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

罪名

“難道歷史真的記載這麼一段,我逼宮成功?”司鴻宸認真地看我。

我搖搖頭,說道:“司鴻宸,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未來。但是我有預感,如果今晚我不加以阻攔,裕王府不是你的安樂窩,而是你的戰場!”

司鴻宸得意地一哼,“任何人都被我控制,我即將不戰而勝。裕王府不是戰場,是我的光榮地!”

“司鴻宸,你已經被古代人矇蔽了你的智慧!你太高估自己了,有人躲在陰暗裡,你根本看不見!”

“誰?”

“封叔!”

望着司鴻宸面露驚訝,我用誠懇的語調繼續說下去,“封叔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你想想,他前半月去儷城修身養性,真的會是這樣嗎?你看見了?別人都看見了?裕王府大宴,他早早來道賀,顯得如此輕鬆,連喝酒也爽快,沒多久就醉了,你不認爲其中有詐嗎?”

“你是說——”司鴻宸雙眉一凝,眼裡閃過光芒。

我深吸氣,緩緩道:“封叔絕對不會作繭自縛。”

司鴻宸素來機智過人,立時明白過來,道:“你是說封驥是故意等待我起兵,然後藉機以謀反罪之名,除掉我?”

我不住地頷首。

司鴻宸沉吟,兩道精緻的眉挑動,“就算我和他兵權各半,裕王府裡外不見其多少兵馬,這就有點奇怪。不過,這個人絕不會走敗棋,我是領教過的。你說得也對,防人之心不可無。封驥在我身上壓過寶,也是時候推開我這塊絆腳石了。”

他說話到此,臨窗而立。裕王府的盛宴似乎正處於高~潮,笙歌豔舞一聲聲毫無停歇。月色明亮,柳暗花明抱影銷hún,兩個人卻無心欣賞,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終於,司鴻宸重又開口道:“我知道,你是爲了你的皇帝丈夫。如果不是因爲他,你不會做這樣危險的行動。”

我微閉眼睛,如實道:“他是我的丈夫,我必須得做。”

“他是個幸運的人。”司鴻宸不禁感嘆。

我回答:“他在等我,我要走了。”

司鴻宸走到我面前,微弱的燭光映上他的面龐。空氣中瀰漫着一層灰色的霧靄,若有若無的熟悉的男人的氣息。我有點慌亂地轉過頭,他的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並沒有過多的舉動,聲音沉靜得像是在拼命壓抑着情感。

“爲什麼他有你?你要是屬於我多好……剩給我的,只有這些細碎的回憶了。”

“男盜女chang!”

門外有人兀地說話,緊接着,幾道人影映在牆面上。幾盞紗燈幾乎同時亮了,光影如焰火,將陰暗的房間燃映得亮如白晝。

那光芒過於刺目,我不禁伸手擋住面容,卻擋不住外面的人進ru。封叔出現在我們面前,他陰森地望定我和司鴻宸,脣際更是入骨三分的冷笑。

封叔的背後,站着封逸謙,一模一樣凌厲的目光。他的神情更顯睚眥欲裂,似乎要將我一口吞噬。我不由得一個激靈,慌亂地叫道:“阿謙!”

封逸謙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揚手便給了我一巴掌。

“不要叫這個名字!你不配!”

他狂吼一聲。還不待我說話,一把揪住我的衣襟,發狠般用力,便將我摜倒在地上。

周圍的事物模糊了,眼中封逸謙的身形在晃動。只聽司鴻宸怒道:“聖上,你這是在幹什麼?”

封叔的聲音及時響起,又陰又狠,“正想問裕王,你和皇后在幹什麼?瞧瞧這間屋子,多麼熟悉的地方,皇上也一定記起了吧。裕王你可真是煞費心機,先將我封某灌醉,又讓皇上迷迷糊糊的,原來是伺機兩人團圓啊。可惜封某多的是各種解藥,你上當了。裕王,請問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我突然間無法呼吸,心裡劇烈地一跳,明白了。

我確實想得沒錯,老奸巨猾的封叔,藉着喝醉酒而佈下殺招。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目標不是司鴻宸,而是我。

棋子按照他的設計擺下,司鴻宸說得沒錯,又是一步妙棋。封叔處心積慮想除掉我這個皇后,果然成功了。

這次一箭雙鵰,連帶了司鴻宸。

我阻止了司鴻宸的預謀,卻把自己帶進溝裡去了。

更爲可怕的是,這裡像個巨大的銀鏡,讓封逸謙看到了真實的一面,我百口難辯——他不再相信我了!

我和他好容易重新建立的信任,經歷短短的幾個時辰,再次脆弱地斷了。

我恍惚着,淚水一滴一滴地滑落,燈影像血一般耀眼。

司鴻宸並無懼意,與封叔爭鋒相對,“此事與皇后無關,全是我一廂情願的。侯爺,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扯進皇后,少血口噴人!”

封叔大笑道:“裕王,我們進來的時候,你的手可是搭在皇后的身上。如若是你一廂情願,皇后會隨便靠在你懷裡,隨便你動手動腳嗎?”

“夠了!”

封逸謙陡地喝住,揚聲道:“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坐得住!裕王,朕知道撼你很難,就請仲父依法裁度。我朝法度森嚴,這個女人怎麼處置,有法依法!”

說完,揮手下令,“卸車換馬,將皇后押回皇宮!”

隨即轉身,連眼角都未曾看我一眼,便離開這間屋子。封叔跟在封逸謙的身後,馬鞭漫不經心地敲在手心。他的目光極慢地掃過我,看了看司鴻宸,不說話,只是在笑着。

我掙扎着起來,身子有點搖晃,我穩住,把眼睛微微一闔。

司鴻宸伸手想攙扶我,被我一把推開。他似乎也覺得無措,眉宇間微攏了一下,複雜萬分地看着我,“韓宜笑……”

“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解釋。”我自顧步履沉重地往外面走。

“我說過,我不想讓你受傷害。”

“若真這樣想,你就不要出面,不然反而害我。”

我腦子還是清醒的,嘴裡呢喃着,說給司鴻宸聽,也說給自己聽,“一切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事情發生。阿謙會明白的,他會明白的……”

那個時候我臉上火辣辣的,很痛。封逸謙第一次打我,他真的打我了。

整個裕王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沉寂下來。

周圍鴉雀無聲,要不是看清黑壓壓匍匐一地的羣臣,我真的以爲,剛纔的盛宴只是一場幻覺。

封逸謙已經上了馬,策馬前他回首一望。他並不望我,而是望了裕王府高峻的牆角。然後在衆御林軍的守護下,揚長而去。我模糊地看到,堆疊精扎的虯龍紋繡扭曲在他的袍服裡。

一絲哀涼攏上心頭,我幾乎是軟癱在輦車上。

待封逸謙走遠了,封叔才又現出身,朝手下遞了個眼色。手下立時領會意思,上來將我反手按倒,用繩子縛住我的胳膊。

我動彈不得,憤恨地盯着封叔,冷笑道:“恭喜啊,總算被你逮住了機會。”

“英雄一旦動了私情,離死就不遠了。真沒想到堂堂裕王,嘖嘖。”封叔一副感嘆不已的樣子,說道,“我會讓你慢慢等,看敖是怎樣一敗塗地的!他敗了,你完了,整個新朝必是封某一方坐大,哈哈!”

頓了一下,他又道:“如我所願,謙兒果然放棄你了。這下你不會再翻身了!”

輦車隨着封叔的笑聲啓動,裕王府在夜色中慢慢消失。我知道司鴻宸一定在那裡看我,是擔心還是無奈?不管怎樣,一想到回皇宮,我還是膽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