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段日子總是操勞,食慾不振,奴婢瞧着你似乎清減了不少呢。您可得注意身體纔好。濃茶傷胃,奴婢煮了百合甜湯,娘娘您嚐嚐看。”錦瀾十分體貼,她伺候皇后多年,也知道皇后的口味,貼心的端了上來。
蘭昕嗅着甜湯的香味兒,也是覺得有些餓了,便頷首一笑:“本宮正覺得有些餓,虧得你細心。”
索瀾聞言也是欣喜,難得皇后有心思吃東西,緊着就上前幫手。端着銀邊兒的青瓷碗由着錦瀾將百合甜湯盛到六分滿,再撒一些青絲玫瑰的碎末,擱上銀質的小勺,雙手奉於皇后。“娘娘快嚐嚐,御膳房的手藝比不上咱們的小廚房,小廚房裡最知道娘娘脾胃的,便要數姐姐了。”
“哪裡有人賣瓜誇瓜香的?”錦瀾有些羞赧的扯了扯索瀾的衣袖:“瞧你,也不嫌害臊。”
“我說的是實情啊姐姐,哪裡就有誇讚之意了。何況好與不好,皇后娘娘一嘗便知。”索瀾喜聲音落,就聽見乾嘔之聲。頓時蹙眉轉首,急切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錦瀾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莫不是甜湯熬得不乾淨?
蘭昕蹙緊了眉頭,只覺得胃裡翻滾的厲害,擺一擺手捂着嘴唔噥道:“許是昨天夜裡着了涼,有些不舒坦。”
“那奴婢去請御醫過來給您瞧瞧可好?”索瀾依舊不放心。皇后的身子雖然不算特別硬朗,這幾年病痛也有,但近來持續的不好卻她十分揪心。
“嗯,也好。”蘭昕想起日前對曹旭延說的那番話,心裡有些沒底氣:“不必非得是曹御醫,當值御醫即可。”
“知道了娘娘。”索瀾聽話聽音兒,心知皇后是不想太麻煩曹御醫。縱然是這麼吩咐了,可她還是希望曹御醫去瞧一瞧,也唯有曹御醫去,自己才能安心。這麼想着,她就叫上了小猴子陪自己一併往太醫院趕。
蘭昕用清茶漱了漱口,才覺得舒服了許多。這段時間,她是怎的覺得自己體力不支。雖然後宮裡沒有特別發生什麼事情,但芝麻粒兒大小的也足以讓她焦頭爛額了。何況純貴妃這裡有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以及妙芸……
“皇上這會兒可下朝了麼?等會兒請過脈,本宮想去養心殿見皇上。”蘭昕是放心不下傅恆的,但她更放心不下皇上與妙芸。自從令嬪撞見妙芸的那一日起,蘭昕的心就一直平靜不下來。她似乎是在等,等皇上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畢竟皇上說過不再隱瞞任何事,畢竟皇上說過會真心以待。那麼爲何傳召外命婦入宮這樣的事情,皇上要做的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別人察覺有什麼懷疑似的。孰不知越是想要隱藏,就越容易被挖出真東西來。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曹旭延的聲音清爽嘹亮,行禮的動作也是恭謹。
蘭昕回過神的時候,他人已經立在面前了。
索瀾未免皇后多心,連忙道:“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去請當值御醫前來請脈。不想今兒湊巧是曹御醫,左右還得麻煩他走這一遭。”
“是了。”蘭昕緩了口氣,將飛到九霄雲外的心思慢慢的收了回來。“本宮的事,沒少麻曹御醫,也不差這一回了。”
“皇后娘娘嚴重了。”其實曹御醫隱約感覺到皇后發現了什麼,爲此他不得不更加謹慎小心。畢竟自己的心思一旦讓皇后察覺,只會給她帶來煩擾。這不是他心中所願。“娘娘,得罪了。”
將雪白的素錦覆蓋在皇后的玉腕上,曹旭延沉着眉頭,輕輕的將手按了上去。他清醒自己是御醫,也慶幸自己走進了這金碧輝煌的人間煉獄,否則,憑什麼能夠陪在她身邊,又憑什麼能夠成爲她能夠相信的人。喜歡一個人很簡單,就是要看着她好好的過。
無論她的生活裡是否有自己都好,只要她是好好的,那就比什麼都要緊。曹旭延這麼想,也是這麼做。無條件的付出,根本從來就不想有回報,以爲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不過是區區奴才罷了。
“娘娘……”心一震,曹旭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但事實上,這樣簡單的脈相他是絕對不會看錯。收回了自己的手,曹旭延欣喜卻也慌亂的整好衣襟,跪了下去。“臣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據微臣診斷,皇后娘娘已經足足有孕三月。”
輕飄飄的眩暈感,蘭昕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索瀾與錦瀾相視一眼,連忙隨着曹御醫一併跪下向皇后道賀:“奴婢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
“奴婢恭喜皇后娘娘。”內殿裡伺候的宮人也紛紛隨之道賀,那歡喜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海浪一般,一浪高過一浪,震得耳膜與心都狂跳不止。
“本宮真的有了?”蘭昕卻不敢歡喜,表情嚴肅的不行:“曹御醫,你可診斷仔細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臣斷的十分仔細,絕不會有錯。”曹旭延一絲不苟道:“皇后娘娘的龍胎胎象安穩,想來娘娘只要靜心養氣,待到時機成熟,必然能誕下個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蘭昕強忍着淚意,慨嘆一聲,方纔笑道:“是不是小阿哥本宮不敢強求,但只要能平安的誕下這個孩子,看着他茁壯成長,本宮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臣願意爲皇后娘娘效犬馬之勞。”曹旭延一拱手:“純貴妃娘娘離孕期不遠,而皇后娘娘的龍胎已足三月。雖然接下來的兩個月,會讓臣有些忙亂。但是請皇后娘娘放心,臣一定盡心竭力,保皇后娘娘與純貴妃娘娘萬全。”
連連頷首,蘭昕鄭重道:“即便你不說,本宮也會這麼要求。還是昨天的那句話,本宮能信的就只有你曹御醫。只是,盡御醫的本分就好,實在無需額外的多做什麼。這樣對本宮,對你都大有裨益。”
“臣明白,謹遵皇后娘娘懿旨。”曹旭延的臉上浮現了溫然的笑意,很努力纔將心底的雀躍埋藏起來,至很深的地方。“皇上那裡……還請皇后娘娘示下。”
再度有孕,這樣的喜事若是他知道了,會高興成什麼樣子?蘭昕已經抑制不住臉上的笑意,語調溫潤:“反正本宮也要去見皇上,不如就讓本宮自己向皇上言明吧。”
“遵旨。”一直以來,曹旭延知道皇后是多麼想有個孩子。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了,她自然是希望能親口告訴自己的夫君。許是自己問的多餘吧,曹旭延釋然斂息:“皇后娘娘若是沒有別的吩咐,臣回太醫院詳細擬了方子,擇選好藥材再送過來。請皇后娘娘儘量安排在長春宮的小廚房煎藥,以免有什麼意外。”
“知道了。”蘭昕將手輕輕的擱在腹上,心裡極是緊張並着害怕。她的孩子不能有意外,她要好好的生下這個孩子。“備肩輿,本宮要去面見皇上。”
弘曆才喝了一口熱茶,便猛的將茶盞扔在地上,瓷盞碎裂的脆響聲,很是震耳。“朕幾時吩咐過你去請令嬪,你當真病糊塗了是不是?”
李玉跪在地上,那八分的茶水飛濺在臉上已經不覺得很難受了。只是瓷盞的碎片扎破了手,讓人疼得厲害。“皇上,奴才不是有心的,奴才不敢驚動皇后娘娘,又怕……皇上您的病勢愈沉,怕耽誤了。想着皇上總能和令嬪娘娘交心,說些體己話,這才自作主張請了娘娘過來。”
“辦錯了事情,還弄出這麼一大堆藉口,你當朕真的不敢動你了是不是?還是你覺得,這紫禁城裡就只有你伺候的最好,朕離不開你?”弘曆原本以爲是令嬪自己過來的湊巧,不想竟然是李玉多嘴。時隔幾日,這件事再度掀起波瀾,他才明白,妙芸入宮絕不是什麼好事情,相反可能會帶來許多誤解與猜忌。
李玉連連搖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這麼想。奴才真的是怕皇上身邊沒有可心的人照顧……皇上,您就饒了奴才這一回吧。”
“你可知,你這麼做,會讓人以爲朕與傅恆福晉有什麼……不好。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你可明白你這禍闖得有多離譜?”
“奴才知錯了,皇上,奴才真的知錯了,您饒了奴才這一回吧!”李玉臉色十分的不好,從皇上的語氣聽得出來是動了真怒。
蘭昕沒瞧見外頭有奴才守着,徑自入內,便聽見皇上斥責李玉的聲音。縱然隱隱約約聽得不多,卻也不難猜出和什麼有關。含了笑,人還未入西暖閣,聲音卻已經越過了厚厚的縹色簾子:“皇上,念在李玉侍奉多年的份兒上,就饒了他這一回吧?權當是給臣妾薄面。”
弘曆聽見蘭昕的聲音,眉宇便倏地鬆了開:“皇后?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閃身進入內寢之中,蘭昕瞟了李玉一眼才與皇上四目相對:“只因爲臣妾有件喜事要親口稟明皇上。旁人在此,未免有些掃興,不如……”
“你先下去。”弘曆的聲音和緩了不少,眉眼間的凜然也慢慢的轉化成了溫柔。他略微頷首,示意李玉先出去,隨後才平復了情緒,淡笑着問:“是什麼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