月光十分清冷,但是把那茁壯生長着的樹拉出一道道細長而又十分清晰的影子。
就像吳雲,被月光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貼在天梯上,這讓吳雲多多少少感覺起來不是一個人在走,還有一個人在陪着他。
同行路上有人陪伴並不孤獨。
或者,登梯並不難,難的是登梯時遇到的壓迫,這會讓每一個等梯人在心中自然而然地產生退卻的心理。
登梯,鍛鍊的不僅僅是肉體,還有心理。
夜晚的觀星門十分寧靜,沒有世俗中的青蛙半夜鳴蟬,靜得詭異,靜得可怕,靜的只聽見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來自天梯。
“呼呼呼…………”
正值春天,初春的夜還有幾分冬天的味道,一到子夜便有些微的寒冷。
可是,此刻的吳雲卻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汗水早已浸溼了他穿在身上的粗衣麻褲。
這套衣服是庸峰的糟老頭親手縫製送給吳雲的,也不知道爲什麼,那個糟老頭要對吳雲這麼好。
簡直把吳雲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
有時,吳雲常常在心中猜想,或許,前輩是看我順眼吧。
可是,這個理由似乎十分牽強,但也勉勉強強說得過去。
沒有人觀看,這是吳雲一個人的舞臺。
可是,就算是我一個人的舞臺,那也要贏得漂亮,贏得精彩。
四十級!!!
吳雲一手扶住石壁,面向天梯上方,氣喘吁吁地看着前面。
“呼呼呼…………”
四十級,對吳雲來說根本不是一個想要挑戰的極限。
因爲這個極限在他兩個月前就達到了,他這次的目標是,八十級。
只是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成功罷了,最開始他一天可以增加一級的,可是,到了越後面就越艱難,增加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八十級,或許有點勉強。但是,這一次不行,不是還有下次嗎?下次不行,不是還有下下次嗎!?
凡事何必太苛刻,只要最終能夠達到,不就可以了嗎?
本着這樣的原則,吳雲早已從原來不到十級的極限,經過兩年的有天梯,早已衝到了不久前的五十多級。
若不是顧及到太拼命會傷到根基,吳雲甚至會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登,一直走到無法再走爲止。
只不過,這樣的話,估計今晚就要在天梯上睡覺了,因爲他會連走下來的力氣都沒有。
稍做休息之後,吳雲又繼續走了下去。
四十一……
四十二……
四十三……
……
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只剩下吳雲一個人在天梯上行走。
每一個腳步與臺階重重的撞擊,都表示着吳雲又向上踏出了一步。
吳雲已經什麼也聽不到了,除了他口中粗重的喘息,還有汗水落地碰撞那非石非玉的臺階的聲音,還有,那激烈的心跳聲……
過了四十級以後,越來越接近吳雲肉身的極限,吳雲此刻每走一步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
通常一步踏出,還要相當的一段時間給她擡起另一隻腳。
每一次從落腳點離開,都會在臺階上留下溼漉漉的腳印,使得那翠綠色的青苔,顯得有點晶瑩剔透。
隨着來自天梯壓迫的慢慢增強,吳雲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要被壓碎了,自己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骨架似乎在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音,似乎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五十級!!
吳雲很乾脆的坐在石階上(那非石非玉材質的臺階,以後直接稱石階),背靠在石壁上,雙腿伸直,雙目閉上,一副享受的模樣。
他不是一個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他也知道適可而止。
他感覺到這五十級已經是踏過自己的巔峰了,那便是真的踏過去了。
那種不知死活想要找到自己極限的極限的人,只能說他們是個愚蠢的人,而不能說是有堅強的毅力。
如果非要找到自己極限的極限的話,吳雲估計,自己應該能走到一百級。
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是元氣大傷,奄奄一息。若是沒有人來及時救自己,自己估計會死在天梯之上,成爲千百年來第一個死在天梯上的人。
但是,可就“流芳百世”,被觀星門記載歷史的弟子在史錄寫上濃重的一筆:
某年某月某日夜,觀星門一名爲吳雲的弟子,不顧一切登天梯,終累死於天梯之上,特記錄此事,警示後人。
這樣,吳雲可就讓後人永遠銘記在心了,只不過這不是被當做偶像記住,而是被當做榜樣記住。
擡頭看着佈滿星辰的夜空,吳雲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很傻。
自自己醒來這兩年裡,自己居然沒有一次這樣看着夜空,時間還來不來享受就這般匆匆離去,而自己,卻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如今,他還是第一次注意到觀星門的夜空,竟然也會是如此美麗。
滿天星辰,如同一條洋洋灑灑的銀色巨河,亦或是一副以天空爲畫紙的畫卷,橫掛在這浩瀚無邊的蒼穹中,氣勢磅礴。
擡頭仰望,卻感覺這條銀色巨河自九天之外侵瀉而下,飛流直下三千尺,一股銀河自碧落九天滾下之勢。
同時,漫天的星輝灑下,將吳雲的身體完全蓋住,沒有留下一點角落。當然,除了貼着石壁的背面。
愣愣地看着這氣勢恢宏的星空,吳雲那埋在心裡已久的疑問又一次浮了上來:
“我到底是誰?”
“我來自哪裡?”
“我該何去何從?”
……
若是讓那些儒家大師聽到吳雲這些問題的話,肯定會驚呼吳雲這個問題太有哲理性,非常深奧。
只是,吳雲這個問題,並不想探究地有多深,並不想探究生命的本源。
他只是單純地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
可是,不知爲何,自己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兩年以前自己還沒有來觀星門之前的一切,就連一點模糊的痕跡也沒有。……
感覺起來,吳雲就覺得自己似乎缺少了什麼,缺少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自己也曾努力回想,可是一切都是茫然,鴻雁哀鳴徒惘然。
最後只好放棄。如今,今晚的夜空竟然勾起了吳雲的回憶,勾起了,吳雲對過去的追問。
看着那璀璨的漫天星辰,吳雲突然覺得身體一陣輕鬆,一股莫名清涼的感覺涌上心頭,讓吳雲疲憊的身心終於得到憩息。
不知不覺,吳雲竟然在天梯的壓迫之下,在第五十級石階上睡着了。
模模糊糊,吳雲似乎看到了一個滿頭白髮的俊美男子,手裡拿着一把散發這璀璨光芒的長劍,一劍揮出,撕裂所有的虛空,穿越時間與空間的界限,擊中對方……
吳雲想要看清這個白髮男子,想要記住這個白髮男子,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醒了過來。
吳雲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心中疑惑,“這個人到底是誰,怎麼看起來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咦?”
吳雲突然一聲驚疑,似乎發現了哪裡的不尋常之處。
吳雲霍的站了起來,朝天梯方向下方跑去,吳雲還沒有發現,此刻天梯對自己的威壓似乎小了許多。
此刻,天空已經漸漸泛出魚肚白,又一個嶄新的一天力量來臨。
吳雲匆匆跑回無憂峰,回到自己的房間,走到自己的書桌前,非常熟練的攤開畫紙,研墨,然後拿起筆。
只是,吳雲的那抓着毛筆的手始終停留爲半空,久久沒能落筆。
不是他不想落筆,而是他不能。
爲何不能?
那個人依舊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腦海裡,可是每當自己想要落筆時,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畫不出這個人的模樣。
就像是腹中有千言萬語,一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一樣。
就這樣提筆提了良久,毛筆頭上的一點墨汁滴落下來。
“啪嗒!”
吳雲嘆息一聲,只好放下毛筆,放棄將夢中那個人畫於紙上的想法。
一把將面前的枯黃色的畫紙揉成一團後隨手一扔,黃紙團在空中飛過一個美麗的弧線,終於落在吳雲房間的某個角落裡。
無憂峰地位雖低,但是也有一定的財富在其手上,爲的就是能夠讓其保持供給,保證能夠有足夠的資金採購東西。
所以,無憂峰倒也算過的去,能夠給吳雲分配文房四寶。至於書桌,則是無憂峰上的人自己做的……
想不明白,吳雲便不再胡思亂想,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般沒心沒肺,才能活的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