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微微揚眉,笑道,“呂公子在說什麼?”
呂辰淺淺含笑,悠然道,“在下說的,自然是齊王妃這一石二鳥,釜底抽薪之策!”
阮雲歡水眸一眨,一臉茫然,說道,“呂公子說話高深,睿敏當真不懂,只是瞧着時辰尚早,若呂公子不急着歇息,何防進來共飲一杯!”
“齊王妃好興致!”呂辰含笑,立起身慢慢行來,拱手向淳于信一禮,說道,“在下見過齊王殿下!”
淳于信聞他話語,分明是瞧破了阮雲歡之計,便點頭道,“呂公子帳內一敘罷!”
呂辰點頭,說道,“那便叨擾!”見淳于信側身相讓,拱了拱手進門。
分賓主落坐,阮雲歡親自烹茶,含笑道,“呂公子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裝傻?
呂辰揚眉,含笑道,“在下有幸,能得王妃所用,特來相謝!”
“呂公子不必客氣!”齊王妃淡應,彷彿一切都是理當如此。
呂辰微微一窒,忍不住失笑出聲,搖頭道,“齊王妃便不怕呂某泄露天機?”
阮雲歡淡淡一笑,問道,“不知睿敏有何天機可泄?”說着將手中茶奉上,舉手示意。
呂辰點頭,接茶在鼻端一嗅,點頭道,“聞說貴朝端王擅茶,不想齊王妃也是此道高手。”
阮雲歡微笑道,“雕蟲小技,不過是滿足口腹之慾罷了!”
呂辰淡笑,舉杯慢慢啜飲一口,輕闔眸子細品滋味。隔了片刻,才淡淡道,“那日賽馬,齊王妃遇險,想來是秦家下手!”
阮雲歡微微揚眉,說道,“呂公子,此茶是王爺所藏珍品,頭一杯濃郁,第二杯清香,呂公子再品一杯!”說着將第二盞茶送上。
呂辰見她不應,也不追問,說道,“鄒雪貞雖是秦府二門的人,卻也是秦家所召,想來與秦五小姐是初識,二人之間配合,並不默契!”
想不到此人倒瞧的清楚。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尋常茶葉,飲過第二杯便已無味,此茶卻不然,第三盞茶,纔是回味悠長!”跟着又將第三盞茶奉上。
呂辰張眸向她一凝,說道,“睿敏郡主與秦家勢同水火,若是秦璐、鄒雪貞聯手,再加上宮裡一個秦貴人,恐怕難以對付,所以齊王妃便先下手爲強,先將最弱的一個鄒雪貞除去。”
一旁默坐的齊王聽他竟然能摸中阮雲歡的籌謀,不禁心中佩服。微微搖頭,淡道,“往日,便是本王也難得飲一盞雲歡親手烹製的新茶,不想呂公子如此不放在眼裡!”說着探手,將呂辰未動的第二杯茶、第三杯茶取過,一飲而盡。
阮雲歡好笑,抿脣道,“呂公子那是品茶,王爺竟成牛飲了!”
呂辰向二人笑望一眼,說道,“齊王妃借鄒小姐對本公子有意,便先令程公子將在下引開,再尋一個身形酷似在下之人將鄒小姐引去御營,御營本是禁地,非召不得進入,鄒小姐這一踏入,可是百口莫辯了!”
阮雲歡聽他講完,倒也不再和他打太極,含笑道,“雖說皇上與各宮娘娘在御營外飲宴,那御營中卻也守衛森嚴,哪裡是鄒小姐說進便進得去的?”
呂辰微微揚眉,含笑道,“想來冒充在下之人,身負武功!”
阮雲歡淡道,“縱然身負武功,雖是將御營守衛打倒,又豈能不被人知覺?”
呂辰側頭微思,點頭道,“還要齊王妃解惑!”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鄒小姐既能做掌中舞,除去身輕如燕,自然還有不淺的輕功底子,要想偷入御營,想來不是難事!”
呂辰揚眉,說道,“鄒小姐爲何要偷入御營?”
阮雲歡道,“那就要問鄒小姐了,睿敏如何得知?”
呂辰一怔,瞬間大笑出聲,擊案道,“睿敏郡主果然名不虛傳!有趣!有趣!”
阮雲歡淺笑,說道,“呂公子過獎!”
呂辰側首向她凝注,說道,“在下被齊王妃無端利用,不知齊王妃可有什麼補償?”
阮雲歡揚眉,問道,“倒不知呂公子如此小家子氣,不知要什麼補償?”
呂辰含笑道,“聞說齊王妃擅琴,不知在下可有此等耳福?”
阮雲歡垂目,默了一瞬,淺淺笑起,說道,“今日柳妃遇險,鄒小姐喪命,此時起樂,怕有不妥!”
呂辰含笑向她深凝,說道,“改日不知可有此幸?”
阮雲難擡眸與他對視,隔了片刻,才道,“異日若公子有幸到府,自當盡地主之誼!”
這就是答應了!
呂辰心懷大暢,轉向淳于信,笑道,“不知齊王殿下可肯迎在下這不速之客?”
淳于信聞二人言語機鋒,始終脣角含笑,聽他轉向自己,便道,“只怕呂公子貴人事忙,到時難請!”
呂辰笑起,拱手道,“縱然再忙,這齊王府定是要去的!”說着便起身告辭。
送呂辰出帳,阮雲歡轉身回來,便將臉色一落,直直瞪着淳于信。齊王殿下心虛,摸了摸鼻子,撓了撓後腦,訕訕道,“我只是不想你涉險。”
阮雲歡惱道,“所幸柳姐姐無事!”
淳于信忙點頭,說道,“你放心,方纔除了路寧,還有江河幾人,均都伏在附近,斷斷不會令你計劃有一點差錯。”
阮雲歡好笑。原來,今天他追問自己計策,自己恐他阻攔自己涉險,故意含糊其辭,他終究是不放心,一邊命一干親信見機行事,一邊親自盯着自己。
淳于信見她臉色稍緩,忙將她擁入懷中,說道,“你身有武功,旁人並不知曉,如今闖入火中救人,豈不是蹊蹺?反不如路寧等人還算合理。”
阮雲歡明知他是硬尋臺階下,不由笑出聲來,啐道,“什麼合理?路寧等人是你的侍衛,幹什麼那麼着緊柳妃?”
淳于信笑道,“青萍跟着柳妃,白芍着緊青萍,路寧又着緊白芍,怎麼就說不通?”
阮雲歡聽他胡扯,忍不住笑出聲來,橫他一眼,說道,“原以爲齊王殿下光明磊落,哪裡知道也動這等心計!”
淳于信眸色一深,含笑道,“光明磊落麼?那倒要瞧瞧是爲了何事!”
柳妃遇險,鄒雪貞喪命,並未影響第二日皇帝與衆將狩獵。只是出了昨日之事,皇帝傳令御營與整個圍場加緊守衛。
顯武大將軍公孫克身爲禁軍統領,自然領旨留在御營駐守,而忠勇將軍公孫乾不放心妻子小蕭氏,也請命留在圍場值守。
天色大亮,阮雲歡聞報,說御營那方陳賢妃傳令,免了今日的定省,便在御營前遞了牌子,徑自向御帳而來,探望柳凡。
柳凡見她入帳,忙將她的手一把抓住,喚道,“雲歡!”
阮雲歡眉目微擡,福身道,“睿敏見過柳妃娘娘!娘娘萬福!”
柳凡一怔,這才省起是在御帳,兩側有服侍皇帝的宮人,便點頭道,“齊王妃不必多禮!”當即命人看座。
阮雲歡坐下,握着她的手問道,“昨兒天晚,也未來得及探問娘娘傷勢,可不打緊罷!”
柳凡微微搖頭,將衣袖掀起一些,說道,“些許燒傷罷了,不打緊!”
阮雲歡見布帶纏繞幾乎整個小臂,不禁一驚,擡頭向青萍望去。青萍垂頭,俯身跪倒,說道,“是奴婢照護不周,有負王妃所託!”
柳凡將她手掌一按,說道,“那火突然就燒了起來,若不是她,我還不知能不能活着見你!”眸子微微一眨。
阮雲歡瞬間瞭然,這傷竟然是她故意所爲,只得輕輕點頭,籲道,“所幸無事!”向青萍道,“起來罷!”青萍這才謝過站起。
柳凡似乎這纔想起,說道,“啊喲,怎麼顧着說話,也不曾奉茶!”向兩側一望,說道,“本宮和齊王妃說話兒,各位不必候在這裡,還請指引楊子斟杯茶來!”
那幾個宮人見她說的客氣,又知道阮雲歡與她親厚,倒不怕出什麼事,樂得出外閒着,便均福身領命,退了出去。
柳凡見宮人退盡,青萍又到門口守着,一把抓住阮雲歡,說道,“雲歡,昨夜分明可以將秦翊那個賤人扯上,你爲何阻我?”
阮雲歡搖頭,說道,“姐姐也太心急,我們此舉,是爲了除掉鄒雪貞,姐姐若攀扯上秦翊,必會令皇上想到是你二人爭寵,反而起疑。”
柳凡恍然,恨恨道,“我只恨不能順勢除去那個賤人,錯過這大好良機,又不知要等到何時?”
阮雲歡水眸微眨,含笑道,“姐姐莫急,你忘了,我們還有下一步棋,橫豎我們有的是功夫,慢慢泡製便是!”說着湊首,在她耳畔低語。
柳凡眸光一亮,問道,“此計可行?”
阮雲歡輕輕點頭。
柳凡微微蹙眉,低聲道,“她們可是姐妹!”
阮雲歡冷笑一聲,說道,“重利面前,哪裡還有姐妹?姐姐多慮!”
柳凡微微咬脣,默然良久,輕輕點頭,嘆道,“若非妹妹,秦家諾大家族,當真不知如何動手。”
阮雲歡將她手掌輕輕一捏,說道,“姐姐安心,秦家指日可破!”心知此事不便深談,轉話道,“你也是,怎麼就弄出這麼大的疤來,且不說自個兒受苦,日後如何再得皇上寵幸?”
柳凡咬牙,說道,“我一意引皇上驚怒,哪裡顧得了許多!”
阮雲歡點頭,嘆道,“只好傷好之後,瞧能不能配製些去疤痕的藥來!”
二人閒話一回,阮雲歡見她神情漸漸倦怠,便即辭了出來。
剛剛行至御營門口,但見阮雲樂正向御營而來,二人目光一觸,齊齊站住。阮雲歡見她立而不動,不由揚脣,笑道,“昨夜一夜紛亂,妹妹起的倒早!”
阮雲樂慢慢行前,淡道,“姐姐起的豈不是比妹妹還早?”目光向御帳方向一掃,挑脣道,“如今柳妃得寵,秦貴人失寵,姐姐想來得意的很罷!”
阮雲歡水眸微眨,詫道,“妹妹這是說哪裡的話,柳妃雖與姐姐親厚,秦貴人終究是我們自家姐妹,豈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阮雲樂見辯不過她,微微咬脣,哼的一聲,便向御營去。
阮雲歡回頭,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挑脣笑起。
瞧這位五皇子妃的神情腳步,恐怕昨夜又是一夜顛狂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