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在自個兒家裡,又何必喚什麼縣主?難不成日後我們見了爹爹,也口口聲聲喚‘相爺’?”卻仍然沒有接茶的意思。雖然她不準備刁難這位袁姨娘,但若是此時壞了規矩,日後還要費一番手腳。
袁青眉知道小算盤被她瞧破,咬了咬脣,又重施一禮,說道,“方纔是婢妾疏忽,大小姐勿怪,請大小姐飲茶!”
阮雲歡微微一笑,伸手將茶接過,湊到脣邊淺飲一口,說道,“有勞姨娘!”從白芍手裡接過紅包,遞了過去。
袁青眉默默接過,給年媽媽收起,自己再換一盞茶,向阮雲樂走去。
正這個時候,但聞門外丫鬟回道,“相爺、夫人,樊姨娘來了!”
阮一鳴眉頭一皺,說道,“她有着身子,來做什麼?”說着話,目光向秦氏一掃。
秦氏冷笑道,“自老爺去後,樊姨娘連她自個兒的院子也不曾出,妾身可不知道她來做什麼!”心裡也是恨怒,這十天來,她想盡辦法,卻連樊香兒的院子也不能接近,便不用說她的肚子。
阮一鳴默了默,說道,“外頭冷,讓她進來罷!”
隨着話落,但聞門外一聲嬌笑,簾子一挑,樊香兒扶着巧慧走了進來,向阮一鳴行下禮去,說道,“老爺回府,婢妾剛剛知曉,迎接來遲,請老爺恕罪!”
阮一鳴擺手道,“你懷着身子,還行這禮做什麼?”向身後小廝吩咐,“還不給姨娘看座!”
樊香兒“啊喲”一聲,說道,“夫人和二位小姐在這裡,婢妾可不敢坐!”說着話,一雙眸子已掠到袁青眉身上。
阮雲歡瞭然。敢情她也是來給這新來的姨娘下馬威來着!
果然,樊香兒目光在袁青眉身上一轉,笑道,“這不是袁大小姐嗎?聞說袁大小姐也嫁給了老爺,日後我們便是姐妹,我心裡甚是喜歡!”說着又轉回身來,向阮一鳴笑着福身,說道,“恭喜老爺,給香兒添了一個妹妹!”一句話,將二人身份坐實。
阮一鳴見她神色平和,不似秦氏臉滿戾色,便滿意了幾分,說道,“往日你們也是熟識,日後還好相處!”擡頭望着袁青眉,問道,“怎麼還不敬茶?”
袁青眉低應,“是!”捧着茶向阮雲樂施下禮去,說道,“二小姐請用茶!”
阮雲樂本來和秦氏一樣,滿臉的不憤,但自從樊香兒進來,便奇異的安靜下來,此刻見她敬茶,竟然笑了笑,說道,“有勞姨娘!”順順的接茶飲了一口,也將紅包遞過。
見她不加刁難,連秦氏也覺意外,不覺向她多瞧幾眼。阮雲歡卻見她目光在樊香兒肚子上一轉,不由挑了挑脣角,露出一抹笑意,起身道,“爹爹,天色不早,女兒先行告退!”又向秦氏行了一禮,轉身施施然出門。至於樊香兒和袁青眉要如何論這個姐妹,她卻不想看。
這裡袁青眉卻是心裡一萬個不服。論出身,樊士浩是刑部侍郎,袁冠順是中郎將,一文一武,都是三品。可是袁青眉是袁冠順嫡出的大小姐,而樊香兒卻只是個庶女。再加上袁青眉本就比樊香兒年長兩歲,往日都是她口口聲聲“姐姐,姐姐”的叫着,如今要倒過來讓她喚她姐姐,又如何甘心?
見她神色間露出些猶豫,阮一鳴清咳一聲,說道,“先入門爲大,你便喚樊姨娘聲姐姐,這茶倒不用敬了!”算是給了樊香兒顏面,也不算太過折辱袁青眉。
袁青眉無奈,只得低聲喚道,“姐姐!”卻並不施下禮去。
樊香兒揚了揚眉,正要說話,卻聞阮一鳴問道,“香兒,這幾日本相不在府上,你身子如何?”藉機將話題岔開。
樊香兒雖然領會他的意思,卻也不便在那禮節上糾纏,嬌笑道,“前幾日這小傢伙還鬧的厲害,婢妾幾乎吃不下什麼,這幾日想來是知道爹爹要回來,安靜了許多!”說着,一隻手撫着還未明顯凸起的小腹,引得兩道目光都落到她的肚子上。
阮一鳴“嗯”的一聲,說道,“你懷着身子,就莫要亂跑,還是屋裡歇着的好!”
樊香兒笑道,“老爺,陸太醫說,如今三月期滿,胎兒安穩,要香兒多走動纔好生養!”
“哦!”阮一鳴應了聲,側頭想了想,卻想不起阮雲歡、阮雲樂那時的情形,便點頭道,“那也需小心!”不想和她再說,向秦氏問道,“給袁姨娘的屋子安置在何處?”
秦氏道,“便在西偏院裡,老爺瞧還缺什麼,再補!”
阮府的正院,帶着東西兩個偏院,與正房一牆之隔。如今東偏院住了樊香兒,便將西偏院給了袁青眉,倒也是個道理。
阮一鳴點頭,說道,“這一路也乏了,早些安置,也好歇息!”向外喚過小廝,說道,“你帶着袁姨娘去西偏院安置!”
小廝躬身領命,向袁青眉道,“姨娘請!”
此刻碧荷已受完刑罰,腫着一張臉回來謝了恩,與年媽媽一左一右扶着袁青眉離去。
阮一鳴起身道,“我去給老夫人請安,夫人自便罷!”便大步出門。
紫竹苑裡,正笑聲一片。
老夫人說道,“那樊姨娘也是個伶俐的,不管是她送去的東西,還是我送去的東西,一概遠遠的在旁的屋子裡存着,不用也不丟。她自個兒去了幾次,都說是睡着,避不見面,她要強闖,又有老爺安排的護院攔着,哪裡能由着她?”
阮雲歡勾脣笑道,“樊姨娘不過一個庶女,也能在侍郎府中得寵,雖說是因爲沒有旁的女兒,卻也是她的能耐。”
正說着,聞門外丫鬟回道,“老爺來了!”跟着簾子挑起,阮一鳴大步進來,跪倒給老夫人問安。
老夫人見了他來,便笑道,“聞歡丫頭說,你弟弟年底會回來述職?”
阮一鳴見了禮起身,含笑點頭道,“方纔見雲歡急着回來,想着便是來了母親這裡!”說着擡頭向阮雲歡一望。自從御帳內父女二人默契合作,將一場大禍消於無形,心底對這個女兒便近了幾分。
阮雲歡起身見禮,笑道,“這樣的喜事,雲歡自然是搶着來回祖母,省得被旁人搶了先,得了賞,卻沒有云歡的份兒!”
說的老夫人笑了起來,用手點着她,笑道,“你們聽聽,方纔我顧着高興沒給她賞,這是藉機點撥我呢!”向羅媽媽道,“去,將我那支五鳳朝陽桂珠御鳳釵拿來!”
阮一鳴見老夫人歡喜,也笑了起來,湊趣道,“此事是雲歡大功,母親原該多賞,一隻釵子怕是寒酸了些!”
老夫人笑道,“瞧瞧,都說人往下親,這當爹的幫着女兒算計孃的東西!羅媽媽,你將我箱子櫃子打開,讓他們挑去,全擡了去也只當沒瞧見!”說的衆人笑了出來,羅媽媽笑着向裡邊去。
又笑說一回,老夫人才向阮一鳴道,“你四弟幾年不曾回來,他那院子,你命人好好收拾一下,再撥幾個下人過去,莫要顯的冷清!”
阮一鳴應了,說道,“橫豎還有一個月,來得及!”
老夫人點了點頭,向阮雲歡瞧去一眼。恰羅媽媽捧了裝釵的盒子出來,阮雲歡便起身道,“既然得了賞,雲歡也便回了,回頭再有好事,再來討賞!”接過盒子,向老夫人和阮一鳴行禮告退。
笑望着阮雲歡離去,老夫人才慢慢道,“聞說你又納了一房妾室?”
阮一鳴忙欠身道,“原是意外,又有皇上做主,兒子豈能不要?”當初雖然是無奈,可此一刻想起袁青眉在他的調教下漸漸綻放的身體,心頭怦然,但覺這個意外,如此的動人。
老夫人點頭,說道,“如今樊姨娘有了身孕,你也得個人服侍,只是這袁家小姐出身尊貴,不比尋常妾室,你需得小心調和纔是!”
阮一鳴點頭道,“兒子省得!”
當夜,因是小別,阮一鳴留宿秦氏房中,可是瞧着她雖容顏不老,可掌下的肌膚卻已顯鬆馳,與袁青眉那細緻又有彈性的肌膚自然無法相比,頓時便沒了興致,竟然一宿無話。
那日之後,阮一鳴每日回來,先與秦氏說些府中的事務,便去向老夫人請安,等從老夫人那裡出來,再去瞧過樊香兒,便一頭扎入袁青眉的房裡。
其間也曾去過小晴所住的院子,可是已人去樓空,只有看門的老人交給他一個小包,說是小晴所留。打開來看,竟是兩本工筆春宮。阮一鳴想到小晴入骨的妖媚,雖然心中不捨,但唸到她的出身,又不覺鬆了口氣,便一門心思放在袁青眉的身上。
轉眼到了年下,阮一鶴的院子已收拾齊整,只等阮一鶴回來便可入住。而各處莊子的管事也都陸續派人來送當年的錢糧、年貨,因着有三處莊子還要交接,阮雲歡一下子忙碌起來。
這裡剛接下莊子的帳目,外邊已來回報,說江州田莊魯大腳帶着魯大姐、魯二虎求見。
阮雲歡奇道,“怎麼他們也來了?”將他們喚入,待他們見了禮起身,才向魯大腳笑道,“你將二虎、大姐一併帶上,莊子上可有人守着?”
魯大腳忙道,“有他娘和二姐在,三虎、四虎如今也得用了,大小姐放心!”
阮雲歡點頭,說道,“原說今年江州不曾有什麼收成,你們倒不必非跑這一趟,卻不想你們有心!”
魯大腳躬身道,“縱然沒有收成,這年底下,小人總要給大小姐來見個禮,這是規矩!”
阮雲歡“嗯”的一聲,說道,“你來了也好,莊子裡的事,問你還清楚些!”
魯大腳應了,回道,“莊子原來的良田便有千頃,包着兩座山頭,七座林子。項力兄弟將山下有鹽鹼地的一個山頭劃了去。後來汪世兄弟又購進了千頃田地,卻只有五百餘頃得用,與原來的莊子並在一處,便是一千五百頃良田,共包着五個山頭,十二座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