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秋月一愕,揚眉問道,“聽到什麼?”
宮女奇道,“公主方纔不是說承歡閣嗎?昨夜那裡響了半夜,也不知是不是鬧鬼。”說完,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
席秋月與阮雲歡對望一眼,展顏笑起,說道,“什麼鬧鬼,定是昨夜灑掃的人不曾將門關緊,園子裡養的那些仙鶴、小鹿什麼的跑了進去?”
宮女恍然,點頭笑道,“要不說公主是主子,我們是奴才呢,還是公主想的明白!”將托盤上的幾碟果點擺好,躬身退下,轉身一瞬,低聲道,“仙鶴、小鹿,怎麼會有那般鬼哭狼嚎的聲音!”話聲極低,快步離去。
果然!
阮雲歡眼眸微眯,想了一瞬,說道,“妹妹陪我走走!”拉着席秋月出儲秀宮,轉過兩堵宮牆,向承歡閣來。
席秋月皺眉,說道,“姐姐,昨夜究竟發生何事?這閣裡縱有什麼,今日宮人來灑掃過,怕也沒什麼了!”
阮雲歡點頭,說道,“我們上去瞧瞧!”拉着她跨上石階,推開閣門,只是在閣下稍稍一望,便徑直向閣上行來。
承歡閣上,只見一張矮矮的短榻,上邊輔着幾張錦墊,短榻邊的案几上,一爐香剛剛燃盡,正冒出縷縷輕煙。
席秋月遊目而視,皺眉道,“姐姐,這裡素來是遊園的嬪妃暫歇之處,瞧來並無什麼異樣!”
並無異樣?
雲歡雙眸凝注着那香爐,淺淺笑道,“妹妹說的是!”緩緩轉身,又再望向短榻,向那錦墊瞧了片刻,這才道,“走罷!”當先向閣下行去。
席秋月更是不解,隨後跟了下來,問道,“姐姐,究竟是何事?”
阮雲歡搖頭,握着她的手,說道,“祥雲,你很快便會大婚,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不要再管這裡的事!”
那香爐裡,分明是用來驅除異味的烏沉香,若是昨夜閣上無人,又怎麼會有味道?再加上方纔宮女所言,秦湘得了聖寵,已是事實。如果,她安心要爲秦翊報仇,恐怕自己和柳凡都會有所牽扯。
席秋月臉色微變,急道,“姐姐,你當我是什麼人了,姐姐若果然有事,秋月豈能不管?”
阮雲歡心頭感動,微微一笑,說道,“傻妹妹,姐姐能有何事?再說,還有柳姐姐呢!”
席秋月點頭,側頭問道,“姐姐還要去柳姐姐那裡?”
阮雲歡微微一默,只得點頭。
席秋月道,“妹妹與姐姐同去!”
阮雲歡本不欲她知道秦湘的事,此時見她意堅,只得點頭,二人一邊向雲祥殿去,一邊慢慢說給她聽。
席秋月聞說秦湘竟然勾誘皇帝,也是大吃一驚,說道,“秦翊是皇上親口下令處死,怎麼會又選秦湘進宮?縱然秦湘勾誘,怕也不能如願吧?”
阮雲歡搖頭,嘆道,“你忘了,秦翊是‘落水溺亡’,並沒有加什麼罪名。一個曾寵及一時的妃子枉死,皇上移愛她的親妹妹,又有何不可?”
席秋月默然,咬脣道,“如此看來,這個秦湘的心計,不下於秦翊!”
“嗯!”阮雲歡點頭。所以,一定要在秦湘在宮裡立足不穩時除掉,一但成了氣候,恐怕又要我費許多手腳。
雲祥殿外通稟,柳凡將二人迎入,牽着阮雲歡的手,問道,“聞說昨夜鬧到很晚,妹妹怎麼也不多歇歇,這麼早就進宮來?”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昨夜的事,你想來也已聽說,我哪裡閒得住?”
柳凡點頭,說道,“一大早便聞外頭吵吵,倒並不知道詳細。”
阮雲歡含笑,將昨夜的事簡略一述。
柳凡皺眉道,“熊燕瑤,她……她不是秦三夫人的內侄女兒?”
阮雲歡點頭,淡淡道,“不錯!”
柳凡擡眸向她細望一回,說道,“若是她封爲蒼遼太子妃,難不成不會相助秦家?”
阮雲歡微微搖頭,說道,“如今秦勝成死罪難逃,秦義一除,秦家已不過一個空殼而已。縱然皇上瞧在蒼遼太子的份上放過秦家,秦三夫人能救的,不過是一個秦明。”秦明放出,秦家可以爭奪爵位的,便又多了一人。
柳凡輕輕點頭,便不再語。
一旁席秋月見阮雲歡始終不說正題,不由心中大急,插嘴道,“熊燕瑤選爲蒼遼太子妃也倒罷了,橫豎無關大局,那秦湘卻不能不防!”
柳凡挑眉,問道,“秦湘怎麼了?”
席秋月忙道,“姐姐還不知道?昨夜秦湘勾誘了皇上,說不定很快便會選進宮來!”
柳凡大吃一驚,失聲道,“此話當真?”
席秋月點頭,說道,“我和阮姐姐查過,應當不假!”
柳凡轉頭去望阮雲歡,見她輕輕點頭,不由一陣愣怔。
阮雲歡握着她的手,說道,“姐姐,此事妹妹心裡已有計較,只是還要費些手腳,到時怕會勞煩姐姐!”
柳凡愕然片刻,微微咬脣垂下頭去。一手在微隆的肚腹上輕撫,默然許久,才低聲道,“雲歡,我……我自從有了這個……這個孩兒,便少了爭競之心,如今……如今秦翊已死,我……我想爲這孩子積些陰德,不想……不想再損傷人命……”
席秋月聽她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大急,說道,“姐姐糊塗,姐姐與秦翊不合,衆人皆知,如今秦湘進宮,豈能與姐姐和平同處,只怕姐姐沒有傷人之心,旁人未必放得過姐姐!”
柳凡搖頭,說道,“當初秦翊害我,不過是怕我進宮與她爭寵,如今秦湘進宮,我卻有孕在身,再怎麼也不能與她相爭,她爲何要害我?”
席秋月連連搖頭,說道,“姐姐,正因你懷有身孕,恐怕纔會爲人不容。”
柳凡搖頭道,“只要我處處小心,她不過一個新進宮的妃嬪,又能將我如何?”
阮雲歡見她神情安然,果然是個再無爭競之心的人,不禁暗暗一嘆,見席秋月還要再說,一手將席秋月阻住,淺笑道,“姐姐說的是,如今姐姐懷有身孕,一切自然以龍胎爲重,方纔是妹妹莽撞,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柳凡被她一說,臉上掠過一抹潮紅,歉然道,“雲歡,對不住,我……”
阮雲歡擺手阻住,說道,“姐姐心意,雲歡明白,你我姐妹,又何必如此客氣?”當下再不提秦湘的事,與她坐着說了會兒閒話,便起身告辭。
席秋月隨阮雲歡一同出來,心中焦急,說道,“姐姐,如今可要怎麼辦纔好?若不然,姐姐將計策說出,妹妹來試試?”
“傻丫頭!”阮雲歡笑起,說道,“你雖是公主,在這宮裡終究尷尬,這等事,你做不來的!”行到岔路,與她別過,徑直穿御花園,向宮外去。
剛剛行過千秋亭,便聞身後有人喚道,“睿敏郡主!”
這個稱呼,已有許久不聽,阮雲歡微微一怔,回過頭來。但見千秋亭後,慢慢轉過一人,錦袍玉帶,玉冠束髮,身形俊挺,容顏如玉,只是脣角那抹笑容,顯的有些陰冷。
阮雲歡微微揚眉,福身行禮,說道,“原來是五殿下!”
淳于昌慢慢向她走近,眸光在她身上一轉,淡淡道,“睿敏郡主這是從何處來?”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不過是去探望柳妃!”
“哦!”淳于昌點頭,繞着她身子轉了半圈,淡哼一聲,說道,“蒼遼太子選妃,你我各懷心計,哪裡知道,反被旁人撈了便宜去,睿敏郡主難道不急?”
阮雲歡揚眉,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淳于昌冷笑道,“你們與二哥聯手算計秦家,你道我不知道?二哥本欲選魏蓓婷爲蒼遼太子妃,你們豈有不相助之理?”
原來,他一直以爲,自己在相助端王?
阮雲歡微微勾脣,淡道,“那五殿下爲何說,是便宜了旁人?難不成,五殿下心中也早有人選?只不知又是何人?”
“這……”淳于昌臉色微變,抿脣不語。他與秦家握手言和,暗中勾結,並不想讓阮雲歡知道。
阮雲歡見他不答,更加證實他心裡的想法,不由淺淺一笑,倒也並不追問,只是道,“熊燕瑤雖非殿下所選,如今要爲殿下所用,怕也不難!”
淳于昌挑眉,冷冷道,“她可是秦家的人!”
阮雲歡微微勾脣,點頭道,“若是秦勝成還是平邯府都督,她自然是秦家的人,可如今……”話說到此處停住不說,微微搖頭,款款行下禮去,說道,“睿敏告辭!”說罷起身,轉身便走。
怎麼話只說半句?
五皇子錯愕,待她走出十餘步纔回過神來,忙自後追上,越過她的身子,雙手一攔,說道,“喂,你將話說完!”
阮雲歡停步,向他淺淺一笑,搖頭道,“殿下心中已自有打算,又何必再問計雲歡?更何況……殿下心裡,怕也再不信我!”
清淺的笑容,在眼前漾起,帶着一抹淡淡的不屑、淡淡的疏離,卻又有一抹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直撞五皇子心頭。
淳于昌心頭一跳,俯首向她注視。眼前的女子,該是他的妻子,而如今,卻歸於他人!狠狠咬牙,淳于昌低聲道,“你不防說來聽聽!”
阮雲歡向他注視片刻,眸光微收,垂目道,“殿下,熊家是因秦三夫人之故,才與秦家聯成一氣。如今秦勝成獲罪,恐怕會禍及妻兒,熊家就算爲了自保,也會與秦家擺脫干係。更何況,熊亮爲一方大吏,又何必非倚仗一個秦家?秦家縱敗,但熊小姐選爲和親公主,正是熊家藉機有所作爲之時。”
淳于昌眸光閃爍,說道,“你是說,要我攏絡熊家?”
阮雲歡脣角微勾,說道,“五殿下聰明至極,又何必睿敏一一點的明白?”擡眸見他凝眉思索,又辭一禮,從他身邊繞過,徑直而去。
果然,剛剛回府,宮裡便已傳出消息,立秦裕龍次女秦湘爲貴人,即日進宮!
一進宮就是貴人,這可是極少有的殊榮啊!更何況,秦湘不過是個次女!
齊王妃微微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