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能夠出去。我一定帶你回去。”寒翊望着蕭玲瓏,冷酷的臉上語氣堅定。
蕭玲瓏望着旁邊的男人,作爲蕭家大小姐,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殺手坐在一起,圍着篝火說話。
蕭家作爲一個大商行,位於朝廷和江湖之間,蕭玲瓏也見過很多殺手,曾經也有過闖蕩江湖的想法,不過後來隨着家族爭鬥,幾房兄弟斗的太厲害了,作爲大家族女子的她自然明白這一切,開始學習管賬做生意幫六哥打理產業。
倒是也學的不錯,算是有些天賦,處理事情得心應手,日子也過的平淡安寧。
後來天下就亂了,不過對她這樣的大小姐沒什麼兩樣,直到那日遭了奸人的歹計。
天都塌了。
這三年竟然也熬了過去,直到現在,再和寒翊重逢的時候,早就沒有那時候必須你死我活的執念。
“別人這麼說,我不相信。但是你這麼說,我就覺得,你一定能做到。”蕭玲瓏望着寒翊笑了笑,伸了個懶腰,樂觀說道,“好吧。那咱們就想想出去以後的事情。現在天下紛亂,東羲和我們斗的你死我活,但是我覺得我們一定會贏。到時候天下就在北宸手中統一,人們又恢復了之前安居樂業的日子……”
寒翊詫異的望着蕭玲瓏,沒想到她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想這些。
但是,如果沒有這樣的樂觀和堅強,換成其他的閨秀女子根本沒辦法在這種環境下堅持這麼多天吧。
她微笑着,好像現在就能夠看見一切塵埃落定以後的美好。
“寒翊,等我們活着走出去以後,等這個天下都太平以後,你打算做什麼呢?”
寒翊說道,“我只會殺人。”
“哦對,也是。就算天下太平,沒有戰爭,但是江湖人之間的殺殺打打也從來沒有停止。你是天下第一殺,那以後就繼續做個殺手。不過殺人領賞你在行,但是花銀子你就太不在行了。”蕭玲瓏望着寒翊,一本正經看着他,“寒翊,你可是天下第一殺,跟做生意一樣,就是殺手行當的老大,但是你瞅瞅,你看看你平時都吃的什麼大餅,喝的什麼水,銀子都花哪了?”
寒翊仔細想了一下,搖搖頭。
殺人只是爲了活下去。領賞,也只是保證有吃有喝。
他似乎只想過活下去,而從沒想到過,怎麼活着。
後來遇上楚媚還好,給他藥,爲他買衣裳,爲他打造暗器,在這之前,他的人生,不過是活着。
“看看,這就不對了吧。要不這樣,你以後負責賺錢,我幫你花錢。”蕭玲瓏望着寒翊笑的一臉狡黠,“你可別小瞧我。我六哥被人叫做玉面狐商,我就是小狐商。乾脆這樣,以後你任務的價錢我也幫你談,哪些任務太危險,我調查一下情報直接給你剔除,一般般的任務,咱們就評一下等級我再跟他們談價錢。”
“你別誤會,我說的幫你花錢,就是藉助蕭家的商行,給你置辦最好的暗器,買最好的藥,收集最好的情報,當然你這些平時的吃穿用度也都給你換了,不要整的一個天下第一殺這麼寒磣。我知道你出門執行任務,有時候會潛伏好幾天,吃這些硬梆梆的大餅多影響發揮啊,我可告訴你啊,我就知道有一種餅,我們蕭氏商行旗下都有的賣,還有這個……”
“……反正咱們最終的目的,就是把你武裝到牙齒,吃香的喝辣的,用最小的代價殺人,怎麼樣?”
她明眸皓齒,談起生意經來顧盼生姿。
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她堂堂蕭家大小姐,以後就專門爲一個殺手精打細算,是不太浪費了一些。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寒翊說到以後會做一個殺手的時候,她就很自然的想到了這些。
不知不覺就講了小半刻鐘,而寒翊只是望着她,沉默的傾聽。
“好。我以後的銀子,都給你保管。”見女子笑眯眯望着自己,寒翊點頭答應。
蕭玲瓏粲然一笑,“太棒了。每次跟着六哥打理商鋪我都膩味了,一天到晚就跟這些奸商打交道,他們還都不是我的對手。多無趣。還是給天下第一殺管賬有意思多了,想想都覺得比之前的日子,有趣。對了,寒翊,我給你管賬,那你是不應該也給我支付報酬?”
寒翊扯了扯嘴角。我的銀子都交給你了,大小姐你喜歡什麼自己買。
“你隨便花。”
蕭玲瓏噗嗤笑道,“我這些年攢的小金庫,肯定比你一年賺的都還多,不缺錢。我在想啊,像你這樣的殺手在身邊真的好有安全感。作爲報酬,你負責保護我的安全好不好。誰要是敢欺負我,你就幫我把他們打扁!”
說到最後,還兇巴巴的揚了揚自己的拳頭。
“好。”寒翊望着蕭玲瓏沒有多說,只是沉默的點頭。
蕭玲瓏似乎很滿意他的痛快,彎了彎脣角說道,“來來來,那咱們就好好商量等以後出去了,先去買什麼,唐門暗器一直獨步武林……”
女子絮絮叨叨的聲音,衝散着夏夜的寒冷。
兩個人的身影,在篝火之側,靜謐美好。
……
北樑戰場。
鍾離瓊站在城牆之上,望着遠處傳來的廝殺聲。拓跋臨的偷襲戰術很成功,最開始把那些人打的措手不及。
但是經過四五次戰役以後,他們都長了記性,拓跋臨也沒那麼容易得逞了。
等到這一次,麓戰的時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長。
遠處傳來的廝殺聲,瀰漫的硝煙,都讓鍾離瓊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但是作爲此時守營的主將,在將士們面前,卻不能表露出分毫,還得裝作對那個人最有信心的樣子。
但其實,一次次的戰役,每一次,她都沒有他一定能安全活着回來的信心。
“郡主,咱們要出去接應嗎?”副將蘭城忍不住問道。
那邊戰場的氣氛,令這邊的他們都感覺不安。
“我和他約定的是卯時一刻,還差一刻鐘。不要輕舉妄動。”鍾離瓊握緊手中的長鞭,咬脣。
拓跋臨會在卯時將敵軍引到他們接應的地方,到時候鍾離瓊帶兵圍剿。這就是消耗敵軍的戰術。
前幾次都很成功。
但這一次,對方死死咬着他,不讓他撤退,戰場局勢又豈是他說退就能退。
“但是逍遙王這次如此危險,還不如先接應,不然到時候底下的將軍們肯定會說將軍見死不救。”蘭城忍不住說道。拓跋臨將邊防交給鍾離瓊,但她畢竟不是北宸人,底下的將軍並不服氣。
鍾離瓊冷冷一笑,“他們不服氣也憋着,這是逍遙王的命令。我對他有信心,他一定能夠把人引來。”
又等了一會兒,壓抑的氣氛幾乎令人沉不住氣。正在此時,突然天空上炸開一個煙花。
鍾離瓊終於鬆了口氣,望向旁邊的沙漏,卯時一刻。
一分不差。
他又做到了。
“擊鼓!全軍出擊!”鍾離瓊素手一揚。
她騎着駿馬飛馳而下,濃煙滾滾之中,看見那個人渾身浴血,望着她笑了一下,“合擊!”
圍殲敵軍以後,將士們在打掃戰場,拓跋臨換下一身戰袍,只穿了一件白色單衣,軍醫正在給他包紮傷口。
“傷的重嗎?”鍾離瓊問道。
拓跋臨看着她走進來,笑道,“只要不是一命嗚呼缺胳膊少腿,就不算重。剛纔那幫傢伙變狡猾了,一直引不過來,我還擔心你會沉不住氣率先救援。還好,你還記得我的軍令。”
“你當我是你麾下那些把你的命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將軍嗎?我是鍾離瓊,跟你非親非故,真要說起來還跟你有點仇怨。你死不死,我纔不着急。”鍾離瓊冷哼一聲。
完全不提自己在城牆上的擔心和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拓跋臨笑道,“嗯,所以交給你,我很放心。”
鍾離瓊默默咬牙。這個混蛋,怎麼現在還跟以前一樣混蛋。他只擔心他麾下那些將軍們會忍不住出手,卻不知道她站在這個大局這邊,自己又承受着些什麼。
“總之,謝謝你了。”拓跋臨望着鍾離瓊,說道,“我聽說底下有些人不服你。一個個都是臭脾氣,打一頓就服了。我給你安排了一下,讓他們每天來一個人向你單挑。你不用客氣,就把他們一個個揍趴下。他們只尊重強者。”
鍾離瓊瞥了他一眼,“除了你,其他人,不是我的對手。”
“我以前也就是靠耍流氓取勝。郡主纔是武藝非凡。”拓跋臨謙虛。
沒想到這句話卻是招了馬蜂窩,鍾離瓊杏眼圓瞪,走到拓跋臨面前狠狠踩了他一腳,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看的旁邊正在給拓跋臨包紮手臂的軍醫都目瞪口呆。
好吧,除了瓊姬郡主,也沒人敢這麼幹了。
“不對吧?我明明貶低自己,誇獎她,怎麼她還不高興?”拓跋臨很納悶。殊不知,他自己又提起了當初怎麼調戲鍾離瓊的“英雄事蹟”,人家能不氣?
北樑戰場竟然還能馳援,裴紹南竟然還能如此堅挺,這都是陌鈺意料之外的事情。
北東戰線在他眼中本來應該在半個月前就奔潰,而現在雖然搖搖欲墜但卻依舊堅守着。
遲則生變。
這個道理,陌鈺比任何人都明白。
不能任由裴紹南繼續這麼下去了。但是裴家人已經死的就只剩下一個裴耀庭在鎮守長安,這世上能夠讓裴紹南在乎的人又還有哪些,他該用什麼才能除掉這根礙眼的釘子。
陌鈺的手指在長安之上,臉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