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夢破五更心欲折

這一晚,弘曆照舊宿在蘭昕的長春宮。陪着蘭昕安眠,讓他覺得很溫馨也很寧靜。於是這一晚安眠,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比之長春宮的寧靜,慈寧宮倒是添了幾分躁動。蘇婉蓉纔要睡,雅福便讓小宮婢來傳話,說太后心悸難安,着她前去侍疾。待侍奉了太后用罷了藥,自己已經清醒了過來,根本沒有半點睡意。

於是她也不想睡了,默默的陪在太后身邊,瞧着太后虛目蹙眉苦熬歲月。蘇婉蓉幾次都差點忍不住,她很想喚醒太后問一問,風光了這幾十年,晚景淒涼到底是什麼滋味。再有,她也很想知道,太后是不是真的就這麼甘心枯竭下去了。

似乎是因爲純妃侍奉太后久了,二人總算有了幾分默契。太后用了藥,心悸稍微緩和了一些,便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哀家知道,你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爲着能伺候好哀家,苦了你了。”

蘇婉蓉本是背對着太后,忽然聽見語聲,身子一顫,迅速轉過頭去。正迎上太后眼底既冷又暗晦的目光,心裡更是一緊。“太后才用了藥,怎的不多睡一會兒?這會兒才三更天,離天亮還有許久呢。”

“慈寧宮不會再有天亮的時候了,哀家與純妃你的心都黑透了不是麼?”太后召喚她過來,坐在自己身側。這樣說起話來,能省力不少。雅福等人,一直在內寢之外等候傳喚,是真真兒的隔牆有耳。畢竟太后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們也不敢太造次。

乖巧的走到了太后身側,其實蘇婉蓉不必僞裝柔弱的樣子,那種嬌滴滴的美態幾乎是她與生俱來的。只不過,沒有用在正經的地方,美態就成了媚態,矯揉造作的樣子着實讓人看着不舒服。“太后有何吩咐。”

“哀家想要送你一份大禮,用以酬謝你對哀家這樣盡心。”太后眉眼間的笑意,怎麼看上去,都是極爲清冷的,讓人從心底透出一股恐懼。

縱然蘇婉蓉侍奉在太后身側多時,也時常討好太后以示親近,到這會兒,心裡依然有些發怵。“臣妾侍奉太后原本理所應當,哪裡敢領受太后的大禮。這一切,不過是臣妾的分內事罷了。”

蘇婉蓉的語聲漸漸的弱下去,皆是因爲太后臉上譏諷的笑意越發明顯。她心裡本就發怵,這一回更是不敢再多口舌,只小心翼翼的賠笑,沉默的垂下頭去。

“這些話,說出來浪費時間,哀家沒有精氣神兒來聽,也早已經聽膩了。何況皇上又不在這裡,純妃你還是省省力氣吧。”太后涼薄的口吻慢慢的淡下來,只道:“哀家知道,你幾次出謀劃策,算計哀家幾位皇孫都不果。”

“太后……”蘇婉蓉倒吸了一口涼氣,正預備分辯,卻被太后制止。

“你別想狡辯或者詆譭旁人,哀家既然能講出來,便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太后陰鬱了臉色,隨即看了一眼門外,幽然嘆息一聲,複道:“現下哀家不是爲了追究你什麼,且聽哀家把話說完不遲。”

“是。”蘇婉蓉恭順的頷首,順從的對上太后狹長的鳳眸。

泫然一笑,太后這才慢慢的嘆息一聲:“只因爲你錯信了一個恩將仇報的人,纔會致使許多事情功虧一簣。依你的性子,這個人本來早就該出去了,可惜事情還沒辦好,皇上就已經將你鎖在哀家這裡了,到底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若換做哀家,心裡怨懟的人好端端的活在眼前,這滋味兒生不如死。誰知偏偏你與哀家同一宿命,皆是得任由這些人好好的活着,讓自己心裡不痛快。”

蘇婉蓉明白,太后口中的人便是曹旭延,心裡登時一亮。難不成,太后要親手爲她除去曹旭延這個眼中釘?若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心裡暗自暢快不已,蘇婉蓉脣邊情不自禁的有了弧度,這抹弧度陰冷,深邃,彷彿與太后眼底的暗晦很相似。

只是,不得不承認,今時今日的純妃,還遠遠沒有太后那樣的殺伐決斷,深謀遠慮。“太后是要幫臣妾拔去這顆眼中釘麼?”

坦然一笑,太后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浮現出來:“自然是應當的,否則怎麼還純妃你的一番心意了。且遠不止如此……”

這樣蘇婉蓉興奮起來,懷裡像是揣了一隻兔子:“莫不是太后連怡嬪的龍胎也要一併……”話一出口,蘇婉蓉當即後悔起來。太后到底是皇上嫡親的額娘,討厭皇后的孩子,情有可原,畢竟那是富察氏血脈的孩子。可旁人的卻不一樣,總歸是皇上的骨肉啊。

臉色訕訕的有些下不來,蘇婉蓉甚至不敢喘大氣,只淡淡的垂首,謹慎道:“臣妾失言了,還望太后恕罪。”

太后倏地露出了笑意,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平靜道:“純妃也能瞧出哀家的心思,哀家正是如此設想的。你有永璋,自然得不顧一切的爲他籌謀。永璋之上雖然還有大阿哥,可皇上似乎並不喜歡這個大阿哥。倒是之後的幾位阿哥才讓人更憂心。

哀家也是從你這個時候過來的,熬呀熬呀好不容易纔熬成了太后。所以你心裡的苦楚,沒有人比哀家更明白了。方纔哀家不是說了麼,能助你一臂之力,便當是哀家送你的厚禮了。”

慢慢的笑了出來,太后臉上的顏色好看了幾分。“怡嬪不得皇上寵愛,她的孩子命苦,不曉得還能不能瞧見明天的今兒清晨的太陽。許再過一會兒,這兩個眼中釘都消失不見了。慈寧宮的天兒,也能晴空萬里一小會兒。”

這倒是不得不讓蘇婉蓉驚訝了,太后竟然能謀算的這樣精確,非但知道自己心裡想着什麼,且深處困境之中,依然能運籌帷幄,澹然從容,光是這一份本事,蘇婉蓉便是怎麼學也學不會了。

只是爲什麼,爲什麼太后連自己的皇孫也可以不要?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惴惴不安的看了太后一眼,碰了碰有些冰冷的脣瓣,蘇婉蓉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許是問了,太后也不會回答。

然而讓她出乎意料的則是,她沒有出聲,太后反而清冷一笑。

“人哪兒有不好奇的,哀家何以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孫兒,想必純妃一定很想知道吧?”太后不想隱瞞純妃,理由其實很簡單。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純妃一直抱着伺候好太后,便能取悅皇上的愚蠢想法,她就永遠不可能走出慈寧宮。

只有當她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她纔有可能另闢蹊徑,尋一條更好走的或者更能走進皇上心裡的生路來走。何況也只有這樣,純妃纔會知曉她此時的處境有多麼艱難,想要活着走出慈寧宮,唯一的法子便是俯首帖耳的聽話。

心思多的人的確不好控制,即便是太后,也未必能讓純妃十成十的聽話。

“臣妾不敢。”蘇婉蓉吳儂軟語的調調,已然顯出了疏離之意。

“沒有什麼不敢的。”太后冷哼一聲:“你連皇嗣都敢謀算,還怕知道哀家的秘密麼?何況這個秘密如今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連皇上都知曉究竟了,也不差你一個。純妃,你可挺好了。”

蘇婉蓉怔怔的對上太后凌厲的眸子,一顆心不停的哆嗦着,十分難受。

“哀家並非皇上嫡親額娘,皇上乃是哀家抱來的孩子。雖也是先帝的嫡親骨肉,可當今皇上的生母只是圓明園裡卑微的賤婢,身份根本不值得一提。哀家之所以能活到今日,則是因爲哀家囚禁了皇上的生母,致使皇上與親額娘骨肉分離,不得團聚。

若皇上殺死了哀家,他就永遠也見不到自己的嫡親額娘。這便是慈寧宮鎖閉宮門的根本緣由,而哀家的病,不過是皇上爲了謀算哀家,出手爲之的結果。”

平日裡,太后說話永遠是慢條斯理的,一字一句徐徐穩穩的冒出來。而這一段話,卻大有強灌於純妃耳中之勢,好像還沒等純妃聽明白,話已經強勁的塞進了她的腦子裡了。可想而知,純妃該有多麼的驚愕。

“太后,您再說什麼呢,臣妾怎麼一個字也聽不見?”蘇婉蓉只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春雷擊中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不說,兩眼直髮黑,好像除了錐心之痛,她再也沒有旁的感覺。原來遭雷擊是這樣的滋味啊。

“你分明就聽清了哀家的話,何必要如此。”太后儼然有些不悅:“怕有何用?倒不如面對。”

說的容易,簡直是說的太容易了。蘇婉蓉只覺得一瞬間,心裡攢動的恨意便撲了上來。原來太后一直將她當猴子來耍了,表面上不吃自己的討好的這一套,實則是挖了個無比巨大的墳坑,等着她自己咧着嘴兒跳下來。

而當她自以爲成了太后的近人,依附着太后就能飛上枝頭的時候,太后卻一鍬一鍬的填下土來,生生要將她活埋。“太后別與臣妾說笑了,這一點兒也不好笑。”淚水順着純妃聚滿笑意的眼裡流出來,她邊抹着淚,邊連連搖頭:“不好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笑,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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