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已到晚上,梅矛本來都要賣到十一點,等到附近的學生都離開的差不多了,纔會關閉分店的門,同時把剩下的一些麪包蛋糕帶回去——現在麪包屋本來閒置的那輛小綿羊已經歸他開了,只要後面綁一個筐子就足夠將每天賣剩下那點貨全都裝在裡面了。
不過現在有了李健的提醒,他提防着那個金髮混血青年,提前在晚間九點半、也就是學校晚自習結束之後的最後一個顧客高峰期之後,就收拾好東西,準備回來了,這個時候因爲高峰期基本過去了,剩下的雖然多了些但一個筐子也同樣足夠容納了。
當然了,之前他又得到了李健那邊傳來的又一條訊息,卻是詢問他是否願意試一試,將那些人吸引到教學樓那邊,讓他們去和那邊的陰鬼鬥一鬥。
不用李健他們提醒,梅矛也知道這其中蘊含的兇險,雖然上一次去找那陰鬼的時候,他沒有跟過去,但後面從李健他們口中也得知了這陰鬼的難纏,要知道鬼雖然多少都有些影響人的精神、迷幻人心神的能力,但像她這樣,幾乎編織了一個無差別作用的幻境,還是個“殺人(鬼)幻境”,卻是很少見的,就算是在陰鬼中,她這能力不說最強卻也能夠稱得上是最詭異了。
不管是人還是鬼,最怕的不就是在不知不覺間就丟了性命麼,而且她這完全是看不見的敵人,真中招了都會無從下手,不是誰都有李健那樣的好運氣地。
梅矛心裡自然很是矛盾,沒有必要的話,誰也不會想要輕易涉險,可對於那個金髮混血青年所帶來的威脅,他也比誰都清楚,儘管對方看起來沒有惡意,但它的目標很明顯是向着自己而來,更準確說是向着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很難分出彼此來的肉身而來,這麻煩可以說是他自找的,他早在想通了這一點的時候就有預料了,而他現在更怕的其實是無端還要把李健他們給牽連進來。
如果這一次能夠就此解決掉這個隱患,甚至還能夠同時將那陰鬼解決掉,自然是再好不過,危機危機、危險中也藏着機會,不過這種機會甚至可能需要他用“命”去賭一賭,最後的結果也可能與他所期望的完全相反,真的要去做麼?
別看他已經做了鬼,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甚至就算是這一次真被幹掉了,因爲這本不算他的肉身,說不定還能夠讓他的鬼身成功脫離,也不用擔心因爲佔據陽間肉身而引起地府的非議,可各種難題擺在面前,還是讓他一時很難選擇。
這種遊移不定一直到他終於決定“下班”了,才發了一個短信給李健那邊,告訴他們趕快到辦公樓那邊埋伏着,自己也很快就會到。
雖然他還是沒有明說,但言外之意李健肯定能夠看得出來,此時做完了決定的梅矛,心裡雖然有些沉重,卻還是笑着對自己說道:“吹吹風,腦子清醒點,待會兒說不定也能跑得快點兒。走咯!”
小綿羊載着他與他背後的一筐還沒有賣完的麪包蛋糕,穿過已經空無一人的校園路徑,路燈還亮着,他的影子也被拉扯得忽而短忽而長,晚間的氣溫下降,空氣中既有溼意又有涼意,風捲起片片落葉,“清掃”着本來挺乾淨的路段。
梅矛開着開着,突然大聲唱起歌來:“我,站在,烈烈風中,恨不能蕩盡……”
嘎吱!
歌唱聲、摩托驅動聲和風聲都彷彿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梅矛呆呆的仰起頭來,看着幾乎和自己同時踩下了急剎車的對面那輛汽車裡,燈光隱隱照射出的那道人影。
他心中很快一沉,因爲他從那特色的金髮和鼻樑中,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他沒想到對方果然沒有死心,而來得卻比他們預計的都還要快,甚至可以說,直接打斷了他本來的計劃。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快,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原本沒多大把握的事情,現在反倒覺得更有希望了一些。
他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趁着對方還沒有從車上下來,他猛地一撒手丟開了小綿羊,然後直接繞過了汽車就往他後面跑過去。
辦公樓還在幾百米外的地方,自己必須要儘快趕過去,不管是去和李健他們匯合也好,還是去招惹那陰鬼出來驅虎吞狼也好,自己必須要趕快趕到那裡!
叭叭!
名叫陸風痕的年輕男人也是在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氣得拍了一下喇叭。 ⊕ TTκan⊕ C〇
他原本是偷偷出來,只打算過來看一看,會不會有別的機會能夠儘早達成目的,他受夠了這段時間連續的等待和隱忍,這本來也不是他的性格。
之前的那一次見面,老頭子已經判斷出他們沒有辦法輕易將這鬼從這肉身中剝離出來,這其實算是在他們預料之中的事情,畢竟這本來就是他們期待的效果,這樣纔是一個“合格”的肉身,只是人總是要眼見爲實才能接受現實,放棄僥倖。
既然事不可爲,老頭子也按照之前的繼續囑咐他不要輕舉妄動,他自然應下了,可是不動手跟來看看總行吧,這要是自己來還能夠碰到合適的機會,那甚至能獨享這份功勞,畢竟這具肉身雖然被認定爲“合格品”,但也難保不會有反覆,機會也總是給當時在場的人。
可他沒想到雙方就這樣照面了,主要是……剛纔這傢伙唱的歌實在是太難聽了,走音走調還不說,在這夜間更讓他有一種聽鬼吼的錯視感,而問題的關鍵也就在這裡,對方很明顯是一隻真正的鬼,陸風痕就算不至於怕,心裡面也是會有些毛毛的感覺,結果失神間,開車沒注意險些和對方撞上了,但這也讓自己完全暴露了出來。
雖然情知自己未必真能隱瞞住身份,可隱於暗中和這樣直接在臺面上照會,還是不一樣的。
幾乎是下意識地,陸風痕只想要把那傢伙追回來,甚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幹掉,再把那肉身取回來,大不了過後直接跑路就是了。
口中暗罵了一聲“該死”,陸風痕也沒想就這麼下車去追,看了眼後視鏡裡那個奔跑的身影,那在奔跑中被風吹拂得相當飄逸的長髮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他趕緊倒車,然後加速朝前追了上去。
梅矛聽到背後傳來的馬達聲,駭了一跳,心想這傢伙怎麼不按照套路出牌,這種時候不應該也下車追上來麼?
沒得辦法了,他這段日子還好在這大學裡多逛了幾圈,剛好知道有一條車子不好經過的小路,也能夠直通向辦公樓那裡,於是立刻一個急剎腳然後轉個大彎就從這小路奔過去。
陸風痕追到路口就知道車子進不去了,也猜到了對方的心思,不過叫他停下是不可能的,這附近的路他又不認識,繞路的話萬一追丟了……
他最終還是停下車,下來徒步繼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