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安的住所,楚媚和青蓮相對哈哈大笑,裴紹南撓着頭道:
“楚媚,剛纔還真的嚇到我了,怎麼那一箱子都是蛇,那寒翊呢?還在安泰山上?”
楚媚忍俊不禁,“蛇是故意給北宸王準備的,我還指望北宸王打開箱子的時候,看見那一箱飛出來的蛇,他那張冰塊臉會不會有變化。沒想到他根本就沒出現,可惜了我這一箱的蛇啊。”
“主子,不算浪費呢,都飛到孟欣蓉身上了。主子你是沒看見,她嚇的又喊又哭,站都站不穩了。活該,讓她這麼咄咄逼人!要是真讓她查出了寒翊,還不知道要怎麼欺負主子呢。”青蓮呸了一聲,道。
楚媚脣邊勾起一抹譏笑,“還真當我跟她一樣蠢。”
正在此時窗戶處傳來一陣異響,楚媚警惕向着窗戶望去,就看見一個黑衣人從窗戶裡一頭栽了進來。
“寒翊!”楚媚立即走過去,和裴紹南將他擡到牀上、他之前被墨焰追殺,之後又跟拓跋臨以命相拼,傷勢非常嚴重。
“寒翊?他怎麼跑出來的?”裴紹南驚訝問道。
楚媚一邊幫寒翊處理傷勢,一邊說道,“我把他和傅雪的屍體掉包了,沒有人會去檢查屍體。而且也沒有人會在意屍體,就只有四個侍衛,以寒翊的實力,就算是他現在變成了這幅屍體的慘樣,從四個侍衛手底下跑出來也沒問題。”
“屍體……哦,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你怎麼不早說!”裴紹南恍然大悟。
楚媚笑眯眯道,“這樣才逼真啊,要是咱倆都一副淡定自如的樣子,就不會有蠢貨去開箱子了。”
“楚媚,你這絕對是低估我了,要知道本大少演戲的功夫那絕對跟你有一拼,我要是唱一段,一定把他們唬得一愣一愣的。”裴紹南拍了拍胸膛洋洋得意,突然衝着楚媚豎起大拇指,“真是絕了!楚媚,除了你,我看也沒人能把他從北宸王的眼皮子底下偷出來!”
楚媚笑意明媚,“你可別低估了北宸王,你沒發現他根本就沒出現嗎?他是趁機去搜查了。只不過咱們快了一步,要是遲一點,寒翊就不可能活着回來。所以啊,跟北宸王作對,一點僥倖都不能有。”
“北宸王北宸王,楚媚,我怎麼覺得你這滿滿都是對他的莫名崇拜啊?而且能贏他一次,怎麼比柯晴枝毀容的時候還高興?”裴紹南摸了摸下巴,眼神古怪。
楚媚笑臉一僵,乾巴巴道,“咳,你錯覺。”
正在此時,青蓮從外面進來,在楚媚耳邊低語了一句,楚媚臉色立即變了。
“怎麼了?”裴紹南疑惑問道。
楚媚搖頭,凝重道,“寒翊拜託你照顧了,我跟青蓮現在得出去一趟。”
“大晚上的……”裴紹南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看見楚媚的臉色大手一揮,“沒問題,放心去吧。這裡好歹是本大少的地盤,寒翊在這裡絕對安全。”
“嗯。”楚媚對着他點點頭,臉上的笑意早已經散的一乾二淨,莫名有一種沉重。
走出院子,楚媚望着天上的明月,輕輕吐了口氣。傅雪死了,柯晴枝毀容,這些害她的人她都已經替自己報仇。而替林初柔的治療,也將近尾聲。如果真的有什麼萬一,這也算是她自己爲裴紹南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雖然在外人面前從來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但是楚媚實在是太清楚組織的規矩。從偷走九幽冥棺那一刻開始,從被北宸王趕出王府那刻開始,她就想過自己最後的結果可能是被賜死,但是爲了阿靖,她義無反顧。
就算真的死了,該做的事情也做完了。
“主子,前幾天組織裡也沒說什麼,公子最多責罰您,主子莫要擔心了。”青蓮輕聲安慰道。
楚媚衝着她勾起一抹淺笑,“連公子都親自來長安了,他可從沒來過這麼危險的地方。我心裡清楚,這一次不是小打小鬧的小錯。公子對《武侯兵法》勢在必得,我卻和北宸王反目成仇,而且公子對北宸王的態度你也應該看出來了,並不願意與他爲敵。這一次,我已做好心理準備。”
……
夜色中,楚媚和青蓮一路來到綰青絲,大晚上這裡依舊營業,畢竟晚上爲了博君一歡的女子也不少。
晚娘早就在門口等候,一看見楚媚就迎了上來,帶着楚媚去了綰青絲的頂樓閣樓。
“尊使,您請。”晚娘在門口福身,她還沒有資格進去。
楚媚衝着她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裙襬推開門。閣樓精巧,屋中燭火通明,一襲白衣的男子坐在側面的案桌後,正提着筆在寫一些什麼。一身綵衣的季蝶,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研磨。
楚媚走到那案桌前安靜跪在一邊,身後大門合上。
而就在楚媚進去以後,一襲白衣的妖嬈婦人笑吟吟走到青蓮面前,“青蓮,主子做事毫無顧忌,你就不知道阻攔嗎?”
青蓮臉色一白,“花娘。”
“楚媚那孩子最讓我心疼了,我捨不得罰她。至於你麼,下去領罰吧。”花娘笑容依舊,但是話語裡卻寒氣刺骨。
“奴婢知罪。”青蓮咬脣,忍不住問道,“花娘,不知道明決如今在哪,奴婢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他的消息……”
花娘嘖笑,“現在想起你還有個弟弟了,我還以爲你跟着媚丫頭逍遙自在,早把他忘了。告訴你也無妨,明決現在,在白蓮教當臥底。”
青蓮擡起頭慌道,“花娘饒命!誰不知道每年死在白蓮教的十有八九,那地方會吃人,把明決派過去就是讓他送死啊,花娘饒命……”
“這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弟弟膽大包天,敢擄北宸王的妹妹。這要是萬一讓北宸王誤會我們對他有敵意,把刃口對向公子,那豈不是,因爲他而害了咱們整個組織。”花娘抱胸,看着青蓮,“讓他當臥底,也算是將功贖罪了。”
青蓮不可置信,“可是……可是上次的事情,公子不是已經網開一面了嗎?”
“公子網開一面,那是因爲北宸王不計較。北宸王不計較,是看在楚媚的面子上,只可惜媚丫頭不聽話,爲了一個九幽冥棺,竟然就把公子的精心部署打亂。實在是太讓公子失望了,也浪費了我這麼多年的精心栽培。”花娘擡起青蓮的下巴,笑容格外殘忍,“現在楚媚已經不是北宸王妃了,我可不敢冒險的以爲,北宸王不介意自己親妹妹被擄走的事實。”
青蓮悲憤看着花娘,眼眶蓄滿淚水,藉口!北宸王都已經原諒明決了,公子也網開一面。現在卻因爲主子不是北宸王妃,就算舊賬。
這是花娘的警告。主子的妄爲,自己的不作爲,已經觸及了組織的底線。
“害怕對吧?恨我是吧?這就對了。”花娘一巴掌扇在青蓮臉上,尾指在她臉上劃過一道血痕,“公子寵媚丫頭,就算媚丫頭任務失敗也不會殺了她,所以才慣得她如此膽大妄爲。但是你們這些在媚丫頭身邊的人,都得提醒提醒她,你們到底是賴誰活着的,別以爲如今你們長了本事,就可以飛了。清醒清醒,可不是每個人都有你們這麼好的運氣,還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青蓮銀牙咬碎,渾身顫抖,卻一字都不能反駁。
“下去領罰吧。”花娘瞥了她一眼,率步下樓,青蓮跟着她下去,旁邊的晚娘從頭到尾都低着頭,一句話不敢說。
直到看見青蓮和花娘下去了,才由衷嘆了口氣。
這,纔是他們真實而冰冷的組織。
“楚媚來了。”陌鈺擱下筆,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楚媚磕了個頭,“屬下任務失敗,請公子責罰。”
“如今身邊只剩下你們兩個,若是連你也去了,那我就更像孤家寡人了。”他的聲音清冷,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遙遠感。
楚媚擡起頭,這是時隔四個多月之後,她再一次看見公子。在她面前,他並不常戴水晶面具,像是一種恩賜的親近和信任。
他有一張俊美而精緻的臉,棱角分明的臉龐略顯蒼白,但並非拓跋宏那種病態的顏色,而是一種猶如冬日清雪一般的冷冽和超凡脫俗的仙氣。墨色眼眸漂亮的令人入迷,好像常年蒙着一層冰雪,迷霧一般的男人。
比起北宸王的冷酷,陌鈺是一種到了極致的淡漠。他就站在你面前,但是你卻覺得他很遙遠,像是根本不屬於這個人世一樣。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當如是。
“謝公子不殺之恩。”楚媚低垂下頭。她清楚這個看似謫仙的男人有多冷漠,她還能站在這裡,而當初一起進來的人,都已經變成白骨。
這就是真實。
陌鈺袖子一揮,案桌上的紙就落在楚媚面前,潔白的宣紙只有兩個大字,秋狩。
“睿親王和白蓮教合作,想要在秋狩上一舉剷除北宸王和皇帝。而連拓跋皇族自己都不清楚,朝野之中有多少人忠於白蓮教,又有多少投降的他國皇族暗中已傾向白蓮教。”陌鈺聲音平淡,沒有一絲情感,“秋狩之日,保護北宸王。”
楚媚錯愕的望向陌鈺,跟着陌鈺這麼多年,她當然清楚公子的目標也是霸主之位,否則就不會要什麼《武侯兵法》。可是爲什麼如今不趁亂動手,反而還要幫他們?
“這是公子給你的第二次機會。如果你能借着這次機會重新回到北宸王身邊,任務就能繼續。而如果回不去,你也不用再出現了。”季蝶忍不住出聲道,“算你運氣好。”
陌鈺走到楚媚面前,雙手扶着她站起來,那雙冰雪一般淡漠的眼眸難得的泛着一絲漣漪:
“楚楚,活着回來見我。”
要麼活着回來覆命,要麼就死在秋狩裡。別無選擇。
楚媚衝着陌鈺勾起一抹妖嬈的淺笑,秋水般的眼眸定定看着陌鈺,隱藏着極深的痛楚和失落,“是,謹遵公子之命。”
她以爲她跳出來了,但是實際上,她還在棋盤上。
這個任務還沒有結束,她必須再次回到北宸王身邊。這是公子給的第二次機會,但卻也是再次將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