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邵氏臉色大變,霍然站起,咬牙道,“傷及神智?”這是要將皇帝變成傻子啊!
阮雲歡也是心頭一震,擡頭迅速與門口側坐的柳凡對視一眼,回眸間,卻見鳳良妃神色大變,慢慢站起,抖着手去扶邵氏,顫聲問道,“陸太醫,皇上……皇上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會?”邵氏冷笑,目光從衆嬪妃臉上掃過,咬牙道,“這後宮爭寵,花樣百出,如今,竟然膽敢傷及皇上的身子!查!給我一個宮一個宮的查!哀家就不信,查不出這等違禁的東西!”一字一字,從齒縫間迸出,帶出深藏的恨意。
“母后!”陳賢妃皺眉,說道,“如今後宮雖說不上佳麗三千,可也有上百人,怎麼查?”
邵氏回頭,一雙眸子冷冷向她注視,冷聲道,“既然是奪寵,自然是從如今得寵的幾人查起!能給皇上下藥半年之久,可見平日斷不是個受冷落的!”
“得寵”二字說出,殿內衆人的目光便向衆妃中柳凡、秦湘、魏貴人、潘貴人等人掃去。
要說得寵,最初除柳凡之外,無人能及溺死的秦翊,而柳凡滑胎之後,魏貴人、潘貴人便漸漸得寵。可說如今最得寵的,卻是後來居上的秦湘!
幾人聞言,都是臉色微變,潘貴人先忍不住道,“太后,皇上是臣妾等人的天,有皇上纔有我們,難不成我們會下藥害皇上!”
邵氏冷笑一聲,說道,“哀家在這宮裡半輩子,後宮爭鬥,什麼樣的手段沒見過,如今既有違禁的藥出來,不管是何人,都得一查!”
“母后!”陳賢妃淡淡接口,說道,“難不成,臣媳的宮裡也要查?”
“查!”邵氏回頭與她對視,一字字道,“都得查!”
陳賢妃臉色微變,冷聲道,“母后,如此一來,這後宮還有什麼樣子?”
“姐姐!”鳳良妃接口,說道,“母后說的不錯,如今既然查出違禁的藥,自然該查!若不然,還不知這宮裡藏着什麼?魏妹妹也說,皇上是我們的天,有皇上纔有我們,此藥不查出,日後皇上再有些什麼,我們可怎麼辦?”轉向邵氏道,“母后,從新近得寵的妹妹們身上查,雖說有理有據,但總無法服衆,便從臣媳那裡查起如何?”
邵氏拍拍臂彎中她的手,點頭道,“你一向是一個最通情理的!”知道總要有一個開頭的人,便向身畔的嬤嬤道,“你喚幾個人,先去良妃宮裡!”
這片刻功夫,阮雲歡心中念頭電閃,聞言擡眸,向柳凡望去一眼,輕輕點頭。
柳凡會意,起身行禮,說道,“太后,良妃娘娘,既說那藥是這半年來開始下的,自然是皇上這半年常走動的宮裡最爲可疑,柳凡懇請從柳凡宮中查起!”
鳳良妃苦笑,說道,“是啊,這半年來,皇上不過去過本宮宮裡幾次罷了!”言語間,頗爲苦澀。
看來,這又是一個多情之人!
阮雲歡心裡暗歎。
大半年前,秦湘進宮得寵,秦家有再起之勢。她查覺皇帝偶有頭暈,那巴戟天的藥,是她命青萍所配,本是要柳凡藉機栽贓秦湘。哪知道柳凡有孕,秦翊身亡之後,失了爭競之心,那藥也就不曾送出。直到柳凡滑胎,可疑之人直指秦湘和陳賢妃,才又將藥送到柳凡手裡,但是柳凡何時下手,卻不得而知。
邵氏向柳凡一望,點頭道,“也是個知理的孩子!”轉向陸太醫,問道,“陸太醫,這兩樣東西,是何模樣,有何特別之處,說了出來,哀家命人去查!”
陸太醫還不曾答,便見內殿有太醫匆匆奔出,向邵氏跪倒見禮,說道,“回太后,皇上醒了!”
醒了?
殿中衆人頓時鬆了口氣,邵氏大喜,說道,“快!陸太醫,快去瞧瞧!”
陸太醫應命,忙辭過一禮,奔入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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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的眸光在殿內一掃,向殿外望去,問道,“侍衛統領何在?”
“臣在!”殿外,一年前新晉的侍衛統領李亦飛應聲進殿,單膝跪倒,說道,“臣侍衛統領李亦飛,叩見皇太后!”
邵氏點頭,說道,“你即刻調兵把守整個勤政殿,沒有哀家的吩咐,不許任何人出入!”
“是,太后!”李亦飛應,起身離去。
“齊王!”邵氏看向淳于信,說道,“即刻傳令,命人各處把守,各宮宮人,不得隨意走動!”
“是,皇祖母!”淳于信躬身領命,當即喚人傳令,一一分配佈置,一時間,傳令聲、應命聲此起彼伏,快速卻不顯雜亂的腳步聲四處奔去。
陳賢妃見淳于信指揮若定,所用之人,雖說並非全是自個兒親信,卻都避開秦、陳兩家的嫡系。不禁脣噙冷笑,擡頭向淳于信望去一眼,淡淡道,“齊王爺當真是威風的很啊!”
淳于信回身,向她一禮,說道,“事關父皇安危,兒臣不敢大意!”並不因她的話有一絲鬆懈,將餘下的命令傳了下去。
這裡剛剛吩咐停當,陸太醫已出來,躬身道,“皇上請皇太后與幾位殿下進去!”
邵太后忙問,“皇上身子如何?”
陸太醫點頭,說道,“精神尚好!”
“哦!”邵氏鬆一口氣,向幾位皇子點頭,說道,“都來罷!”手在鳳良妃手上一拍,說道,“你也一起來!”扶着鳳良妃的手,快步向內殿去。端王、齊王四人忙隨後跟去。
皇后麻氏故去之後,這後宮本以陳賢妃爲尊,也是她在掌管後宮,只是在前次淳于信受刑,陳賢妃受皇帝呵斥之後,後宮的風向,明顯倒向了鳳良妃。此時陳賢妃眼見邵氏攜鳳良妃進去見皇帝,卻將自己晾在外殿,不禁心頭怒起,霍然起身,說道,“既然皇上身子無恙,那本宮也安心了!”說着便向殿外行去。
剛到門口,卻見李亦飛身子一橫,擋住去路,躬身道,“賢妃娘娘,太后有命,任何人不得離開勤政殿!”
“你……”陳賢妃將臉一沉,說道,“那是說旁人,難不成還懷疑本宮?”
李亦飛躬身,說道,“太后有命,臣不敢不遵,還請賢妃娘娘體諒!”身子橫在殿門口,絲毫不退。
陳賢妃越發怒起,指他道,“你當真是人大心大,不分親厚!”李亦飛可是她的親外甥,沒料到會出言阻攔。
李亦飛擡眸與她對視,恭恭敬敬道,“君有命,臣不敢不從,娘娘是臣姨母,還望體諒!”也就是說,皇太后有懿旨在前,如果這會兒衆目睽睽之下放人,要如何堵旁人悠悠之口?
陳賢妃見狀,心知走不脫,只得憤憤轉身走回。
阮雲歡但見她的眸光掃向秦湘,而秦湘早已變了臉色,不由脣角微勾,淡出一抹笑意。
看來,那肉蓯蓉必與秦湘有關,她給皇帝下藥固寵,自然是爲了保住秦家。之後,先是秦勝成又被人暗害在大牢裡,做成畏罪自盡的假像。緊接着,在衆目睽睽之下傳出秦義的死訊,保住秦彬和秦家的爵位。跟着秦裕龍襲爵,只要再將秦彬立爲世子,在軍中謀職,這建安侯府非但再次在大鄴朝站穩,還盡數落在二房秦裕龍的手裡!
一步一步,籌算精密,當真是天衣無縫。
只是……秦裕龍雖然襲爵,但要立秦彬爲世子之時,卻受到一批與秦鵬暗中勾結的官員反對,耽擱至今。秦湘以藥固寵,必是想盡辦法要求皇帝下旨,立自己的親哥哥秦彬爲世子,卻沒有料到,巴戟天的藥力與肉蓯蓉相沖,促成皇帝突然暈倒,將以藥固寵之事掀了出來。
如今這等情形,不但秦湘沒有料到,就是她阮雲歡,也是頗爲意外!
而在內殿,皇帝得知自己病情,也是又驚又怒,見邵氏與鳳良妃進來,掙扎欲起,卻被邵氏急忙按住,說道,“你剛剛醒來,還顧這虛禮做什麼?”
皇帝咬牙,恨道,“兒臣自問待她們不薄,是何人如此害朕?”
邵氏眸色一冷,說道,“哀家正要命人搜查,定要將這下藥之人尋出不可!”
皇帝點頭,閉了閉眸子,說道,“方纔兒臣在殿內也聽到一些!”目光向鳳良妃一望,露出些歉然之色,說道,“不管從哪一宮查起,均難免令人詬病,藥既是這半年所下,便傳敬事房查這半年的紅薄便是!”宮裡規矩,皇帝每日臨幸哪一個妃子,敬事房都以紅薄記錄。
邵氏聽他一提,連連點頭,說道,“哀家氣糊塗了!”
皇帝向陸太醫一望,說道,“這宮裡的人不可用,陸太醫喚幾個得力之人去查!”
陸太醫微一遲疑,躬身道,“皇上,臣等皆是外臣,有兩三人入宮,於大處去查倒也說得過去,但終究是搜查後宮,娘娘們的內室……驚擾了各宮娘娘,怕是不妥!”
邵氏皺眉,說道,“既要查藥,自然是要通藥理之人去查……”話說半句,突然想起,說道,“睿敏就在殿外,哀家見她那個天生異稟的丫鬟陪着,她又不是宮裡的人,喚了她去怕是更妥當些!”
皇帝點頭,垂眸暗思。雖然說阮雲歡與柳凡關係親密,與陳賢妃、秦湘有些過節,卻與旁人並無恩怨,料想不至使什麼手腳。再者說,自己暈倒突然,她縱想栽髒,這片刻間怕也無處去尋藥去。當即點頭,說道,“那就喚她去罷!陸太醫再選二人同去,大處你們搜查,那些私禁些的地方,就交了給她!”
陸太醫躬身應命。邵氏見他喚入衆皇子,知道還有旁的事吩咐,便當先帶着鳳良妃與陸太醫等人退了出來。
皇帝閉目養了會兒神,才張眸喚道,“老二!”
端王淳于順忙上前一步,喚道,“父皇!”
皇帝默了一瞬,說道,“朕養病之期,便你行監國之責罷!”
“是,父皇!”淳于順躬身應命。
皇帝側頭,目光越過寧王淳于康,又再望向淳于信,喚道,“老四!”
淳于信忙上前一步,躬身爲禮,喚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