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人?”蕭玉珠看過信喃喃,看向狄禹祥。
狄禹祥知她擔憂,摸摸妻子的臉,“應是自有分寸。”
蕭玉珠輕“嗯”了一聲,心下想着這此也不知她的孩兒們什麼時候能得知消息。
到時候若都趕過來,她的擔憂就要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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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狄禹祥下午再爲紫王求藥,易子楚這次條列分明提出了易王府的條件。
一 是狄家在短日內交出在大冕,關西關東,大谷所有的錢莊糧莊的掌管權,受易王府管制,如若全權不屬狄禹祥一家,這事狄禹祥自行解決;二是狄禹祥在這四地的門 生,必須聯手發出通文,宣告支持冕地以後全歸易王府治理,也就是說擁立易王爲皇;三來,狄禹祥必須以功臣戰將之名,寫告天下書,讓他闡述出自己不反對冕地 自立成國的立場與世代易王對冕地的功績,其中必須指出珍王當年收復失地的全功。
做到這三點,紫王身上之毒可解,他幼女可放出城外。
狄長南知道佑王提出的條件後,急喘了好一陣氣都沒平歇急怒,反倒是狄禹祥很平靜,對妻子道,“能在我們家身上得到的,這次他們悉數都要到了。”
狄 家的錢財和狄家的影響力,易王府用了個徹底,也把他們全族都拖下了水,狄家家族若想再保榮華富貴,還得看皇帝介不介意他們這次在此事件中給易王府幫的忙, 但凡有一點介意,狄家只能自保,皇帝也就多了一個與他隔心的家族,不得不說,能提出這些條件來的易王府,還是相當有能耐,也算是有一些見地。
“爹,這你也能答應?”長南氣得眼珠子都發疼。
“紫王爺快撐不住了,”狄禹祥看着兒子淡道,“我只能答應。”
紫王教兒子的,比他這個當父親的和當年的老師暮先生只多不少。
狄家重義,這一點,哪怕有珍王這個前車之鑑,狄禹祥也沒想改他這一代給他們家定的家風。
這是他要給他的子子孫孫留下去的東西,但願能成讓他的子孫後代成才,哪怕不能,此風也能庇佑他的子孫後代。
一提紫王府,長南就苦笑了起來,不再有話說。
若說他們整個家中,他纔是最重情義的那個,父母與弟弟們,處世待物皆都要比他更爲冷靜些,紫王是他的恩師,更是他的忘年之友,他一生無妻無子,長南還說過他死了他爲他送終,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屈辱地死在冕地。
他能死的地方,就算不是在他們的南海,也是在先後的腳邊,獨獨不是在這個他來替珍王送一程卻遭算計的冕地。
“那就如此罷。”長南說罷,悶着頭就出去了。
“交錢莊糧莊需要一段時日,哪怕寫聯文,也需要把人叫來,想來你寫的告文,也不能現在就放出去罷?”蕭玉珠則看向丈夫。
“對,這些事情只能看佑王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了,”狄禹祥頷首,“不過等會,我們就需把佑王和世子放回去了。”
“也好。”蕭玉珠淡然。
“佑王說換個好院子與我們住,你換不換?”
“隨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嗯,好……”狄禹祥摸摸她結了血痂的臉,她的傷口癒合得不錯,只是幾處傷痕結出來的血痂又黑又大,在她白皙的臉上顯得尤爲可怖。
對於他,佑王瞭解甚深,想來珍王把對他所知的都告訴他的兒子了。
珍王是對他知之甚詳,但有一個人,他從頭至尾都沒有了解過。
他自以爲愛慕的那個女人,從一開始到他死,他都沒有真正瞭解過片刻。
所以他也就不會明白,她就算是哭着殺人,也會把刺在他與大兒胸口的刺拔掉,而那根刺是佑王,是世子,他們不死,就會拖累他和長南一生。
他與長南礙於往日恩情最終不能下的手,她會替他們下。
所以易王府似若兵敗,哪怕只是幼子,也是不可能留下了……
珍王料準了他,料準了長南,卻還是不夠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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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王與世子走後,狄禹祥帶着大兒與護衛,搬去了一處深院。
他們家在暗中的暗衛,也撤回到了他們身邊。
而四周左右,王府一千精兵,把他們圍了個結結實實,饒是狄家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難飛。
狄家的人自此就出不去了。
外面的消息,也送不進來。
此時進入十一月的大冕變得寒冷,蘺南州知州董太和之女董鳳凰在冕城城牆相隔數裡之地罵娘數日後,等來了狄家第四子狄長福。
狄長福看到董鳳凰罵戰還懂知道要隔着點距離好逃命,不再像以前那樣一遇危險就往前衝誰都拉不回,頗感欣慰。
董鳳凰見他讚許之意,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圍着他們罵了一圈,諾,這是他們這些日子城牆的佈防人數……”董鳳凰不是吃飽了沒事去罵人,她性烈如火不假,但腦子也不壞。
“多謝。”狄長福朝她抱拳。
“不用謝。”火鳳凰一甩頭,“回頭你讓我見你娘就好,我跟你保證,我見着了她絕不說一句不雅之話,我跟我家教養婆婆學了都兩年多了,我娘都說我可以出師了。”
她追了他這麼長的時日,他也該娶她了。
再不娶,她嫁出去的妹妹都又要再生一個娃了。
“不是不娶你,是怕你不習慣。”長福日夜奔波過來,一眼都沒合過,他不是來談兒女情長的,只是見她認真,他不忍敷衍,溫聲與她再解釋了一道。
“我 會習慣,之前我還去我們蘺南城最重規矩的易人家學過了,沒那麼難。”火鳳凰搖頭道,“可能還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沒事,到時候你與我婆婆多說幾句好話,我跟 着她說,她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我鳳凰兒若是敢回她一句嘴說她半個字的不是,我就自罰我們族裡的冰山洞面壁三月,凍死了算。”
長福嘆氣,“又亂說話了。”
“那我不說了,”火鳳凰立馬道,“既然你來了,那我就走了。”
“你去哪?”
火鳳凰已經翻身上馬,奔騰而去了。
“她去哪?”長福只能去問她留下來的護法。
護法道,“姑娘說你來了,有你帶打我們打仗就好,她要去城裡,她知道進城的地道怎麼鑽,她先進去逛逛,打聽了新鮮事再回來說給你聽。”
長福聽了揉腦袋,“胡鬧,她能一個人去嗎?”
“人多了反而礙事,我們家姑娘就是孤身入狼窟,她也能好好的回來,這天下就沒難得住她的地方。”護法反而不以爲然,很是自豪地道。
僕人似主,長福也就不與她的護法說什麼了,轉頭帶他帶來的人去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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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給的地形圖與城牆防布圖,城牆防員的人數變動皆清晰明瞭,長福派出去的人暗中查看了一遍,半夜回來與長福道,“那姑娘了不起,我是踩着晚上換人的點去的,跟她道的一致,牆上箭弩手手上的弓箭發着熒光,箭頭上應是塗了毒液。”
長福問和他一道來的徐風,“你說他們手上會有多少柄這樣的箭?”
“沒 有十萬也有至少五六萬,”徐風跟他算,“你知道光冕城就有幾個弓弩院?四個!東南西北四角皆有一個,這還只算是城內明面上的,易王的武器庫暗中還有幾個, 就是皇上這幾年來也沒打聽清楚,現在我們的問題是不止弓箭這麼簡單,他們的火藥用得也不比我們的差,他們的火藥庫城內有兩個,關西關東各設一個,長福,你 們家多年顧着昔日與珍王的那點情份,在我看來,卻多給了易王府幾年的準備,現在我們想打冕地,可比之前要難打許多了。”
“他們要是不出言說反,就是皇上,也不好拿下……”長福笑眯眯地看着還是皇上探子的徐風,“你們打聽了這麼多年,要是能動手,不早就動手了還管什麼我們家保不保的,誰都知道,我爹最聽皇帝的話了,我們大易第一忠臣如果我舅舅,那麼第二就是我爹了。”
徐風拿狄家最會說話的老滑頭沒辦法,搖搖頭道,“反正這事,不管你怎麼推託,你只能讓那有本事的姑娘給我們多打聽了,她是這邊長大的人,比我們知道地形和民風,打聽起來容易得多。”
珍王太謹慎,樞密院出身的徐風盯了大冕這麼久,確實也沒比狄家人知道更多。
“她一介女流之輩,就算知道得再多,也多不到哪裡去……”長福輕描淡寫,止了徐風要辯的話,“這事我去打聽,我來想法子,城裡還有我們家的人,我爹應該也留了不少線索下來,你就放心好了,在大軍到來之前,我會把你們想知道的事都會打聽出來。
徐風聽他這麼說,也就止了想用火鳳凰的話。
狄家人護短,要是出言護了,最後還是別跟他們對着幹的好。
他們那蕭王要是知道他讓他外甥媳婦去涉險,估計也不會甩他好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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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長福是在第二日的白天,才見到了回來的董鳳凰。
董鳳凰見到他,指指他的黑眼圈,“你還沒睡啊?”
說罷笑嘻嘻地指了指她的,“我也沒睡,好巧。”
遇到比他還會說笑的女子,長福只得搖頭,“你去睡會。”
“不去了,諾,給你的,你們家的那些人託我給你的。”董鳳凰把包袱給了狄長福,又拿出他先前送給她的福形玉佩,“我說你怎麼不早說,這是你們家送給兒媳婦的啊?”
狄長福淡定地道,“不是早告訴過你了嗎?”
“你只說可以拿這個去你二哥三哥開的錢莊去拿銀子花。”
“那你說誰能憑白無故能拿我家的銀子花?”見董鳳凰呆呆地看着他,長福輕拍了下她的頭,啐了一聲,“笨。”
“誒,我想得少,不怪我,我腦子不像你們易人那麼好使。”董鳳凰搖頭,說到這,她又道,“城裡的人都說你娘病了,說臉都爛了,身上老掉爛肉,整個人嚇人得很,我聽佑王還賞了美人給你爹呢。”
“不可能,謠言。”狄長福當下就搖頭。
“我覺得也是,可能是那易王知道你們兄弟要來了,激他們兄弟了,不過,你就真不擔心啊?”董鳳凰好奇地問他。
“擔心也無用,此時不是擔心的時候。”長福牽了牽嘴角。
“你 說我代你去看看怎麼樣?”董鳳凰見他要變臉,連忙舉手阻止道,“可別發火,弄得比我脾氣還大似的,我想去不是胡鬧,我這是聽你們家的那個小妹夫跟我說,易 王府的地道你爹找了半來個月了也沒找到,你也知道,我們地族世代專修這個,我回族裡問問以前有沒有人給易王府修過道,然後再行進去幫幫你爹,順帶先見見婆 婆,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