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一出,阮雲樂頓時呆住,直到身旁有人提醒,才忙忙起身,行至階前,在淳于信後側跪倒謝恩。
皇帝向下一望,心中暗贊,這位阮二小姐,竟然美豔至此,那一身的珠光寶氣,竟然也壓不住她一張嬌顏的光芒。
再側頭,望向自己俊挺出色的兒子,不禁點頭道,“阮二小姐倒是個有福的,齊王既爲你求詔封,那朕便再送你福寧二字,盼你日後隨了齊王,一世安寧!”
“福寧謝皇上隆恩!”阮雲樂大喜,忙叩頭謝恩。
阮二小姐寸功未立,不曾出閣,齊王便爲她討下一個郡主的封號,其恩寵竟似立時蓋過了睿敏郡主阮雲歡。
一時間,殿上所有人的目光盡數落在她的身上。夫人、小姐們自然是滿臉的羨慕,而許多男子瞧見她的窈窕身姿,絕美容顏,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心中不自覺暗道,“齊王又何嘗不是有福之人,能得如此佳人!”
淳于信也磕頭謝恩,聞皇帝命免,便掀袍站起,回身向身後女子一望,不禁整個人怔住。
身後這位女子,雖然是阮雲樂的眉眼,可是……那身形,那樣貌……當真就是原來的阮二小姐?
阮雲樂擡頭,對上他怔怔的眸子,不由暈生雙頰,垂下頭去,心中卻是暗喜。一直以爲,他歡喜的是那個臭丫頭,原來,他如此在乎自己,爲了大婚時自己不失顏面,竟然自己不受封賞,卻爲她討了詔封。
兩位皇子大婚之事,就此一錘定音,殿上頓時一片恭賀之聲,一祝兩位皇子大婚有期,二祝阮相爺嫁女。羣臣一陣恭賀之後,又再導回正題,紛紛上前,向皇帝獻壽。
皇帝但見羣臣所獻,大多並不奢華,卻也精巧別緻,不一而同,顯然是花了不少心思,不由連連點頭,說道,“諸位愛卿有心了!”吩咐太監一一收起,目光卻轉向齊王淳于信,含笑道,“齊王專程回京獻壽,卻不知又是何物?”
阮雲歡一聽,險些笑了出來。今日皇帝對這萬壽節本來興致缺缺,一直到阮一鳴提到獻壽才提起些興致,想來便一直憋着在等此時。齊王淳于信私自回京,說什麼不好,偏說是爲了獻壽而來,如今皇上向你要壽禮,看你能拿出何物?
齊王淳于信卻不慌不忙,躬身道,“父皇,事有湊巧,兒臣所獻壽禮,與阮丞相相似!”
“與阮丞相相似?”皇帝挑眉,似笑非笑瞧着他說道,“丞相所獻百子萬壽圖,是兩位郡主所繡,難不成齊王獻的圖,是自個兒所繡?”
衆臣聞他調侃,均是好笑,但向淳于信一望,那冷俊面容,竟有說不出的威嚴,未出口的笑聲,頓時便化於無形。
唯有陳賢妃笑了出來,說道,“老四,你專程回京獻壽,可不許糊弄父皇!”
淳于信側身向她深施一禮,說道,“稟母妃,兒臣這壽禮備了半年之久,豈敢糊弄?”
半年之久,那豈不是一去東海就在給皇帝備辦壽禮?
阮雲歡揚眉,心中隱隱猜到些什麼。
皇帝笑道,“那就不要再賣關子,拿上來罷!”
淳于信俯首應命,向身後命道,“擡上來!”
一聲令出,便見殿尾宋文傑轉身向殿外去。片刻轉回,卻是狄山、景寧二人擡着一卷畫軸。畫軸未展,不見長度,但只那捲軸已足足五米。
皇帝一見,不由也留意幾分,身子微微前傾,盯着那畫軸,說道,“如此一比,丞相的畫軸反顯的小家子氣,倒不知我皇兒繪的何物?”
淳于信躬身,說道,“父皇請看!”打個手式,便見公孫寧和宋文傑上前,抓着畫軸一側立起,而狄山、景寧二人卻拿着另一側,慢慢將畫軸展開。
這四人所立,就在淳于信身後,離御階不遠,畫軸展開,將衆多大臣的目光擋去,並瞧不見上繪何物,卻只見皇帝脣角的笑容漸漸隱去,神情越來越是凝重,等到畫軸完全展開,眼神中已是露出一抹震撼。
淳于信側立階前,隨着畫軸的展開,烏眸露出一抹振奮,甚至帶上一絲熱切。等畫軸展盡,才轉身向皇帝躬身一禮,朗聲道,“父皇,兒臣所獻,是兒臣親筆所繪大鄴疆域圖,願父皇萬壽無疆,威震宸宇!”
大鄴疆域圖!
齊王殿下聲音朗朗,帶着金屬的回聲,在大殿內響起,震驚全場。要知那個時候,交通不便,要準確堪測繪就一副地圖,縱然只是一副州郡詳圖,往往也窮盡許多人一生之力,而大鄴朝疆域遼闊,從來不曾有人繪一副完整的疆域圖,如今,這副圖,齊王竟說是親手所繪。
這怎麼可能?
滿殿皆寂,衆臣皆摒息望向御座上的君王。這與阮一鳴的百子萬壽圖不同,縱不是完全由兩位郡主所繡,只需做做樣子,討皇帝一樂,便無人會去理會。
而這“大鄴疆域圖”,若是齊王說窮數年之功,或由門客完成,或者還說得過去,可他偏偏說是親手所繪,這可是欺君啊!
果然!萬籟俱寂中,但聞皇帝淡淡的聲音問道,“齊王是說,這副大鄴疆域圖,是我兒親手所繪?”
“是!”齊王淳于信似乎還沒有察覺大殿上的異常,朗然迴應,說道,“此圖皆是兒臣所繪,除下蓋印章爲公孫六公子所刻之外,再未假手他人!”
衆臣一聽,盡皆變色。皇帝再問,自然是給齊王殿下轉寰的機會,哪知這位齊王殿下不但不將話轉回,怎麼自個兒竟將自個兒的退路堵死。
旁人倒也罷了,阮一鳴卻是大急,咳嗽一聲,說道,“齊王殿下,這圖如此寬大,怕不是半年繪就罷!”如果他說已繪了數年,倒也說得過去。
淳于信微挑了挑脣角,側身俯首,道,“丞相目光如炬,果然一語中的!”
衆人一聽,不由輕輕吁了口氣。還好!還好!這位齊王殿下並非一意立功受賞,譁衆取寵之輩。
皇帝也是眉目略緩,問道,“你方纔說,這份壽禮,已備了半年?”
淳于信掀袍跪下,回道,“回父皇,這大鄴疆域圖,原本只是各州各郡地方圖志,兒臣門下有食客百人,曾親歷山川勘正,其後將謬誤修正交給兒臣,兒臣曾親筆描摩,不過是爲了平日觀摩,並不曾想過獻給父皇!”
這話說的……
羣臣一聽,不禁互視。這位從小就聰明絕頂的齊王殿下,是打仗打傻了?自己存了好東西,說本來不想獻給皇帝。
陳賢妃駭笑,“皇上,聽聽,老四自個兒藏私,還敢說出來!”
皇帝也覺好笑,問道,“那此刻怎麼又捨得拿出來了?”
淳于信道,“原也不是捨不得,只是幾箱散圖,宮中藏書豈會沒有?兒臣不曾起意罷了。直到赴了東海,兒臣與宋探花提及此事,說除去東海海域,兒臣所繪之圖,便收齊大鄴疆域,是宋探花突發奇想,說若是將這幾箱圖紙聯成一圖,便是一張完整的大鄴疆域圖了!兒臣纔有此念!”
“哦!”皇帝點頭,不禁勾了勾脣角。
因爲宋文傑的話,他起念將這些散圖聯成一圖,可是卻是回京之後,纔想到將這“大鄴疆域圖”當作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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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是父子之間的暗帳,卻不能拿到這大庭廣衆裡來說,便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齊王有心了!各位也去瞧瞧罷,看看我大鄴朝的江山!”
那邊阮雲歡聞言,不由向公孫寧望去一眼。怪不得,那天齊王回京,公孫寧也會突然趕回,還弄的滿身狼狽,原來是爲了將齊王殿下在東海繪就的東海區域圖疾騎送回。這些日子,齊王極少會客露面,想來就是在趕這大鄴疆域圖的最後部分。
衆臣見皇帝讚賞,一時紛紛上前,但見那圖上江山如黛,氣勢磅礴,州郡分佈極爲詳細,一山一水,細細描畫,不由均是紛紛贊奇。
寧王淳于康向那圖瞧了片刻,轉向淳于信,似笑非笑道,“不想四弟如此有心,在多年前,便悄悄竟將我大鄴江山藏入囊中。”
此言一出,便有不少人變色。大鄴朝剛經太子逼富叛亂,如今齊王又私繪大鄴疆域圖,那豈不是包藏禍心?
皇帝也是眸色一深,向淳于信深深凝視。
淳于信淡淡一笑,說道,“三哥,此圖雖山川地理應有盡有,卻一無佈防,二無路線,不過尋常一幅圖畫罷了!臣弟原想討個巧,討父皇一個歡喜,怎麼三哥便直言拆穿?”
ωωω ttκǎ n co 是啊,這只是疆域圖,又不是佈防圖,怎麼就能稱“江山”二字?
皇帝輕輕點頭,說道,“老四自幼便性喜山水,十歲便四處遊歷,朕想他不過年少貪玩,不想倒也有心!”終究因寧王的話心裡有些不穩,起身離座,步下御階,也是對着那圖畫細細觀瞧。
淳于信見他目光自左而右,慢慢瞧至東海,趁機道,“父皇,你瞧,這便是兒臣這半年來所繪東海疆域!”指着一處道,“當日兒臣便是在這一片海域迷失,待到尋到路途便已到落日國珍珠島附近!”
說着,又指了指落日國的珍珠島,續道,“後來兒臣與湯家兄弟、公孫兄弟幾次探訪這一海域,均曾遇到大霧,才知是地勢使然,而在這一處……”手指輕移,指着一片海域道,“其中水流、風勢,均與旁處有異,竟似有一條瞧不見的秘密水路,可直通珍珠島!若是我們再與落日國開戰,以此路奇襲,必能攻其不備!”
皇帝聽他漸漸將話題引到東海戰事,側眸橫他一眼,說道,“老四,你這不是疆域圖嗎?怎麼又說到行兵打仗上去!”
淳于信深知東海十七國是東海心腹之患,本想說服他再次出兵,可是聞聽此言,知他不願再起戰事,不由心中一嘆,躬身道,“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