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蕭玉珠隨夫郎回府,剛下馬車,就見門邊二弟妹她們興奮不己地看着她,許是因大伯在,她們還有些矜持,腳步是穩的,沒撲過來。
“夫人,”區婆扶過蕭玉珠,道,“您小心點。”
蕭玉珠這邊還被人牽着手,那邊僕人就過來扶,被尊貴對待的蕭玉珠覺得從皇宮出來一趟,身上都跟渡了層金似的。
“大哥。”來迎兄嫂的狄禹林被妻子從背後捅了好幾下,硬着頭皮叫了聲兄長。
狄禹祥看了他一眼,“有事?”
“有……有個事情想請教您。”狄禹林吞吞吐吐,不甚熟練地說着謊話。
“嗯。”狄禹祥放下妻子的手,率先往前走,示意三弟跟上。
狄禹林跟兄長走了,走時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曾倩倩朝他吐舌頭,忙福腰,無聲地道歉,“對不住了。”
狄禹林輕哼了一聲,急步跟了兄長的背影,對騙了兄長的事還是心有愧疚。
就在小夫妻倆無聲交會時,陳芙蓉已眉開笑眼去扶了蕭玉珠,深知她意的蕭玉珠用手碰了碰她的臉,笑着道,“這手是扶過皇后娘娘的,碰碰你,望皇后福澤恩及禹鑫,你,長文,長明,長堰,望你們年年歲歲平平安安,日子康寧順坦。”
陳芙蓉對大嫂的祝福感激不已,朝她道了萬福,“多謝您。”
“我呢?”曾倩倩在旁小聲地喊。
蕭玉珠笑着也去碰了碰她的臉,道,“也希皇后恩澤福及我家禹林和他的媳婦,還有我們狄家長女狄曲……”
曾倩倩不好意思地拉着嫂子的手放到了肚子上,蕭玉珠失笑,接道,“還有望你來年能給我們蛐蛐生下弟弟妹妹,爲狄家添丁。”
曾倩倩這才鬆了口氣,歡天喜地了起來。
眼看聚攏來的下人多了起來,蕭玉珠搖搖頭,進屋去了。
民間傳說皇后是天鳳降世多年,萬民深信不疑,把皇后媲足神仙來跪拜信仰,可見皇后在民間的威儀了。
所以,大皇子要真是存了奪嫡之心,那可見他做了足夠的準備。
如家倒了也好,至少,如家不會在其中添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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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皇后,來狄家竄門的人更多了,但這事狄禹祥囑咐了鄭管事,最近,家裡只與幾家與他辦事的人家來往。
皇上已挑選前去秦北之人,因如家的倒下,原本不充足的糧食突然就充足了起來,他們怕是要比預期的還要快離開京城,前往秦北。
但具體什麼時候走,皇上沒說,但依狄禹祥的猜測,恐是在國慶之後不久,現快六月,到十月的話,也不過只有四個來月了。
而狄禹祥已經存了心思,爲秦北之行找與他同道的人了,此事文樂帝也放了口風,道只要狄禹祥心中有好人選,等考覈過關,就可讓他推薦之人上任。
而此次允許進狄家家門的,就是那幾家預備要與狄禹祥一道前去秦北的。
而其中確定有兩家是一定要去的是狄家的老熟人,就是與狄禹祥前去大冕的總領張通,宣威將軍陶紺這兩家……
這兩家在前幾日從駐守的大谷回了京,狄家送了賀禮過去,也送了拜帖。
總領張通這次回來升了大總領,而宣威將軍陶紺升爲了雲麾將軍,都是從三品之官,這兩人都是皇帝的人,更是爲狄禹祥在文樂帝之前美言了甚多。
蕭玉珠見過皇后之後,張夫人也送了信過來,說不用她上門來看她了,她和陶夫人過來看看她,還有長南長生他們。
蕭玉珠接到信,立馬道了好,隔日,久日不見的張夫人和陶夫人就帶着衆多禮物過來了,那裝物什的馬車都有兩輛。
張夫人一見她在笑,就跟她道,“陶夫人還給你裝了一牛車的零碎,走得慢,還在後頭。”
“陶夫人……”陶夫人是最會花銀子,但也是最大方的,蕭玉珠看着自她進關西就不見了的陶夫人,笑着與她道,“果然一見您,您就跟過去無異,還是最最好看,最最大方。”
陶夫人一聽,拉着她的手就是喜道,“你也還是最最會說話,不像張夫人,今兒一打照面就說我臉上撲的粉都可蒸好幾個包子了。”
她們靠得近,蕭玉珠聞着她臉上香粉的香味,心情愉悅至極,“張夫人還是把您當女兒疼,話總是跟您說得那麼親近。”
陶夫人拿帕抵嘴笑,可不就是如此,這一路來,她受張夫人的貼心照顧,可不就是女兒才享受得起得。
“別門口說話,坐着去。”三人一聚,年長她們許多的張夫人還是那個做決定的人。
“今日不巧,九皇子要去南山打獵,長南和他那一夥朋友,帶着長生長息去了,就是長福,也跟着湊熱鬧去了,要到下午回來,一道跟你們請安道好,還請你們回去給家人報個信,說要到下午晚點纔回去,你們就多陪我一會,等着那幾個小的給你們磕個頭。”蕭玉珠笑着說道。
“多呆一會無妨,磕頭就算了,擔當不起。”陶夫人連搖頭。
“跟你說着玩,你還當真……”張夫人笑話道。
說歸是這樣說,她看陶夫人走道走得偏了,拉了她一把。
陶夫人不在意,笑嘻嘻地道,“我就當真,我跟你不一樣。”
看她快四十歲還歡快不已的樣子,蕭玉珠就知她這些年就如她給她寫的信中那般好,她忍不住上前挽了陶夫人的手,看着她洋溢着幸福的臉,心中也變得異常的柔軟溫暖了起來。
“誒呀呀,多扶扶我……”陶夫人看着蕭玉珠,狡黠地眨着眼,“等會你挨着我坐,讓我也沾點天上的仙氣。”
蕭玉珠一聽,就知陶夫人指的是她見過皇后的事,不禁笑了起來。
“我弟妹們跟我們現下住一塊呢,”她們以前處得太好,現下相見,不過幾句話,一點生疏也無,就好像當年的光景從未逝去,蕭玉珠說話也跟過去那樣輕聲細語,就跟過去一般,“等會叫她們過來跟你們見見禮。”
“誒,見見好。”陶夫人點了頭,說着就轉向狄夫人另一邊的張夫人道,“你可是備着見面禮了?沒備着不要緊,我這頭備了好多。”
張夫人失笑搖頭,“備着呢。”
說着就與蕭玉珠道,“難爲這個馬大哈,還有多的賞我了。”
蕭玉珠抿嘴笑,因着高興,她眉眼生動至極,看得陶夫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走了十來步忍不住感嘆道,“你怎麼是越活越年輕,我怎麼是越活越老了呢?玉珠,你要是得了宮裡的什麼好玉膏,好方子,給姐姐一點,我拿別的好東西跟你換,就像你上次託人給我捎來的玉花粉,我看就極好……”
張夫人見她進門沒半晌就討起債來,拿手輕拍了一下額頭,一臉不堪目睹,逗得蕭玉珠笑出聲來,忙舉手掩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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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妹與三弟妹都帶着來見了禮,今天長文也是跟着堂兄一塊出去了,只有小的長明,長堰在,狄家嬌滴滴的掌上明珠狄曲已是會叫人了,三個小兒跟着母親一道來,小嘴甜甜地與張,陶兩位夫人見過禮,就囊包鼓鼓地隨了母親回去。
大嫂要招待客人,陳芙蓉與曾倩倩就帶了孩子去處理家務,沒打攪她們。
路上兩妯娌一合計,見大嫂難得與人這麼親近,就想着廚房今日得多添幾個新式菜,好給嫂子長點臉。
這邊三位夫人屏退了下人,說了會閒話,就說起正事來。
陶夫人是真拼了老命給陶將軍生了個小閨女,從鬼門關走過一趟回來,陶將軍也是服了她了,對陶夫人比以前體貼順意了太多,所以秦北之事,陶夫人那裡是知道最多的。
“說是至少得打五年,”因着她們三都是要去的,陶夫人話說得寬,也沒遮遮掩掩,“秦北是我們老家啊,打多少年我都不怕,將軍說這次打完了,他就不打了,帶着我們一家在秦北鎮定秦北至死。”
“你是盼着回去了。”張夫人笑說了一句。
“可惜了,你兒子是個出了大出息的,現在也是三品的侍郎了,你們的根在京城……”陶夫人不無遺憾地道,“要是他能到秦北當官就好了,到時候你們也不走,我們兩家人住一塊,相互扶持着走下去,也不怕誰能欺負我們。”
“你有心了。”張夫人也知道陶夫人對她的好。
“哪裡。”陶夫人呵呵一笑,上前靠挽住了張夫人的手臂,對她甚是親近。
“真好。”蕭玉珠燙好第一道茶,澆出,又燙了第二道,給她們倒茶,同時嘴裡慢慢道,“我都羨慕了。”
“不是不拉上你,”陶夫人說到這,正經了起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茶,吹了吹,小喝了一口,與蕭玉珠正色道,“你們家那個是幹大事的,我們將軍說了,要是沒什麼大變故,你們家那個可是要名垂……”
“雨芳!”張夫人忙叫住了陶夫人閨名,朝她搖頭,“不要這般說話。”
說着轉頭小心地看了看。
“沒事,家裡沒旁人耳目。”見陶夫人擔心上了,蕭玉珠忙道了一句。
張夫人神色這纔好了一點,她責怪地看了陶夫人一眼,朝蕭玉珠道,“這是京中,萬事還是小心爲上爲好。”
說着,朝陶夫人不快地看了一眼,“回京的時候,跟你說的,都當耳邊風了?你這話要是被人聽到了說了出去,給狄大人狄夫人,給你家陶將軍招了禍,你良心能安?”
陶夫人本是個快言快語的爽快人,聽了這話,她嘟囔了兩句,也不敢說自己沒什麼不對,眼睛也已是歉意地朝蕭玉珠看去了,“我說話又不過腦子了,你放心,我就是對着你們才這樣,對外人我防得緊,嘴巴也牢得很,話也沒這麼多,我這幾天回來也見了不少人,我皆是當自己是啞巴,坐在那就像菩薩一樣的笑,都沒多搭理人。”
“唉,都這麼大歲數了。”張夫人看着她,覺得操心不已。
“呵呵。”陶夫人乾笑了兩聲,用眼睛連連示意蕭玉珠快快幫她說兩句好話。
“家裡沒事的。”長福生病之事的原因還沒有查出來,對府中來往的人,蕭玉珠還是有隱憂的,但爲了安撫兩位客人,笑着答了此話,“再說了,現下左右無人,咱們身邊的丫環都不在,誰都聽不到,咱們本就是在說悄悄話的,陶夫人也是想沒人才把話說了出來,要是有人,她纔不會說,是不是,姐姐?”
陶夫人連連點頭,換來了張夫人好笑又擔憂的一眼。
“有些大話就是沒人,也還是不能說出來,太招禍了,還好你在京裡呆不長,”張夫人嘆了口氣,頭疼地道,“還是趕緊回你們那沒人敢得罪你的秦北去,在京中一長,我看依你這腦袋,我看你闖不闖禍出來?”
陶夫人縮了縮腦袋,她自知自己那點份量,也不敢這時候還時時指點她的張夫人的嘴,只得認了罵。
蕭玉珠見陶夫人捱罵,不着痕跡地別過話,接起先前的話說起來,與張陶兩位夫人輕道,“這次還有好幾位隨軍內眷,最近我都要請她們入府一敘,也不知你們有沒有空,一塊兒坐坐?”
“可是從溫北調過來的那幾位小將?”陶夫人一聽,精神一振。
“是。”
“見,見,見,我見。”陶夫人連點了好幾下頭,她很想見這些以後跟她家將軍一起上陣的小將的內眷,她得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品,是不是值得信任。
“說來,這次的三位小將裡,還有一位是我孃家主家,溫北蕭家的人……”蕭玉珠說到這,頭靠近兩位夫人,輕聲跟她們講了主家蕭家與她兄長的關係,說到這位小將,蕭玉珠較爲含蓄地道,“人是個很忠心的,而且,我哥哥說他頗有點他當年的風骨,就是他爲人傲氣,又因他家那邊的蕭老將軍跟我們家的閒隙跟我哥哥又不對付,我們想着,若是陶將軍能把他收到麾下,收服帖了,應是很大一個助力。”
陶夫人“咦”了一聲,輕道,“這個我們將軍沒跟我說過啊,不是皇上的人?”
要是皇上的人,他們家將軍應該早就知道了。
“不是,是我家大郎和我兄長商議,從溫北調過來的,說是……”蕭玉珠傾過頭,在陶夫人耳邊輕輕言道了幾句。
陶夫人一聽,當下就道,“我回去就跟將軍說。”
這人擅長暗殺,之前是十刺十中,又膽大無畏,用得好了,那可是給她家將軍添功績的事。
在她們說悄悄話的時候,張夫人站起身來站到了一邊,假裝看亭外風景,等她們說完,她才坐回了原位,與蕭玉珠道,“說來,我也是有事要跟你說說的。”
“那……”陶夫人就要起身。
張夫人攔了她,“無礙,你也是能聽的。”
說着,她朝蕭玉珠道,“我家大人說了,我兒在京中受你家狄大人頗多照顧,從五品升到正三品,你們家沒少替我們家打點罷?”
“哪裡的話,”蕭玉珠忙搖頭,“我家也……”
“咱們就都別客氣了,”張夫人打斷了蕭玉珠的話,道,“我家張大人的意思是,爲了皇上,他是定會去秦北走一遭,但是他老了,秦北還行,以後的事他也是力不從心了,如若你們家有屬意的人,這次秦北就跟了他左右,他所知本領會傾囊相授,往後你們也就有了自己的人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