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聚北魏

齊聚北魏

上京,宸親王府。舒榒駑襻

從燕禳三歲起,因爲母親的這個問題,這是他第五次與父親冷戰,那天夜裡他蒙在被子裡沒有睡,父親也在他牀邊坐了一晚上。

這一次冷戰持續兩天,他沒有同父親說話,但他到底是自小養在父親身邊的,王府上下也只與這個人最爲親近。

雖然平日他也會惹父親生氣,但是這一次,他似乎讓父親難過了。

第三天,夜裡起了風雪,已經睡着的燕禳被門窗的響動驚醒,爬起來揉了揉眼睛,呼到寒風呼嘯的聲響,自己爬下牀打開門看了看,外面正大雪紛飛妃。

他看了看對面還一片漆黑的臥房,知道燕祈然肯定還在書房,又自己回了牀上,窩在被子卻又有些睡不着了。

最後,自己起來穿了衣裳鞋襪,跑到對面的臥房拉開衣櫃看到白狐裘想要伸手去拿,卻又因個子太小夠不着。

於是,又去桌邊拖了把椅子過來,站到上面方纔把衣服給取了下來,不過狐裘寬大,他拖到牀上老半天才疊好了,滿意地抱着往書房裡跑砩。

書房裡燈火明亮,燕祈然手支着額睡着了,燕禳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小心翼翼地搬了凳子爬上去給父親把狐裘鬥蓬披上了,正準備跳下凳子,望了望睡得正香的父親,於是還是準備自己爬下去,偏偏冬日裡穿得太厚,自己又有點小胖,還沒爬下去便連人帶凳子一起翻了。

燕祈然聞聲睜開眼睛,看到倒在地上的兒子,起身拎了起來,“摔着哪了?”

燕禳瞅了他一眼,還是不說話。

“不好好在房裡睡覺,跑這來做什麼?”燕祈然說着,見他穿得還厚,想來沒摔到身上哪兒,伸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是這兒?”

燕禳點了點頭。

燕祈然瞅見他頭上還沒化的雪,皺了皺眉,“下着雪,還亂跑什麼?”

燕禳扁了扁嘴,有些委屈。

燕祈然這纔看到掉在地上的狐裘,又瞅了瞅燕禳,難得綻出一絲笑容,伸捏了捏他的臉,“乖兒子!”

說罷,抱起他放到椅子上,椅子很寬敞,父子兩個並排坐着。

“回房睡覺去好不好?”燕祈然拿起披風披到身上,一邊也蓋在燕禳身上。

燕禳搖了搖小腦袋,“不想睡了。”

燕祈然抽開書案的抽屜,拿出裡面的九連環,彈弓,遞給他,“坐邊上不許鬧!”

“嗯。”燕禳配合地點了點頭,玩了一會兒手中的九連環,道,“皇爺爺說,朝裡每年是有春獵的,能帶我去嗎?”

燕祈然側頭望了望他,“你還不會騎馬。”

“皇爺爺說那裡有松鼠,兔子,還有大黑鷹,我想抓一個回來養。”燕禳一邊低頭玩着手中的九連環,一邊說道。

燕祈然聞言執筆的手頓了頓,孩子在王府沒個玩伴才老想往外跑,宮裡是還有跟他年紀相當的孩子,但總歸是不放心的。

“行,等天氣暖和些就帶你去。”

燕禳一聽頓時擡頭,兩眼發光,“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了?”燕祈然淡淡道。

小傢伙一興奮爬起來,衝着自家老爹臉上吧唧一口親了上去,一親完又趕緊伸手小手擦了擦,生怕自己的口水惹惱了愛乾淨的燕祈然。

燕祈然望了望他,倒是什麼也沒說話。

燕禳又挨着他坐好,悶了好一會兒,說道,“爹爹,那天禳兒錯了。”

“嗯?”燕祈然一邊批摺子,一邊應了應聲。

“禳兒不會不要爹爹的。”燕禳一臉認真地說道。

燕祈然脣角勾了勾,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什麼話也沒說。

小孩子家到底貪睡,小傢伙一會兒就趴在他腿上又睡着了,燕祈然起身將他抱到軟榻上放着,蓋好了被子,伸手摸了摸與那人愈來愈相似的眉眼,輕聲道,“你總有一天會見到她的。”

正說着,書房的門響了,墨銀輕步進了門。

“王爺,陛下又下了一道聖計諭,又調了五萬兵馬去岐州。”

燕祈然回到書案後坐下,隨手拿起摺子,一邊看一邊道,“由他去吧,反正也打了五年了。”

墨銀聞言,打量了一番他的臉色道,“五年來,朝廷沒有剿滅西楚,他們反倒愈發強大了,這樣下去……不是好事!”

他在提醒,他們是該出手了,再這樣下去西楚便會可能反撲朝廷了。

燕祈然眼也未擡一下,淡淡道,“有神兵山莊聯手,他們自然沒那麼容易對付。”

“可如此下去,西楚終有一日會打回上京來,弒父殺母之仇,西楚王豈會善罷干休?”墨銀小心翼翼地說道。

燕祈然面上波瀾不興,一邊批着摺子,一邊道,“本王放他一回已是極大的仁慈,他們若要再送上門來找死,本王自然也不會再客氣。”

墨銀暗自嘆了嘆氣,他終究還是顧忌着楚蕎在那裡,只是西楚已逐漸成爲心腹大患,你這般放過他們,到他們兵臨城下那一日,他們是否會放過你,便不得而知了。

“老頭子要調兵,便讓他調吧,橫豎是他們的事。”燕祈然淡淡道。

“是。”墨銀拱手回道。

雖然西楚也不斷有勝仗,但每回總在他們要一舉全勝的時候,燕祈然總會閒閒地去一封信到征討大軍,讓大燕贏回來,卻又不把對方置諸死地。

否則,如今的西楚,早就已經打回來了。

“王爺,屬下……還有一事稟報。”墨銀道。

燕祈然聞言擡了擡頭,“何事?”

“在蒼月的探子有消息回來,左賢王……醒來了。”他說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主子的神色變化,當年主子可是下了狠手的,沒想到那人如此命大,做了五年的活死人,還活過來了。

燕祈然微微皺了皺眉,脣角勾起一抹薄冷的笑意,哼道,“他倒是命大。”

“而且,人一醒來,楚蕎就帶了鳳家父女趕了過去,至今那兩人還在蒼月京都城與左賢王毗鄰而居。”墨銀道。

燕祈然薄脣微抿,寧王是先帝皇孫,再綜合楚蕎待諸葛無塵的種種表現,再加上如今的鳳家父女二人前去蒼月,不用想也猜得出那諸葛無塵是何人了?

“無事,尋匹溫順點的小馬駒給小世子,差人馴好了再帶來。”那小傢伙去年就鬧着要學騎馬,只是那時候個子還小,騎不了。

墨銀愣了愣,從左賢王一下扯到給小世子選馬,這是不是跳得太快了。

正月過後,諸葛無塵爲了靜心養病移到了別苑居住,鳳緹縈父女二人不放心離去,又不好明目張膽地與諸葛無塵同住惹人起疑,楚蕎便在離別苑較近的地方置了一處民居,供他們父女二人落腳。

剛把他們安頓好,楚蕎便接到了莊內的來信,北方大雪航行停運生了許多麻煩,她必須北上趕去處理,簡單跟縈縈交待了幾句,她便出門準備上路。

“阿蕎!”鳳緹縈快步追了出來。

楚蕎正準備上馬,回頭望了望,“還有什麼事?”

鳳緹縈抿了抿脣,道,“你去……跟哥哥道個別吧!”最近他一直想見她的,但楚蕎一直避着不見面,他又不方便出門,便也大半個月不曾見面了。

楚蕎沉默了半晌,又將馬栓回馬樁上,道,“好,我過去一趟。”

她避着不見,一來是不忍見如今被她害成這般腳不能行的模樣,心中歉疚;二來,這些年一直是晏子喬留在他身邊照顧他,她去了難免會讓她多想。

她不想諸葛無塵再浪費心思在她身上,她也註定不能回報他任何情感,只希望自己能儘快尋得良醫治好他的腿傷和白二爺。

昨夜一場清雪,空氣有些寒涼。

諸葛無塵坐在輪椅中,小心地囑咐僕人栽種着幾株胭脂梅,生怕人做得不好讓梅花難以存活,卻又奈何自己行動不變。

他曾說過,要在這裡每年爲她種上一株梅花,等到她老了,便能看到這裡梅花滿園。

他不曾忘記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卻不知這園子種滿梅花的那一日,她是否還會來這裡看上一眼。

“王爺,都種好了。”管事過來回話道。

“都下去吧。”諸葛無塵擺了擺手,斂目靠在輪椅中,聞着空氣中縷縷梅香。

靜寂中,有輕而慢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心念一動,沒有睜眼,沒有轉身,便知是她。

因爲只有她來見他,腳步聲纔會如此猶豫的緩慢。

他將輪椅轉了過來,目光溫柔如春風化雪,“你來了。”

楚蕎走近,看到邊上新種的五株梅花,微微愣了愣,直言道“我有事需要北上一段時間,縈縈和鳳伯父暫時就先留在京都了。”

諸葛無塵沒想到等了這麼多日,卻是她來道別的。

“事情很急嗎?”他有些擔憂,需要她親自前去,想來麻煩不小,“我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楚蕎感激地笑了笑,“不必了,我自己能處理好,你安心養病要緊。”

諸葛無塵聞言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那裡已到大燕境內,燕皇一直在追查你的行蹤,我讓府上幾個得力的侍衛護送你前去。”

“謝謝,不過我已經安排好了,多帶了人反而惹人起疑。”楚蕎淡笑言道。

諸葛無塵知道她性子執拗,無奈地笑了笑,“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知道,北邊的事處理完了,得回岐州走一趟。”她那樣冒然帶着縈縈父女兩人走了,那邊肯定個個一頭霧水,起碼得去說個清楚。

諸葛無塵面上笑意不由落寞了幾分,她這一去,怕是與他,相見無期了。

“什麼時候走?”

楚蕎沉吟了片刻,道,“一會兒就走。”

諸葛無塵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楚蕎將白二爺從袖中拿了出來,放到他膝上的毯子上,道,“找到它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雖然試過很多辦法,但他也沒醒過來,諸葛家的長老與神域關係頗深,不知是否能想些辦法。”

“小白是因爲救我才成這樣的,我一定會設法治好它。”諸葛無塵道。

“好。”楚蕎笑着起身,望了望天色,道,“我該走了。”

“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雪地裡滑,你別亂走動。”楚蕎笑着婉拒,說罷便自己離開。

“阿蕎!”諸葛無塵叫住她,望着女子秀麗而清瘦的背影道,“你已經一個人走了五年,我想從現在的以後,我能陪你走,即便……做不了你心中的那一個,也不要拒絕我做爲朋友的相伴。”

楚蕎默然站了一會兒,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最終還是離開了。

諸葛無塵看着她背影直到消失,卻久久未曾收回視線,直到輕風吹落了花瓣,他伸手接住胭脂一般明豔的光瓣,緩緩握在手心。

燕祈然,我不是沒有退讓過。

你若是好好愛她,珍惜她,我便是放手,即便此生遺憾,只要她過得幸福安樂,我亦無怨無悔。

可是你呢?

你讓她如此難過痛心。

是你推開了她,便怨不得我再爭上一回。

楚蕎自正月從蒼月離開,輾轉到了秋季纔回到了岐州。

回去第二天,西楚收到了北魏國書,北魏皇帝病危,欲禪位於太子赫連璟,誠邀各國君王前去觀禮。

楚蕎一看國書上蒼勁飛舞的筆跡,便知赫連璟代筆而書的,不就是當個皇帝嗎,有必要鬧得請人前去觀禮。

“你若是去了北魏,大燕大軍再趁機進攻,怎麼辦?”魏景道。

魏老候爺看了看國書,捋了捋花白的鬍鬚,道,“還有更讓人擔心的,西楚與北魏接壤,赫連太子與宸親王府交好,他一登位若站在大燕一邊,咱們便是兩面受敵,情況堪憂啊!”

“這麼一說,若是去了,豈不兇險?”魏景擔憂地望了望幾人道“若是這赫連太子請人觀禮是假,設局要幫大燕對付咱們,那豈不是送死?”

“這是蓋了玉璽的國書,若是不去拂了北魏皇帝和赫連太子的面子,豈不是更授人以口實發難,去是一定要去的。”燕胤面目沉靜道。

一直沉默地楚蕎起身,拿起北魏國書看了一眼,道,“還是我去吧,我這一直掛名的右丞相,也該做點事。”

“國書上所請是西楚王,你去……”老候爺有些擔憂地說道。

“無妨,也不是沒有使者代爲出使的先例,再者我與赫連太子也是舊相識,想來他也不會多有怪罪。”楚蕎平靜地笑了笑,望了望燕胤道,“如今與大燕還在交戰中,你若走了勢必會影響軍心士氣,我去更合適。”

“燕皇一直追查你的行蹤,你公然出去露面,只怕不妥。”燕胤道。

“我帶上瀧一和花鳳凰一起去,再說,各國都有君王使節前去,他若在那裡動手害我,對他也沒什麼好處,燕皇沒那麼傻。”楚蕎宛然一笑道。

屋內幾人沉默了好一陣,燕胤方纔出聲道,“那便煩勞你走一趟,我讓樊離也一同隨你上路。”

“好。”楚蕎點了點頭。

數日之後,蒼月和大燕都同時收到了北魏的國書。

墨銀將國書送到燕祈然的書房,稟報道,“王爺,北魏來了國書,赫連太子登基大典邀您前去觀禮。”

燕祈然瞥了一眼,淡淡道,“沒空。”

墨銀聞言笑了笑,又取出一封信遞過去,說道,“送信的人說,若是王爺沒空,看了這封信,就一定有空了。”

燕祈然聞言修眉微挑,接過信打開看了看,又平靜疊上信,淡淡道,“準備着吧,十天後動身。”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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