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迫不及待的要得到她的承認啊!
阮雲歡淺淺笑起,一手將茶接過,笑道,“今日萬不料殿下唱這一出,委屈妹妹了!”說着舉茶淺飲一口,心底暗暗冷笑。阮雲歡啊阮雲歡,如五皇子這等人物,你除去前世一個情敵,自然會有二三四五個情敵站起來,你又如何除的乾淨?
好在,這一世,她已不會爲他身畔多出什麼女子心痛,人在這裡受着旁人的跪拜,喝着敬來的茶,心卻似乎飄移在身體之外,浮於高空,冷冷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方纔二人內間說話,白芍和紅蓮均留在外間,如今一見這等場面,二人頓時明白。白芍見阮雲歡竟然坦然飲茶,只是微微皺眉。而紅蓮卻瞬間氣的臉白,狠狠瞪着沈子涵,似乎要撲上去咬下她一塊肉來。
阮雲歡飲過茶,自頭上取下一支珠釵,說道,“今日事出突然,我沒有備下紅包,這珠釵便給妹妹做見面禮罷!”說着親手替她簪在頭上。
淳于昌見那珠釵是自己前幾日在行宮時所送,她竟想也不想信手便給了沈子涵,心中不禁一窒,便擡頭向她望去。卻見阮雲歡神情平和,並不顯喜怒,一時倒也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有心要問,此時又自覺理虧,也只能假裝不見,笑着替阮雲歡換了熱茶。
沈子涵見她語氣溫和,一如平日,臉上頓時露出喜色,磕了個頭謝過,才站起身來,立在她身側,輕聲道,“姐姐,都是妹妹不好,越到了姐姐前頭,姐姐切莫怨怪妹妹!”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殿下身畔有人服侍,該姐姐謝謝妹妹纔是!”
沈子涵粉面飛霞,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含羞向淳于昌一望,輕聲道,“妹妹只怕姐姐惱了妹妹,若是姐姐覺得不妥,妹妹便等姐姐大婚之後再進門也可!”
軟語嬌聲,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阮雲歡淺淺笑開,搖頭道,“妹妹何必如此,殿下身邊放着妹妹,總較旁人強些,姐姐還放心一些!”
淳于昌聽她二人說話,句句說到自己身上,卻又似乎自己一個大活人不在跟前兒一樣,不覺有些尷尬,向沈子涵道,“我先命李改送你回府,等擇了日子,再知會你!”
沈子涵見他一句話將自己打發,神情中便露出些委屈,卻只是柔柔弱弱的行下禮去,輕聲道,“妾身告辭!”輕輕擡頭,盈然雙眸向他一望,當真是千情萬緒,欲語還休。
瞧這樣子,怕是二人早已暗通款曲罷!
不等她起身,阮雲歡卻笑道,“又何必再擇什麼日子?我瞧明日便好!”轉頭望向紅蓮,說道,“你記得回去將我那套鑲白玉的金累絲頭面尋出來,明兒一早送去沈府,算給妹妹的添箱!”
紅蓮心中憤恨,卻不敢拗了阮雲歡的話,咬着牙答應。
阮雲歡又轉向淳于昌,笑道,“如今殿下身上擔着軍務,事情既已定下,也不必再拖,明日便回明皇上,接妹妹進去便是!”語氣溫和,脣勾淺笑,但眉宇間,氣勢雍榮華貴,自有凜然之氣,莫說沈子涵不敢說個不字,就連淳于昌也一時說不出話,只有唯唯的應了。
一家主母,只是爲丈夫納妾,自然全權做主。
阮雲歡見二人無話,便含笑起身,說道,“宮裡規矩多,妹妹今日便請殿下好生說說,莫要到時出錯,失了殿下的顏面!”轉身向淳于昌施下禮去,說道,“殿下,睿敏先行告辭!”
淳于昌見她從始至終,均是神情平和,分明是目的達到,不知爲何,一口氣卻堵在心口,說不出的煩悶,見她要去,忍不住喚道,“雲歡!”
阮雲歡擡頭,向他微微一笑,說道,“殿下,大事要緊!”說着向沈子涵望去一眼,轉身出門。
望着她纖細的背影挺的筆直,就那樣頭也不回的離去,淳于昌雙拳緊握,滿心只想將她一把拉回,大聲問她,爲何不鬧,爲何不罵,爲何不哭着質問他?她的心底,究竟有沒有自己?若是有,爲何這種事竟然能坦然處置?
“殿下!”身畔一個嬌嬌怯怯的聲音響起,一隻綿軟小手伸來,將他手掌握住。
淳于昌一怔回頭,但見一張小臉皆是委屈,盈然雙眸,更是泫然欲泣。淳于昌心頭一動,輕嘆一聲,說道,“明日便明日罷,我命人好生布置便是!”手臂輕攬,擁她入懷,心底卻是暗歎。阮雲歡固然聰明絕頂,可以做他淳于昌的強助,可是身上,總少了這份柔軟的女兒之氣。
出了一品居,馬車剛剛馳動,阮雲歡未語,紅蓮便已忍不住,咬牙道,“瞧吧,小姐,我說她是爲了我們五殿下而來,偏小姐不在意,如今她先進了宮,若是生下一男半女,搶在小姐頭裡,那可如何是好?”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她不過一個侍妾,又能如何?便是沒她,難不成五殿下宮裡是沒有人服侍的?”
紅蓮皺眉道,“那可不同,宮裡服侍的,均出身低微,殿下自然不會容她們生出長子,可是那沈平澤沈大人,可是三品頂戴,這沈子涵又是嫡長女。”
阮雲歡點頭,似有所思,凝眸向她注視,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紅蓮咬了咬脣,向她面前湊了湊,輕聲道,“不如小姐讓青萍配一副湯劑,給她飲了……”話說半句,便不再說。
此時便配湯劑,自然是要她再無做母親的資格。
阮雲歡心底微寒,卻淡淡搖頭,說道,“殿下若是知道,怕會不依,好在如今殿下領着前鋒營的差事,也不常在宮裡,慢慢再說罷!”
紅蓮見她不允,想要再勸,見她闔上了眸子養神,只好閉嘴。
隔了片刻,阮雲歡淡淡開口,說道,“明日五殿下納妾,也不能太過冷清,白芍,將消息傳出去!”
白芍點頭應下,紅蓮心中更是悶堵,噘嘴道,“小姐倒替她支應!”
阮雲歡淺淺笑起,張眸向她一望,說道,“不管怎麼說,如今五殿下也算你們主子,明日我不便前去,你們替我去送一送罷!不爲了沈小姐,也爲了殿下顏面!”
紅蓮無法,只得點頭。
五皇子納妾,果然如阮雲歡所言,但凡得到消息的,均是想盡法子向五皇子表達心意。只是淳于昌還不曾封王,身居宮中,來往不便,也就只有少數能出入宮禁之人向五皇子道賀。
而沈家雖然嫁女兒,卻只是爲妾,也不曾大設宴席,男賓不便前去,各府家眷便紛紛攜禮登門,聞說沈家女兒雖然爲妾,但卻是五皇子親許的側妃之位,只等正妃大婚,便可擡爲側妃。
只是,若說五皇子不曾定正妃也倒罷了,如今分明有一位正妃在那裡,不等大婚,便迎側妃進宮,這在沈大小姐,也算無上榮光,可是又將那位睿敏郡主置於何處?難道,那位睿敏郡主未曾進門便已失寵?
一時間,各府夫人越發加意親近,只說雖爲侍妾,若是搶在正妃之前生下小皇孫,日後那可是王爺的長子云雲……
沈子涵聽的粉面含羞,眸漾春光,心中也是禁不住暗暗盤算。
正說着,但聞前邊來回,睿敏郡主身畔的四大丫鬟同時前來,爲沈小姐送嫁。
只這一句話,整個屋子裡頓時開了鍋。衆夫人只道阮雲歡遇到此事,必然是恨怒難當,縱不來吵鬧,也必然一個人躲在府中生氣。哪知道她竟會將自己的四個丫鬟盡數派來,而四個丫鬟之中,白芍又是行宮解圍的有功之臣,雖然是個丫鬟,名聲早已傳了出去。
等到白芍四人進來,先給沈子涵見禮,再見過沈夫人,又將阮雲歡的禮物送上。衆夫人見不但禮節分毫不差,添箱的禮物也極爲貴重,一時間均是暗贊。不管阮雲歡此舉是真情還是假意,這場面功夫,竟是做的十足。
四大丫鬟,以白芍爲首,恭賀的話說完,便向前笑道,“我家郡主說了,郡主與沈大小姐情同姐妹,今日沈小姐先進門,郡主不便相送,便命我四人代她前來,送沈小姐出嫁!沈大小姐有什麼要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這番話,給沈子涵做足了面子。沈子涵臉上雖聲色不動,心中卻大爲歡喜,又哪敢當真使喚四人,忙起身還了禮,吩咐丫鬟好生照應,白芍這才轉身,向在場衆夫人、小姐一一見禮。
她雖是個丫鬟,此次卻是代阮雲歡前來,衆夫人不敢怠慢,均紛紛起身。
陸輕漾見白芍行下禮去,卻坐着不動,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說道,“你家主子如今越發不成話,傳話讓我們來給沈小姐添箱,自個兒卻躲了個清靜,你回去說,讓她另行賠罪,否則我可不依!”
白芍含笑道,“回稟世子妃,我家郡主說了,她搬入園子裡,還不曾請過二位飲茶,改日請世子妃和程大小姐過府坐坐!”
另一側的程秋茗“嗤”的一笑,說道,“瞧吧,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一句話,便連我的嘴也堵上,說不得她主子半分!”
衆夫人見三人說笑,顯的極爲親厚,均是陪着笑了起來。
一向知道陸輕漾、程秋茗與阮雲歡交好,此時聞說是阮雲歡央二人前來,心中更是暗暗猜測。淳于昌納妾,阮雲歡如此盡心,難不成是沈子涵在淳于昌面前極爲得寵,睿敏郡主不得不放下身段討好?
苗紋一身貴妃打扮坐在門側,見此情形,忍不住輕嗤一聲,整了整衣袖,說道,“當真是一場好戲!”
一團歡笑聲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衆夫人均是微微變色。白芍卻只是一笑,說道,“原來是武義將軍夫人在此,白芍失禮!”說着向她行下禮去。
苗紋坦然而受,淡道,“白芍姑娘多禮!”
白芍一笑起身,說道,“沈小姐和五殿下大喜的日子,一會兒還請夫人多飲幾杯!”竟不理她言語間的譏諷,帶着紅蓮等人出去,自有沈府的丫鬟指引四人向設宴的花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