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琳丈夫被擒入刑部,心中正在煩惱,本無心赴什麼宮宴,但秦翊如今已是貴人,自然不得不應命,再一轉念,想到進了宮,便求一求秦翊,或者便可救李成璧一命,心裡便又多了一些指望。
阮相府中,陳賢妃的帖子也送了下來,邀阮相夫人與兩位小姐赴宴賞花,還特意吩咐,只是便宴,各位身有誥封的夫人、小姐不必穿着朝服。
此時正逢被禁足半年的阮雲樂禁足期滿,聞言自然大喜,急着喚人做衣裳挑首飾,要好好入宮去玩樂一日。
到這一日,阮雲樂早早的便梳妝打扮,將一早備好的衣裳換上,但見上穿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下着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外罩梅花紋紗罩衫,髮梳朝雲髻,鬢插銀鍍金嵌寶玉蟹簪,一支鑲嵌珍珠碧玉步搖顫顫懸在鬢邊,說不出的嬌俏可人。
阮雲歡正在老夫人下首坐着喝茶,見她進來,也是不由眼前一亮,點頭暗贊。
老夫人瞧她見了禮,“嘖嘖”兩聲,讚道,“雲樂許久不曾打扮成這般樣子,乍一見竟然讓人錯不開眼!”
阮雲樂笑着偎了過來,撒嬌道,“雲樂在府裡悶了半年,前兒接了娘娘的旨才知道,原來的衣裳竟然大半穿不得了,這身衣裳還是從府裡針線上硬討來的!”
老夫人聞言,不禁挑眉,向阮雲歡望去。阮雲歡笑道,“這衣裳原是我爲了中秋節訂的,哪知道出了那檔子事,也沒使人去取,不想竟然合了妹妹的身量!”
阮雲樂搶了她的衣裳,原有挑釁之意,見她並不介懷,心中頗爲無趣,揚了揚下巴,說道,“倒不是衣裳做的合了我的身量,是我長高了一截,原來的衣裳都小了許多!”
老夫人聞言,這才向她打量,點頭道,“是啊,雲樂似是長高許多,乍眼看竟和歡丫頭差不多,真正兒是姐妹呢!”
阮雲樂聽她將自己與阮雲歡相提並論,卻聽的大爲不樂,不滿道,“雲樂長大了,自然會長高!”
阮雲歡卻眉梢微動,微微勾了勾脣,垂下頭飲茶,掩去眸底的一抹冷意。
這一會兒阮一鳴和秦氏也已進來,先向老夫人請了安,才道,“母親的紫竹苑也已收拾齊整,當真要搬出去嗎?”
老夫人點頭道,“眼見秋涼了,園子裡風大,娘老了,受不住,還是搬出去的好!”
阮一鳴點頭應下,說道,“那兒子命人暖了屋子,待忙過這幾日,便給母親搬家罷!”說着向秦氏一望。
秦氏心裡暗惱,卻只得咬了咬牙,說道,“我也一同搬罷,母親一人住出園子,總要有人照應,況且正房也不能沒人!”
阮一鳴這才點了頭,轉頭打量兩個女兒,說道,“雲歡近些日子常常出入皇宮,倒不必擔心,雲樂此去,行事可要謹慎,莫要闖出亂子!”
阮雲樂不悅,噘嘴道,“爹爹,女兒出入皇宮也不是一次兩次,怎麼就會闖出亂子?況如今有表姐在宮裡,縱有些什麼,自然也有人照應!”
阮一鳴向她瞧了一瞬,便不再語。
這些日子,不知何處傳來的風聲,秦珊是秦翊命人打死,卻報成自盡。如今自己的女兒卻將那秦貴人當了倚仗,想着便令人心裡不穩,只是事關宮裡的貴人,也不便多說!
坐了一會兒,馬氏也帶着雲欣、雲舒過來。雲欣、雲舒見了姐妹兩的打扮,知道是要進宮,均是一臉的豔羨,雲欣拉着雲樂的手,說道,“姐姐又能進宮,回來給我們講講!”
阮雲樂一臉的得意,點頭道,“放心,我回來說給你聽,你也便如去過一般!”
雲欣一聽,連連點頭,小臉兒上皆是神往。
馬氏見過禮坐下,聞小姐妹三個嘀嘀咕咕個不休,便向阮一鳴道,“昨兒我聞說府裡的屋子已收拾妥當,我命阿大在江南請的女紅師傅恰過兩日便到,不知是不是能搬了過去?”
阮一鳴點頭道,“方纔老夫人也說,忙過這兩日便搬過去,既是要搬,便一道兒罷,省得另選日子!”
馬氏一聽,連連點頭。小姐妹二人一聽要出園子,卻瞬間跨了小臉,阮雲欣悄悄抓着阮雲樂的手輕搖,想求她說情。而阮雲樂滿心皆在一會兒的宮宴上,又哪裡理會?只是焦灼的望着牆上的自鳴鐘,熬着時辰。
辰牌時分,阮雲歡、阮雲樂隨着秦氏,由瓊苑西門入御花園,一路過延輝閣、位育齋、澄瑞亭向千秋亭畔的千菊園而來。
千菊園內,秋菊盛開,早已有各府的夫人、小姐遊賞其間,花團錦簇,幾乎將滿園的鮮花壓了下去。聞小太監揚聲稟報,便紛紛迎了過來,有夫人一臉諂笑,向秦氏行禮,更有不少小姐卻着意圍繞在阮雲歡身側,竟生生將阮雲樂晾在一側。
阮雲樂臉上燦爛的笑容變的僵硬,狠狠瞪着阮雲歡,心底滿是憤怒。怎麼只是半年!她只是被禁足半年,這個丫頭竟然得了這許多人的歡喜?雖說她被封爲五皇子妃,可是,她阮雲樂可是齊王妃啊!
阮雲歡瞧在眼裡,卻不禁抿脣低笑。此情此景,竟似曾相識!想當初初回帝京,太子府設宴,自己豈不是也被冷落一旁?如今風水輪流轉,卻轉到她阮雲樂身上。
只是,阮大小姐有胸襟、有氣度,自然不會與這小丫頭片子計較!阮雲歡婷婷轉身,向阮雲樂展顏一笑,側了側頭,笑道,“妹妹半年不曾出府,相熟的小姐竟去了大半,如今只好與我們走走罷!”
“這是阮二小姐?”阮雲樂剛一挑眉,便聞一名杏衫少女驚呼出聲,盯着阮雲樂瞧了半天,說道,“不想半年未見,阮二小姐長高許多,連相貌也更美了!”
阮雲樂微微抿脣,含笑淺施一禮,喚道,“魏姐姐!”心裡微覺不屑。雖說這魏蓓婷的父親也是一方大吏,便終究是個外官,怎麼在衆世家小姐面前這樣放肆?
阮雲歡見她神色淡淡,不禁勾了勾脣,說道,“魏大人補了吏部尚書的缺,今年新進宮的魏才人,便是魏小姐的親姐姐,日後魏姐姐也常留帝京了!”
阮雲樂一驚,忙又施下禮去,說道,“雲樂不知,竟沒有給姐姐道喜!”能由外任調入帝京,還出任吏部尚書,這等人豈能小看?神色間頓時親密了許多。
魏蓓婷還了禮,握着她手端詳,笑道,“半年前我伴着姐姐來京侯選見到妹妹,還是小孩兒一般,怎麼半年不見,竟長高這許多,敢情是偷吃了王母娘娘的仙丹妙果?”
衆小姐聞魏蓓婷一說,也是紛紛向阮雲樂望去,均是嘖嘖稱讚,方巧娥點頭道,“可不說呢,方纔見睿敏郡主身後隨着位美容小姐,還道是誰,一時竟不曾認出!”
仇紅珍也是連連點頭,說道,“真正兒的是換了個人似的!”
桑可兒與阮雲樂同年,素來交好,此時跑到她跟前兒,擡起頭望着她,說道,“阮二姐姐,你如何長的如此快法,快教教我!”
駱凝殊也是一臉羨慕,說道,“記得睿敏郡主生辰,阮二小姐還沒有我高呢,如今竟快追上睿敏郡主了!”
阮雲歡含笑而望,點頭道,“可不是?若不是我們一個府裡吃用,還以爲她吃了什麼仙丹妙藥呢!”
阮雲樂心中大爲得意,卻只是道,“我哪裡吃什麼仙丹妙藥,不過是在家裡悶的難受,調些花兒敷臉罷了!”
仇紅珍笑道,“難怪你那肌膚便如剝了殼的雞子似的,原來揹着我們搗鼓好東西,回頭我們鬧上府去,一人賞我們一盒!”
桑可兒卻道,“肌膚是花兒粉兒的調出來的,爲何這身量長的如此快法?”說着話,低頭瞧了瞧自己單瘦的身子,一臉的懊惱。
阮雲歡笑攬了她的肩,笑道,“長身子各人均有不同,雲樂長的早些罷了!”
魏蓓婷瞧了瞧阮雲歡,又瞧了瞧阮雲樂,拍掌笑道,“我知道了,定是阮相府裡有什麼秘方,將養的好,要不然怎麼姐妹二人都如此美貌,回頭我們鬧上去討去!”說的衆小姐都笑了出來。
阮雲樂聞言,只是含笑不語,斜目向阮雲歡望去,但見她微蹙了眉若有所思,心中便越發得意,說道,“你們若是半年不許出府,只揀好東西來吃,身量自然也養得出來!”
幾名小姐笑道,“原來如此!”
桑可兒卻連連擺手,說道,“半年不許出府,還是罷了,那豈不生生將人悶死?”
駱凝殊笑着向她一指,說道,“方纔也不知是誰羨慕阮二小姐的身量呢!”
桑可兒羞笑,側頭道,“難不成姐姐不曾說,此時卻又來笑我!”說着雙手成抓,捏了一捏,跑去呵她的癢。駱凝殊大叫一聲,轉身便逃,二人嘻嘻哈哈,鬧做一團。
衆人的目光盡數離去,阮雲樂滿心的得意也散去幾分,望着滿園的夫人、小姐,心底驀然有些空落。
半年前,那些與自己交好的姐妹,嫁人的嫁人,進宮的進宮,原吏部尚書焦以林之女焦柔隨着父親被貶,也不知去了何處?更有自己的兩位表姐,一位進宮做了貴人,另一位卻竟然香消玉殞……
正在此時,但聞不遠處有人喚道,“雲樂表妹!”
阮雲樂一怔回頭,但見秦琳一身婦人打扮,正向她行來。阮雲樂大奇,喚道,“表姐!”快步迎了上去,一把將她手掌抓住,問道,“你幾時回的京城,我竟不知!”
秦琳勉強一笑,說道,“我前日剛回便接到娘娘的帖子,想着今日能見,便沒有上府去瞧妹妹!”
阮雲樂點頭,揚眉笑道,“如今三表姐做了貴人,我們借她的地方在宮裡聚聚,豈不是更好?”
秦琳點了點頭,向阮雲歡那方瞧去一眼,咬脣道,“不想一年沒見妹妹,妹妹與阮大小姐倒與往常不同!”言語間,露出恨恨之意。
阮雲樂挑眉,冷笑道,“姐姐這話怎麼說?如今她是郡主,妹妹還能將她如何?倒是姐姐怎麼不求求貴人姐姐,怎麼想想法子,除了那礙眼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