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柳凡忙起身跪倒,輕聲道,“臣妾不要緊!”
“你有身子,還是當心些好!”皇帝微微皺眉,向她身後青萍、楊子二人道,“你們扶柳妃回御營歇息罷!”
“是,皇上!”二人低應行禮。
柳凡離去,場中歌舞繼續,此時熊燕瑤已一舞已畢,向秦璐一指,說道,“秦五小姐出身將門,聞說文武雙全,請秦五小姐一支劍舞如何?”
劍舞,這倒是別出心裁!
阮雲歡暗暗點頭。平日雖然宮中大宴小宴不斷,但是出入宮禁,誰敢攜帶兵器?而如今是在圍場之中,不少將門公子也隨身佩有寶劍,一個將門千金要表演劍舞,並無不妥!
果然,秦璐應聲而出,向御座上方俯首行禮,說道,“臣女獻醜!”雙手一拍,便有丫鬟捧着一柄寶劍上前。秦璐見皇帝點頭,方伸手將劍柄握住,輕輕將劍身抽出。
寶劍出鞘,所有習武之人皆是一驚。但見那劍身極薄,火光下呈水樣泓藍,竟是難得的一柄利器。六皇子淳于堅酷愛武藝,當先大聲喝彩,“好!好一柄寶劍!”
秦璐捏個劍決而立,含笑道,“六殿下果然目光如炬,此劍名爲秋水劍,是臣女父親兩年前所得,賜給臣女!”
淳于堅點頭,笑道,“只不知秦五小姐劍術如何?”
秦璐見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心中暗喜,向他微微躬身,說道,“還請六殿下指教!”話一出口,身形突展,劍氣如虹,頓時飛出一片雪白劍花,劍光點點,輔天蓋地。
“好!”客座呂辰當先喝彩,一時間,場中也是一片彩聲。
阮雲歡向呂辰一望,脣角微勾,現出一抹笑意,轉頭向下方程秋茗坐處望去。
程秋茗正留意她的舉動,見她望來,微微點頭,悄然起身離去,隔了片刻,又再轉回,仍於自己案後坐下,彷彿從不曾離開一般。
秦璐一舞既罷,向皇帝施禮。皇帝點頭道,“不錯!不錯!當真不愧是將門虎女!”
秦璐俯首道,“皇上過獎!”款款起身,向下一指,說道,“素聞鄒家姐姐可做掌中舞,便請一觀如何?”
掌中舞?
場中頓時一片譁然。傳說,千餘年前的趙國,皇室一位嬪妃纖腰如柳,可以在男子掌中起舞,她慣愛跳的一支舞便被取名掌中舞。而這千餘年來,再也無人能見,所以衆人只當是一則傳奇罷了。
如今聞說鄒家小姐鄒雪貞居然能做掌中舞,不論後宮嬪妃,還是各府夫人、小姐,盡皆訝然,自然急欲一觀。
鄒雪貞應聲而出,向皇帝深深施下禮去,說道,“秦家妹妹謬讚,臣女之舞,豈敢與古時名妃相比?況臣女閨閣女子,也斷不敢在男子掌中起舞,便請皇上傳旨,在場中置一木樁如何?”
這是說,她並不是不能在男子掌中起舞,而是因爲顧着閨譽罷了!
衆人都暗暗點頭,心中越發好奇。
皇帝點頭,笑道,“不料鄒小姐倒有此奇才!”向身側太監道,“取一隻木樁釘在場中!”
鄒雪貞又再俯首,說道,“倒不必釘入泥土,豎着擺放便好!”
這哪裡是跳舞,分明是要表演絕頂輕功啊!
齊王妃揚眉,又向程秋茗望去一眼。程秋茗微挑了挑脣角,微微點頭,做了一個安心的表情。
此時兩名小太監將一隻木樁擡上,雖然鄒雪貞說不用釘入泥土,但想這是御前獻藝,若有疏漏,大家擔耽不起,還是將木樁釘入泥土幾分。
鄒雪貞見安置已畢,又向皇帝行禮請旨。皇帝點頭,擺手命起。鄒雪貞謝過一禮起身,目光微掠,向客座呂辰一望,身形一個倒翻,已穩穩躍上木樁,單足而立,木樁竟然分毫不動。
果然有些功夫!
阮雲歡微勾了勾脣,目光不自覺搜尋秦璐身影。經過今日,秦璐當知這鄒雪貞強過熊燕瑤百倍,自當舍熊燕瑤,而與鄒雪貞聯手,可惜……可惜秦家內鬥,今日才知對方之才,怕是晚了一些!
絲竹悠悠而起,木樁上鄒雪貞已翩然起舞,當真是如亭如嶽,舞姿端言槐麗,將之前所有的舞者都比了下去。場中衆小姐均是又驚又羨,但覺若不是今日一見,當真成了井底之蛙,竟不知天下還有此奇舞。
一時間,場中彩聲雷動,猶勝秦璐劍舞一籌。
此時的秦璐,正立在六皇子淳于堅身側,興致勃勃的請他觀賞秋水劍,聞到彩聲擡頭,但見場中女子立在木樁上,長長裙襬將木樁遮掩,乍眼看來,如凌空飛舞一般,便不由將眉一挑,轉目再向熊燕瑤一望,眸中便多了幾分深思。
而齊王妃卻只微微含笑,雙眸在場中一掃,又再落在鄒雪貞身上。若說此舞的奇處,無非是有一定的輕功做底子,立在木樁之上起舞,令人心生震憾,而那舞蹈本身,雖然華麗炫目,卻並不見有太過出奇之處。
鄒雪貞一舞既罷,凌空一躍,已穩穩立在地上,盈盈施下禮去,說道,“臣女拙技,令皇上見笑!”
皇帝輕輕鼓掌,笑道,“雖非在男子掌中,卻也堪稱掌中舞了,不錯!不錯!”
鄒雪貞聽他連贊,心中得意,臉上卻不露聲色,只是勾脣淺笑,說道,“皇上過獎!”款款起身,目光又再向客座一掃,想要看一看那位呂公子是不是也一樣對她驚爲天人。
哪知這一瞧之下,客座空空,呂辰竟不知何時離席而去。鄒雪貞一顆心頓時一涼,微微咬脣,隨意指了一位小姐,便退了下來。
她容顏絕美,又自負這掌中舞無人能及,男子見之,無不傾心,可如今,竟然有人會在她起舞時離去,倒是從不曾有過的事。
心中暗忖,目光便不自覺向場外搜尋,錯眼間,果然見一條俊逸身影向御營而去,不是呂辰又是何人?
鄒雪貞微一遲疑,但見那人停步回頭,似乎向這裡一望,招了招手,轉身又行。
鄒雪貞心頭一跳,瞬間恍然。是了!是了!哪有男子能在她起舞之時離去,分明是這呂公子看出她的心意,在她舞罷之時離席,私下相邀!
想通此節,心中不禁怦然,也悄悄離席,隨在男子之後,向御營而去。
這一舉動,旁人未曾留意,卻盡數落在齊王妃阮雲歡的眼裡。阮雲歡微勾了勾脣,側頭向白芍一望。
白芍會意,只將頭微微一點,整副心神放在御營方向。
這裡一位小姐一曲撫過,隨後點方巧娥出場。方巧娥之後,便是駱凝殊、桑可兒。桑可兒一舞之後,在御前盈盈拜倒,還不曾說話,但聞御營方向“轟”的一聲,霎那間火光沖天。
“御營着火!”隨着驚呼,場上頓時一片大亂。
齊王妃一驚站起,顫聲道,“柳妃……柳妃娘娘在營裡!”說完拔步便向御營衝去。
剛剛奔出十餘步,身後一人趕來,一把將她抱住,低聲喝道,“別去!”
阮雲歡大吃一驚,身子連掙,喊道,“王爺,快放開我!”
淳于信卻只沉着一張俊臉,死死抱住她不放。
阮雲歡大急,將頭一低,一口將他手腕咬住。淳于信悶哼一聲,咬牙低聲道,“你休想!”不理手臂劇痛,雙臂抱的更緊。心中暗惱,這個小狐狸,竟然出如此險招,難怪方纔不願和他說明。
阮雲歡掙之不脫,耳聞着大隊人馬掠過身側向御營奔去,先機已失,不禁心頭一寒。擡頭間,但見白芍在前,路寧在後,二人已如箭離弦,向御營疾掠而去。
原來他早有安排!
阮雲歡咬脣,緊緊盯着二人疾衝入御營,急切的搜尋柳凡的身影。
雖然是自己設計,但此一招實在行險,如今缺了自己前去,若是柳凡有什麼好歹……
心頭焦灼,雙手摳着淳于信手腕連掰,身子仍在不斷掙扎。
而就在這片刻功夫,場中侍衛已分出大隊向御營趕去,另有兩隊侍衛趕去河邊鑿冰取水。
皇帝也大步趕到御營之前,眼見起火的正是柳凡的營帳,不由連連頓足,連聲喝令,“快,莫管營帳,先救柳妃!”
一團混亂中,驟見火光中人影閃動,白芍扶着柳凡,青萍拖着楊子跌跌撞撞疾衝而出。
阮雲歡大喜,喚道,“柳姐姐!”一肘將淳于信撞開,拔步飛奔迎了上去,一把將柳凡抱住,顫聲道,“柳姐姐,你……你怎麼樣?”
原來的計劃,是御營着火,自己與白芍一同衝入救人,而如今自己被淳于信絆住,裡邊便缺了人手,柳凡出來的時辰又比原本設定晚了許多,一時間,心頭慌亂,上上下下查看柳凡傷勢。
柳凡長髮凌亂,滿面煙塵,衣衫被燒去裙襬,一見她奔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身子慢慢滑倒,坐在地上,一隻手卻在她手腕上輕輕一捏。
阮雲歡一怔,瞬間明白她並無大礙,心中頓時一鬆,卻仍惶急叫道,“姐姐,你究竟傷了何處,快!御醫!快請御醫!”
叫嚷間,皇帝也奔了過來,一把將柳凡抱起,揚聲喝道,“傳御醫!”
話音剛落,但見火光中人影一閃,路寧拖着一人疾衝而出,大聲道,“稟皇上,縱火之人在此!”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齊齊向那人望去,便連皇帝也腳步頓停,回過頭來。柳凡轉頭瞧見,突然尖聲叫道,“鄒小姐,怎麼是你,你爲何害我?”路寧手上拖着的,竟然就是秦二夫人的侄女、綿餘郡侯鄒行功之女鄒雪貞。
鄒雪貞早嚇的花容失色,聞言大驚,尖聲道,“你胡說,我幾時害你?”
“分明是你!分明是你!”柳凡大叫,反手一把抓住皇帝衣袖,泣道,“皇上,臣妾奉旨回營中歇息,剛服藥躺下,便聞帳外有聲,青萍出去瞧過,回來還疑惑,說似是瞧見鄒小姐,可一轉眼又沒了人影。臣妾只道她瞧錯,也沒理會,哪裡知道,突然間火起,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