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場中有識貨的武將高喝出聲,叫道,“秦參將好俊的功夫!”
秦鵬一笑,身形在馬背上飛展,俯身疾撈,已將十餘條馬繮盡數握在手裡,跟着手腕一抖,十餘騎駿馬齊聲歡嘶,馬蹄騰起,迅速一個轉身,向遠處奔去。十餘騎駿馬整齊劃一,竟如早就馴練好的一般。
“好!”場中所餘大多男子,又是武將居多,見到這等控馬之術,頓時彩聲雷動。
寧王大聲讚道,“不錯!秦家一門虎將,秦二公子果然技藝非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指着剩下最後一罈御酒,笑道,“安公公,將這最後一罈酒給大夥兒斟上!待秦二公子回來,我們也該散了!”
安得利笑着應命,親自拍開泥封,捧着酒罈從端王淳于順開始,自左向右挨個兒斟了過來。
阮雲歡微微擡眸,見他斟到秦璐面前時,左手翹起的蘭花指微不可查的一顫,不由眉心一跳,又再垂下眸去。
片刻間斟到齊王面前,淳于信擡頭向他一望,淡道,“公公辛苦,不防共飲一杯!”說着將身邊另一隻酒杯取過,親自給他斟上。
安得利忙躬身謝過,說道,“奴才謝齊王殿下!”
一罈酒,也只斟過二十幾人便已傾盡,安得利只好向餘下衆人抱歉道,“御酒只剩這一罈,各位將軍包涵!”
便有人笑道,“無防,若是安公公過不去,待到回京,替我等偷幾大車出來!”說的衆人轟然笑起。
安得利忙打拱作揖,說道,“待到回京,奴才做東,請各位將軍盡興,宮裡的酒卻不敢偷的!”
卻有人道,“如今有諸位王爺在才如此說,回頭咱們背後說去。”
這一來笑聲更大,有人啐他道,“我瞧你是喝多了,在這裡耍酒瘋!”
前一人笑道,“我便不信你不想!”一時間,你一言我一語,笑鬧成一團。
寧王淳于康笑道,“安公公雖不敢偷酒,本王向父皇討幾壇卻是不難!”
衆將一聽,齊齊轟然叫好。
端王淳于順見秦鵬繞場而馳,其間馬匹變換陣勢,竟然沒有半絲錯漏,不由讚道,“秦二公子當真是將門虎子,若是沙場征戰,怕可以一擋百!”
寧王點頭,說道,“不錯!我大鄴朝有建安侯府一門,當真是我朝之幸!”說話間,目光卻望向秦璐。
一直默然的齊王淳于信點頭,說道,“不如我等齊敬秦二公子一杯!”說着話,一手取杯站起。
衆人一聽,頓時轟然喝好,齊齊起身,遙遙向秦鵬喊道,“我等齊敬秦二公子一杯!”說着紛紛舉杯,仰首飲盡。
寧王淳于康向身側秦璐一望,說道,“秦五小姐有如此兄長,當真可喜可賀!”說着向她舉杯。秦璐轉頭向淳于堅望去,卻見他只是一臉興奮,瞧着秦鵬騎馬,不由心中暗惱。又不能拒絕寧王的祝酒,便展顏向他一笑,舉杯飲盡。
淳于康見狀暗喜,說道,“秦五小姐不愧出生將門,痛快!”說着仰首,也是一口飲盡。
而在另一側,齊王舉杯欲飲,突然“咦”的一聲,說道,“這場外一團漆黑,秦二公子馳那麼遠做什麼?”
衆人聞言,都是向秦鵬望去,卻見他竟策馬奔遠,便有人笑道,“莫不是馳起了性子,徑直散酒去了?”
衆人聽的笑起,倒也不甚在意。
端王淳于順含笑搖頭,說道,“想來是想着明日回返帝京,再不能如此痛快!”說着以杯就脣,正要將酒飲下,卻聞一人大喊,“啊喲,不好!酒中有毒!”跟着“砰砰”兩聲,已有二人一軟摔倒。
端王淳于順大驚,抖手將酒杯拋下,喝道,“怎麼回事?”
寧王卻是一怔,皺眉道,“好好的御酒,怎麼會有毒?”話聲剛落,但覺腦中一陣昏眩,扶着案几,慢慢坐倒。
人羣中有人大喝,“安得利,你敢謀害當朝皇子!”
安得利大驚,連退兩步,失聲道,“我……我沒有,奴才沒有!”
人羣中一條人影躍出,喝道,“安得利,這壇酒是你開封,又只經你一人之手,不是你還有何人?”正是兵部尚書李季平之子,李亦飛。
安得利連連後退,尖聲叫道,“沒有!我沒有!”轉身欲逃,迎面撞上一人攔路,冷聲道,“公公哪裡逃!”卻是李亦飛的同胞哥哥,李亦文。
安得利大驚失色,驟然轉頭,尖聲叫道,“寧王殿下,奴才沒有,奴才只是奉命給秦……”話說半句,但聞利器破空之聲驟起,一道寒光向安得利咽喉射到。
安得利大驚,身子突然凌空倒翻,堪堪避過飛刀致命一擊,尖聲道,“方將軍,你……你……”後句還不曾出口,但見一條健碩身影已疾掠而至,手中寒光一閃,疾劈而來,卻是信武將軍方俊達之子,方立業!
這一下來勢極快,安得利不及閃避,一聲厲叫,當胸已中一刀,腳下一個踉蹌,連退幾步,大聲道,“你們……你們殺人滅口……”話剛出口,方立業第二刀也已揮至。
安得利大驚之下,再顧不上質問,仰身倒地,一個打滾躲了開去。
方立業第三刀正要揮下,卻聞人羣發出一聲驚呼,“怎麼回事!”緊接着,馬蹄聲如疾雨一般響起,片刻已在近處,秦鵬的聲音大聲疾喚,“快!快閃開,馬驚了!馬驚了!”人喊馬嘶之中,人羣頓時大亂,紛紛向後閃躲。
方立業眼見馬羣向這裡直撞過來,也是大驚失色,顧不上再誅殺安得利,和身一滾,疾疾避開。還不曾站起,便聞安得利長聲慘呼,馬蹄聲疾,十餘騎馬排成一列,已衝了過去。
衆人被驚的目瞪口呆,哪裡還說得出話來,但見十餘騎馬又橫衝直撞,又狂奔一回,終於慢慢停下。秦鵬躍身下馬,早已滿身血污,臉色慘白,拭一把額頭冷汗,說道,“這馬驚的怪異!”
那邊方立業驚魂甫定,走近安得利瞧時,但見他腸穿肚爛,早已一命嗚呼,不由胃中翻滾,一夜的酒食頓時涌了上來,哇的一聲吐了滿地。
端王淳于順臉色鐵青,大聲道,“將方立業、秦鵬拿下!這些馬匹另行圈起,命御馬監細查!”
方立業臉色大變,叫道,“端王殿下,爲何擒拿微臣?”
秦鵬也是一愕,說道,“端王殿下,這是何故?”
淳于順冷笑,說道,“這些馬驚的蹊蹺,若不是我等閃的快,此時怕和安得利一個下場。”
秦鵬搖頭,倒身跪倒,說道,“啓稟端王殿下,這些馬確實驚的蹊蹺,卻實實與末將無干,請端王殿下明查!”
那裡阮雲歡向他一望,說道,“端王殿下,方纔睿敏聞那安得利臨死時說,他只是奉命給秦……秦什麼,卻不曾說出,莫不是給秦參將的馬做了手腳?”
被她提醒,李亦文、李亦飛齊齊上前,各自牽了匹馬過來,細細一查,嚷道,“馬脖子上有枚細針!”
“這一匹也有!”
被二人一嚷,便又有幾人奔出,將另幾匹馬一查,果然馬脖子上都有一枚細針。
淳于順點頭道,“將針啓出,交給太醫檢視!”說罷轉頭,望向秦鵬,說道,“雖說如此,但如今尚未查清,還要委屈秦參將!”
秦鵬俯身施禮,說道,“末將聽憑端王殿下決斷!查知真相!”說着竟不反抗,束手就擒。
滿帝京的名門世家均知,齊王妃阮雲歡初回帝京便受秦家陷害,兩年來也是爭鬥不斷。如今她提出質疑,倒無人想到她是替秦鵬開脫,又見尋出細針,竟無一人起疑。
淳于順點頭,又再轉向方立業,冷聲道,“方立業,安得利方纔大叫‘殺人滅口’四字,在場衆人有耳共聞,也不能不查!”
方立業臉色微變,向寧王一望,突然大聲道,“回端王殿下,我等追查太子餘黨,發覺此人竟然外通昔久國七皇子申屠傑,本欲拿到證據再向皇上稟明,哪裡知道這廝今日竟敢動手謀害各位王爺、殿下!”
“有這等事?”端王淳于順微微挑眉。
此時齊王殿下淡淡開口,說道,“本王從不知,安公公居然身懷絕技!”皇帝身邊兒的太監會武,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此人在宮中多年,卻刻意隱瞞,可見居心叵測。
端王臉色凝肅,冷笑道,“若他果然與申屠傑勾結,方纔這‘殺人滅口’四字可知,朝中怕還有同黨!”
方立業心頭大震,卻勉強穩定心神,說道,“這狗奴才情急之下攀污罷了,當不得真!”
“當不得真?”五皇子淳于昌冷笑,說道,“是真是假,查過方知!”
“嗯!”淳于順點頭,說道,“方立業,你什麼話,明日御前說罷!來人,將方立業拿下,明日交父皇定奪!”一聲令下,身後已有兩名侍衛躍出。
方立業臉色大變,向寧王一望,卻並不反抗,任由二人將自己綁上。
隨後,淳于順命人加強戒備,將方立業、秦鵬二人分處關押,見秦璐、寧王等人中藥,命人扶下請太醫診治,各人均各自回營,留待明日回明皇帝再做處置。
從事發到結束,二公子公孫乾始終默默,此時見事情處置妥當,才慢慢起身,向被人扶走的寧王背影一望,又再轉頭望向阮雲歡,對視一瞬之後,轉頭與淳于信俯身一禮,方轉身而去。
阮雲歡瞧着他身影遠去,輕輕籲出一口長氣,兩日來的胸中的悶氣,才覺稍稍舒解。淳于信向她一望,手臂垂下,將她一隻手掌握在手中,轉身向齊王營帳而去。
眼見離衆人已遠,阮雲歡微微抿脣,低聲道,“齊王殿下竟能看穿雲歡的把戲,當真是佩服!”
淳于信側眸向她一望,淡笑道,“齊王妃之計,當真令人心驚!”說罷之後,二人互視,均是一笑。
遠遠的,呂辰望着二人遠去的身影,慢慢站起,淺笑自語,喃聲道,“齊王殿下、齊王妃,果然沒有令本王失望!”拂了拂身上的塵土,翩然而去,又哪裡有一絲中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