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一驚,失聲喚道,“趙承,回來!”
話音剛落,但聞林子裡一聲大笑,一張漁網輔天蓋地灑了下來,頓時將趙承裹在網裡。
趙承大驚,手臂斜揮,一劍將漁網劃破,躍身而出。只這一阻,但聞弓弦聲再響,又是一輪箭雨射了出來。趙承揮劍擋格,終究是慢了一步,只覺腿上一疼,已中了一箭。
阮雲歡大驚,上前一步和白芍並肩而立,喝道,“周威,去救趙承!”
趙承站着不動,手中劍舞的風雨不透,大聲吼道,“不!周威,護小姐先走!”
周威咬牙道,“小姐,先走罷!”竟不向趙承多瞧一眼,拖着阮雲歡向林外退去。
“阮雲歡,你跑不了了!”身後又是一聲冷笑,疾風驟起,兩條大大的橫木夾着勁風向四人猛撞過來。
阮雲歡一聽正是馮四的聲音,不禁大怒,喝道,“賤奴!”身形疾縱,自橫木上躍過,便向聲音來處撲去。
“小姐!”周威大驚,已顧不上兩個丫鬟,隨着阮雲歡疾追而去。
白芍驚慌之下,抱着青萍一滾,躲過橫木,將她往樹後一推,說道,“躲起來!”也跟着追了過去。
馮四本來是想將周威引開,再去對付阮雲歡三個女子,哪知竟是阮雲歡趕來,不禁大吃一驚,轉身就跑。林子里人影晃動,已有數十人手舞棍棒衝了出來,將周威、白芍擋住。周威揮劍連傷二人,卻因敵方人多,急切間衝不出去,急的連聲大喊,“小姐,回來!”
阮雲歡心知只要擒住馮四就能逼衆人住手,眼看馮四就在前邊奔逃,哪肯放過?片刻間掠過十餘排大樹,厲聲喝道,“惡奴,站住!”手臂力摜,手中樹枝向着馮四擲出。
馮四回頭看到,一聲驚呼,身子向前一撲,打了個滾躲在一棵樹後。阮雲歡冷笑一聲,身形微晃,疾掠而出,哪知奔出一半,但覺腳下一虛,整個身子頓時一沉,便向下墮去。
“哈哈,阮雲歡,看你還往哪跑?”馮四大笑,從樹後躍出。
“小姐……”周威、白芍二人嚇的魂飛魄散,周威手中鋼刀疾舞,連連砍翻兩人,瞬間破圍而出,向馮四撲去。
阮雲歡萬不料會落入陷阱,一驚之下,一手急忙向身側抓出,只盼抓住草皮樹根能緩一緩,卻覺入手鬆軟,竟是一把泥土。
阮雲歡心底一寒,暗悔自己魯莽,雙腿卻斜着向洞壁踢出,腳窩深陷,將她下墮之勢略阻,這麼一借力,身子頓時向上拔起,向洞外撲來。只要讓她一隻手搭上洞沿,自然可以躍出昇天。
哪知剛剛上竄兩步,只聽頭頂上一陣陰冷的笑聲傳來,四、五條人影已出現在洞口,寒光閃爍,已有一柄鋼刀向她迎頭劈下。
阮雲歡一驚,上升之勢頓挫,雖然避開鋼刀,身子已經無法借力,又再向下疾落。
周威恰在此時趕到,顧不上追擊馮四,手中鋼刀斜揮,已將洞口一人揮成兩段,嘶聲大吼,“小姐!”轉身向洞口撲去。
馮四大吼,“擋住他!擋住他!阮雲歡一死,莊子便是我們的!”本已被周威嚇的膽寒之人一聽,利令智昏,頓時又有數人衝上,將周威攔住。
阮雲歡身子直落,百忙中低頭,但見洞底寒光閃閃,竟然倒插着許多利刃,這一掉下去,全身上下,怕是立刻有十幾個血窟窿。
就在此時,便聞洞外一聲清嘯,呼喝聲頓起,一條修長身影突然疾撲而至,頭下腳上,一把將她手臂抓住,隨着她的下墮之勢滑下數尺,便在半空停住。阮雲歡擡頭,但見一張俊美容顏含着淺淺笑意,就在自己二尺之外,一雙烏亮的眸子微眨,正向她笑望。
“是你?”阮雲歡詫異多過驚喜,忍不住低問。
“自然是我!”淳于信一笑,另一隻手用力一拽,兩人身子頓時飛起,如乳鷹出巢,疾掠而起,轉眼間就立在洞外。
阮雲歡雙足落地,剛鬆一口氣,但覺手腕一緊,身不由己前撲,落入一具溫暖的懷抱。淳于信雙臂將她緊緊箍在懷裡,清潤的聲音在頭頂笑語,“小狐狸,想不到你也有失算的時候!”
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何況狐狸?
阮雲歡翻白眼,雙手撐在他前胸,皺眉道,“還不放手!”
“不放!”淳于信搖頭,兩條手臂更加收緊,溫香軟玉在懷,鼻端嗅到一縷幽幽女兒體香,不禁心動神搖。
阮雲歡微微挑眉,仰頭向他注視,脣角上揚,向着他嫣然一笑。
燦爛的笑容,豔如夏花,淳于信頓時意亂情迷。就在他晃神的時候,阮雲歡垂着的雙手突然翻起,在他腋下輕輕一撓。
淳于信猝不及防,手臂頓時一軟,阮雲歡趁機一個轉身,脫出他的懷抱,笑着行禮,說道,“多謝四殿下援手!”顧不上瞧他的臉色,先回頭去瞧四周的戰況。
淳于信咬牙,狠聲道,“你個不知道好歹的丫頭!”自己怕她出事,連夜趕到葉城,哪知道這個丫頭非但不領情,還冷言冷語將自己氣走。本來氣了一夜也倒罷了,第二天她啓程,竟然真的不來辭行。
那天早晨,他耳聽着她的馬車遠走,本來發狠再不管她,天亮之後便啓程回返帝京,哪知道走到一半,還是放心不下,轉身趕了過來。這一次若不是他,這個丫頭早就被洞底的利刃捅了十幾個血窟窿,哪知道還是……
咬了咬牙,滿心想扭頭就走,可是想到剛纔懷裡的身軀,那醉人的女兒體香,心裡這一股無名火竟然發不出來,一雙眸子追隨着她的身影,就是移動不了半步。
馮四等一干人本就是烏合之衆,阮雲歡等人因爲被他們攻了個措手不及,才着了道兒,此刻淳于信趕到,阮雲歡脫險,周威神威大振,連趙承也脫困趕來,加上路寧爲首的六名侍衛早將一夥人殺的七零八落。
眼看功敗垂成,馮四發一聲喊,餘下衆人拋下受傷的同伴,四下裡逃去。白芍白着一張小臉衝來,一把將阮雲歡抱住,連聲問道,“小姐,你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一雙眸子向她全身打量。
淳于信瞧着白芍的兩條手臂,心裡說不出的嫉妒。那麼溫暖,那麼柔軟的身子,剛纔分明在自己懷裡!
阮雲歡搖頭道,“我沒事!”見青萍正替趙承包紮傷口,便向近處一具屍體行去。
周威提着一個被擒之人過來,向地下一擲,說道,“小姐,是這田莊裡的奴僕!”
那人大腿被周威砍下一條,痛的死去活來,大聲呼號。阮雲歡過去,伸腳在他斷腿處狠狠一踢,喝道,“說,除了你們,還有何人?”四十六名奴僕中,有一半是女人和孩子,可剛纔那一夥人,全是壯年男子。
那奴僕慘叫一聲,連聲道,“是馮四集了我們,又悄悄叫了幾家佃戶,還有……還有旁的人,奴才……奴才也不認得……”
這件事剛纔雖然兇險,但聽這奴僕一說,知道再沒有別的可問,周威擡頭道,“小姐,怎麼處置!”
阮雲歡冷哼一聲,指着剛纔的陷阱,冷聲道,“將他丟下去,埋了!”
那奴僕大吃一驚,哭連喊娘連聲求饒,周威又哪裡理他,徑直將他拋入坑中。坑裡倒插的幾十柄利刃入體,奴僕一聲慘呼,瞬間斃命。路寧等人上前幫忙,將陷阱粗粗填平。
阮雲歡冷冷瞧着,波光瀲灩的眸子,泛出森冷寒意,咬了咬牙,說道,“周威,你即刻返回村子,不許任何人出入!”既然有佃戶,這一會兒必然還不敢逃回村子。
淳于信見她片刻決斷,不禁點頭,向自己兩名護衛道,“你們隨周威同去!”趙承受傷,阮雲歡身邊除了周威已無人可用,派兩人同行,也免得他再受暗算。
周威向阮雲歡一望,見她不語,便躬身謝過,帶着那二人疾奔而去。
阮雲歡想了一下,向淳于信道,“四殿下遠來,雲歡本該招呼,只是此刻還有事情要辦,殿下有所不便,不如先在莊子裡逛逛,晚些再來莊院!”
淳于信聽她前半段話,以爲又要趕他走,一張俊臉已沉了下來,待聽到後半截,不由又笑了起來,說道,“有什麼不便?你做你的,我只尋個地方歇着飲茶便是!”
阮雲歡想到關在莊院裡的秦鵬,不由躊躇道,“四殿下,有些事,還是不瞧的好!”
“喂喂,阮雲歡!”淳于信不滿的低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難不成你做什麼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阮雲歡啞然,向他瞧了片刻,只得點頭道,“那一會兒四殿下聽到什麼看到什麼,可不可以不插手!”
“好好!當然!當然!”淳于信忙點頭,那表情像一個要到糖果的小屁孩兒。
阮雲歡無奈,說道,“那就請罷!”說着當前領路。
淳于信心情大好,忙跟在她身側,笑道,“我聽說這裡是江州最大的田莊,你可是名符其實的財主了!”見阮雲歡笑了笑不接口,又道,“那個馮四,是秦氏的奴僕,倒是個狗仗人勢的!”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只覺得當阮大小姐救命恩人的感覺真好!
進入莊院,阮雲歡請了他在正廳裡坐着飲茶,留下白芍服侍,說道,“殿下請稍坐,雲歡去處置了事務再來相陪!”告了聲罪就退了出來。
秦鵬被綁着手腳,關在一間空屋子裡。雖然得青萍啓了針,一身痠麻倒去了,只是那藥物留下的奇癢,卻到早晨才慢慢退了下去。生生煎熬了一夜,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睡意正濃時,突然覺得肚子一痛,已經被人重重踢了一腳。
甘義一臉冷凝,垂頭瞧着霍然醒轉的秦鵬,喝道,“起來,大小姐命你過去!”口氣像是呵斥一個囚犯。
秦鵬被他踢的身子倦成一團,半天才緩過勁來,掙扎着坐起。
甘義見他慢吞吞的,心裡大爲不耐,俯身扯去他手腳的繩索,一把將他提起,拖着進了偏廳,向前重重一推,喝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