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新郎二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走到了大廳的中央。
果然如安九所料的那般,隨着二人的靠近,坐在高堂之上的杜若卿,看到在那新娘身旁伺候着的教習姑姑,眸中一抹得意凝聚。
“安九郡主和北世子,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啊!”
“是啊,你瞧北老王爺,那臉上的笑容,很是欣慰呢!”
一時之間,大廳中,交頭接耳的聲音四起,這些傳入杜若卿的耳中,聽着卻是冷笑。
天作之合麼?
那安九這個時候,只怕已經落入火坑了,而北策……杜若卿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北策的身上,瞧見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溫柔的笑着,平日裡,可是很少見到世子這般歡喜的模樣。
呵,以爲他當真娶到了安九了麼?
杜若卿心中輕笑,臉上卻是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呵呵,快拜堂吧,吉時已到,莫要耽擱了這對新人。”
“對,趕緊拜堂,趕緊拜堂,拜了堂,給我這老頭子,生個胖孫子,哈哈……”北老王爺笑呵呵的道。
而北王爺,卻是看着北策,一臉冷冽,甚至是敵意。
想到那日在柳鶯殿所發生的事情,北王爺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那目光裡,越發多了幾分熾烈且莫名的東西!
教習姑姑正要聽命主持二人拜堂,可北王爺的聲音,突然響起,更是打斷了所有的進度……
“等等……”
衆人都是一愣,齊齊看向那開口之人,只瞧見北王爺面容嚴肅,似絲毫沒有因爲今天的喜事而開心,那眼底,甚至有些讓人無法明白的東西在閃爍着。
“等?等什麼等?”北老王爺蹙眉,心中浮出一絲不悅,對這個兒子,他素來沒有多少滿意的,這一等,錯過了吉時,可又如何是好?
他雖然在錦墨堂內清修,可是,外面的事情,他偶爾也能聽到一二,他和夏侯音的糾葛,當真是讓他不快。
“父王,有些事情,兒子想趁着今天這麼多人都在,說說清楚。”北王爺起身,朝着北老王爺行了個禮,那態度也是冷淡至極。
北老王爺眉心皺得更緊,白了他一眼,“有什麼事情,以後說不也行?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要你佔了此刻的時間來說。”
北老王爺明顯不悅,這似乎已經在北王爺的預料之中,可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此刻不說,心中怎麼能暢快?
北王爺斂眉,轉身面向衆人,朗聲開口,“北穆呢?”
衆人一愣,饒是在人羣中的北穆,也是微微一愣,北王爺說這事,竟也和二公子北穆有關係麼?
好半響,北穆回過神來,走到堂前,拱手行禮,“父王……”
北王爺看了北穆一眼,朗聲道,“你大哥新婚燕爾,這府中產業上的大小事情,一切都交由你來打理吧……策兒,你好好成親,爭取早日給咱們北王府添丁,這樣,也算是圓了你爺爺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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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此話一落,衆人更是震驚。
北王爺真是什麼意思?
他分明就是拿了北策在北王府的掌家大權,而交到了北穆的手上啊!
別說是衆人驚訝,就連當事人北穆,也是難掩吃驚,自幾年前,北王府的產業的大權全數交到北策的手中之後,誰也無法撼動北策的地位,到了後來,幾乎所有人都有一個認知,那便是北王府產業能發號施令的人,就只有他北策一個,他甚至連奪權的念想也不敢有。
可是,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的心思卻是變了,但就算是如此,他這幾個月來,雖然在產業中也在參與一些事情,可卻從來都是一些小事,根本掌控不了關鍵,今日父皇的意思……
震驚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欣喜,莫大的欣喜,不僅僅是他,還有卿王妃,她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饒是她這樣反應快的人,都是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接收到了這個驚天的消息,是莫大的驚喜啊!
王爺他……他這是要總用北穆了麼?
不僅如此……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過……新婚燕爾,給北王府添丁麼?
精明如卿王妃,心中自然是明白,這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不過,王爺用這個爲藉口,奪了北策的權,意味着什麼?
杜若卿目光幽幽的停留在北王爺的身上,似乎是在探尋着什麼,她知道,無論王爺今日此舉是爲了什麼,總之,得利的是她的北穆!
心中如是想着,便越發的得意了起來。
北策啊北策,今日,不但是這個娶的新娘不能讓她滿意,連大權也要落到別人的手中,看來,今日怕並非是他的大喜之日啊!
“穆兒,你父王如此體恤你大哥,你也該爲你大哥分擔一些。”杜若卿開口,意在提醒北穆,這個機會,必須要牢牢的抓住,只要他們將這北王府產業的大權奪了過來,那麼,太子登基指日可待,而柔兒母儀天下的一天,也會到來。
北穆微怔,回過神來,可還沒開口,大廳裡,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卻是響起……
“父王,這王府產業,在大哥的手中經營得好好的,怎能說交給二哥就交給二哥?再說了,大哥雖是新婚,可咱們王府產業,向來都有各自的人才,在大哥的手中,也已經不需要他花太多的時間,這倒不至於,讓二哥……”
開口的是三公子北凌
開口的是三公子北凌,他本是在北王府外地的產業中打理生意,這次,更是專程爲了安九和北策的大婚回了京都,可沒有想到,父王竟是會突然有了這個決定。
這哪裡是體恤大哥?分明是針對大哥,想架空大哥的權利啊!
“你知道什麼?花不了多少時間,也是要花時間的,這些時日,北策就好好陪着世子妃,生下北王府下一任繼承人,纔是最重要的事情。”北王爺厲聲開口,那語氣多了幾分凌厲,在大廳中迴盪,說出的話,更是不容置喙。
北凌蹙眉,欲言又止,下意識的看向北老王爺,“爺爺……”
爺爺素來是器重大哥,對大哥這些年對產業的經營尤其滿意,他該是會爲大哥說句話!
可是,北凌看了他好久,那微微笑着的面容之上,卻依舊是那淡淡的笑容,看不出絲毫端倪,過了好半響,才道,“我老了,這府上的事情,我早已經不管不插手!”
那意思,是連他也不管這件事情,任憑父王奪去大哥的權?
北凌轉而看向北策,“大哥……”
“既然父王體恤,那北策謝過父王,以後,要讓二弟多操勞了!”北策嘴角依舊是那溫柔的笑意,好似此刻被拿走的,是一件再小不過的東西了。
這反應,不僅僅是衆人,就連喜帕之下的安九,神色也是微怔。
卿王妃一直致力於奪他的權,雖不知道北王爺如此決定的緣由,可北王爺這麼一來,那就真的如了卿王妃的願了啊,可北策竟然如此輕鬆的答應了?
安九眉心微微皺着,可是,片刻,她的神色卻是恢復如常。
這北世子的能耐,還用她懷疑麼?
他能如此輕鬆的答應,自然有他如此輕鬆答應的理由,她又何必跟着着急?
今日是她和北策的大婚之喜,何必因爲這些事情而不悅?
“可以開始拜堂了嗎?”北策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方纔陷入震驚中的人,猛地回了神。
就連北王爺自己,也是詫異,早先,他已經準備了許多應對北策反抗的計策,可是,北策如此輕鬆的應承,沒有絲毫掙扎,竟是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讓他覺得這事情太過順利,有些不正常。
北王爺下意識的嚥了一下口水,目光停留在北策的身上,竟是有些手足無措。
“既然要說的,都說完了,那就開始拜堂,現在誰還敢因爲其他的事情擾了拜堂的時間,我這老頭子,第一個不饒!”北老王爺斂眉道,語氣雖淡,可隱約透出的威儀,卻是讓人心中震懾。
北王爺斂眉,竟是不敢再說什麼,坐了下來。
經過了方纔的事情,氣氛變得有些詭異,教習姑姑卻也不敢怠慢,引導着兩位新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最後衆人看着這對新婚夫妻被送進了洞房,一切的經過,衆人都有些恍惚,似乎是沒有從方纔發生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安九被送到了琉璃軒中的新房,卻是在進門之前,將那教習姑姑留在了外面,教習姑姑詫異,可是,卻不敢多說什麼,心中更是有一絲不安瀰漫了開來。
屋子裡,獨獨留下安九北策,以及一旁伺候着的紅翎。
“方纔爲何答應得那麼爽快,這個時候,卿王妃怕是該高興了。”安九斂眉,語氣也是平靜無波。
北策聽在耳裡,動作輕柔的掀開蓋在她頭上的喜帕,看到這張臉,心中莫名的有什麼東西在流竄着。
“任她高興吧,她以爲這北王府產業的大權,會因爲父王的一句話,因爲北穆的介入而有所改變麼?”北策似笑非笑,那平靜的眸子裡,一抹精光閃過。
安九挑眉,果然北策心中是有底的麼?
那他的言下之意……
“難道北王府的產業,認人了麼?”安九呵呵的笑着,心中想着,如此一來,那卿王妃和北穆二人,恐怕要空歡喜一場了。
北策嘴角的笑意越發燦爛了些,“這些年,產業中早已經多數是我的人,別人……插不進去!”
北王府的產業,早就是成了他北策的產業了啊!
爺爺當年將產業交給自己打理之時,就已經說過,這王府內,人太多,心思也太多,有些人更是不會放棄爭鬥,那時,就在爺爺的默許之下,一點一滴的做着安排,做這麼多,就是爲了防止今日的情況啊!
交給北穆去打理又如何?
他不過只會是一個傀儡,表面上的掌權者,但實際上……呵呵……
安九看着北策,那明亮的雙眼越發的亮了些,北策竟然……這一招,實在是高明啊!
想到什麼,安九哈哈一笑,“看來卿王妃不只是空歡喜一場了,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卿王妃的心思落空的情形呢!”
“她既然奪了權,那接下來,就且看他們如何迫不及待的支持太子了,那太子……”北策斂眉,眼底劃過一抹厲色,想到今日太子對安九的算計,表面上雖是平靜的他,心中卻是有風雲在變幻着。
百里騫絕對不能是那個登上皇位之人,卿王妃和玉皇后越是着急的想將他送上皇位,那隻能是加速懸在太子頭上的那把刀落下的時間。
他也是想看看,這卿王妃他們,如何自掘墳墓!
安九對上北策的眼,明瞭他的意思,眼底也是似笑非笑……
“世子,王爺請世子去大廳招待賓
大廳招待賓客。”
門外,管家的聲音傳來,讓新房內的二人微微蹙眉,北策握着安九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明顯是十分不情願,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他想陪着安九,至於其他賓客……
那些人,有北凌他們招待不是嗎?
“去吧,莫要讓大家笑話了去!”安九感受到北策的不情願,呵呵的笑道,很難得看到他不避,反倒是不願走了麼?
北策眉心皺得更緊了些,很顯然,對於安九的話十分詫異,以前一直以來,這個女人都恨不得早些將他撲倒,生吞活剝了,可今日洞房花燭了,倒是大度起來了!
呵,北策斂眉一笑,看了一眼站在很遠的地方,背對着他們,似乎極爲尷尬侷促的紅翎,捏了捏安九的手心,“你等我……”
說罷,一吻輕輕的落在了安九的額上,似乎有些不情願的鬆開了安九的手,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新房裡,沒了新郎,紅翎紅着的一張臉,這才稍有緩和,按照規矩,新娘入了東方,新郎是要在賓客中敬酒的,所以,她纔跟進了新房,卻沒想到……
方纔若非小姐讓世子去,只怕,她就要奪門而出了。
“小姐,世子待小姐真好。”紅翎開口,滿臉的羨慕,以前,就算是小姐是皇后欽定的未來太子妃,可她對小姐的未來,依舊堪憂。
那時的小姐懦弱好欺,更是不受太子待見,若當真是嫁給太子,那終究也怕會如世人所說的那般,不到二十,便會命喪黃泉。
幸虧小姐有了世子,日後,小姐的日子指不定是怎樣的幸福呢!
安九心中瀰漫着暖意,看了紅翎一眼,想到什麼,眸中的顏色漸漸變得深沉,“左右等北策也是閒着,紅翎,讓南溟將那‘假新娘’帶來,吩咐教習姑姑,就說郡主讓她去請卿王妃來這裡商議大事。”
紅翎微怔,對上安九的眼,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呵,她可也沒有忘記,教習姑姑是卿王妃送來的人,更沒有忘記,這教習姑姑在今日這掉包的戲碼中,起着怎樣的作用呢!
“是,奴婢這就去!”紅翎福了福身,心中莫名的興奮了起來,今日,她的心中可也憋着一肚子的擔憂和氣,總該讓有些人有個交代才行。
紅翎走到門口,沉聲對着門外的教習姑姑吩着安九交代的事情,門外的教習姑姑聽到這吩咐,眉心不由得一皺。
安九郡主吩咐的麼?
那該死的婢子,竟開口說話了麼?
而開口,卻沒有被這紅翎姑娘發現端倪?
請卿王妃來商議大事麼?
對啊,看世子方纔出來的模樣,似乎還沒有發現那新娘已經被換成了別人,可今晚總歸是逃不掉的,想來是那新娘有些擔心無法應對過去今晚吧?
哼,沒用的女人!
教習姑姑心中暗忖,請卿王妃來一趟,怕也是最妥的做法了,不然,若是出了什麼亂子,不僅僅是屋子裡那新娘,就連她也不好交差啊!
教習姑姑斂眉,沉吟了片刻,立即領命道,“是,奴婢這就去請卿王妃來,請郡主稍等。”
教習姑姑留下了一句話,便匆匆的朝着大廳的方向走去,而她卻是沒有留意到,在她離開之後,新房的門被打開,紅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朝着某個地方走去。
再次回來之時,身後跟着一個扛着一團紅影的男人,二人進了門,男人便將那紅影丟在地上,似乎吃了痛,那同樣一襲大紅嫁衣的女子,眉心禁不住皺了皺,腦袋清醒過來,看到眼前站着的人,眼底更是一抹驚恐浮現。
“你……”那女子看着安九,似乎連話都不會說了,目光不停地閃爍着,果然……果然安九郡主發現了麼?
可……可他們不是告訴他,只要安九郡主被掉了包,此生怕都沒有機會出現在她的眼前嗎?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她此刻將自己弄到這裡來,又是爲了什麼?
“怎麼?這麼怕我麼?”安九好看的眉峰微挑,嘴角淺淺的笑着,映着那一襲大紅的嫁衣,更是顯得邪魅妖嬈。
那女子身體一怔,下意識的吞了下口水,眼神之中,更是防備,“你……你要幹什麼?”
怕,她自然是怕,眼前的安九郡主,饒是那笑容,都讓她心中生寒,好似下一瞬,就要被她給吃了一般。
“要幹什麼?問得好,我倒是想問,你們要幹什麼呢!”安九輕笑,眼底似有邪惡凝聚,看着這女子臉上的恐懼更濃,甚是臉雙脣都在顫抖着,安九眉峰一挑,“罷了,問你你也答不出,我只能問別人了!”
別人?誰?
那女子目光閃了閃,忙的跪在地上,“安九郡主,不是我……我是受人指使,是別人讓我這麼做,我才這麼做的……”
“讓你去死,你也去死麼?”安九冷哼一聲,絲毫不留情。
那女子身體一怔,臉色更是慘白,安九看在眼裡,擡手輕撫着她的臉頰,那指甲遊走在她的肌膚之上,更是引得那女子渾身戰慄,安九好似惡作劇一般,欣賞着這女子的反應。
“你覺得,北策如何?”安九斂眉,敢假扮她嫁給北策,呵,這女人的膽子,當真是不小,既然膽子大,那就要承受得住她的驚嚇!
女子驚恐的看着安九,點頭,瞧見安九眉心一皺,又下意識的搖頭。
的搖頭。
“怎麼?你覺得北策不好?”安九拔高了語調,眉心皺得更緊。
那女子看着,又忙不迭的點頭,“好,好……”
“呵,所以,你想當世子妃?”安九眼底的惡意更濃。
女子似害怕更加惹怒了安九一般,又立即搖頭,那慌亂之下,竟是觸碰到安九的指甲,細嫩的肌膚,劃在尖利的指甲上,下一瞬,一絲血痕在那臉上浮現。
女子吃痛,倒抽一口涼氣,安九卻是驚呼一聲,似乎透着幾分憤怒,“呀,當真是晦氣,將血弄在我的指甲上了呢,你說,可該怎麼辦?”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女子感受到臉上的血痕再擴大,她的臉只怕是……毀了!
可是,比起毀容,眼前的這個女人,更是讓她恐懼,很顯然,自己是觸怒了她了,自己落在她的手上,又會是怎樣的下場?
安九蹙眉,“饒命?我又不會要你的命……不過其他人要不要你的命,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安九說着,目光望了望門外,教習姑姑也去了好一會兒,她要請的人,只怕這就要到了吧!
安九斂眉,瞥了這女子一眼,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郁,從紅翎的手中拿過一張喜帕,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上,滿臉驚恐的女子,嘴角似笑非笑,“新娘進新房,可是要蓋着喜帕的,左右你想假扮我,那就再假扮一次吧!”
說着,安九便親自將那喜帕蓋在了女子的頭上,那女子分毫也猜不到安九的意圖,人在她的手上,更只能任憑她擺弄。
蓋上喜帕,安九打量了一番,滿意的一笑,隨即吩咐道,“紅翎,將新娘子扶起來,讓她在椅子上坐着,我們真正的貴客,可是要到了呢!”
“是,小姐。”紅翎領命,立即將那地上的女子扶起來,安置在了椅子上,安九給了南溟一個眼色,越發默契的主僕二人,便是這一個眼神,南溟就已然知道了主子的意思。
立即退出了門外,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兩個新娘,一個丫鬟,氣氛着實是有些詭異,聽着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安九也迅速的走到了牀前,蓋上了喜帕,重新坐在了牀沿上,等着某人的到來。
果然,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僅僅是片刻,便已經到了門外,沒有通報,就這樣被推開,吱嘎一聲,打破了方纔屋子裡那詭異的寧靜。
來人正是杜若卿,方纔,杜若卿聽到教習姑姑的話,心中已經是有些不悅,這女子,連這都搞不定麼?
實在是讓人生氣!
杜若卿怒氣衝衝的走進了門,第一時間便瞧見了正對着門的廳內的椅子上的新娘,眉心微皺,冷聲道,“說罷,有什麼事情?”
那語氣,明顯透着些微不耐煩。
可回答她的,卻是一陣沉默,杜若卿眼底的不悅更濃,“別以爲你和北策拜了堂,就是真的世子妃了,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你都沒有資格向我展示你的絲毫傲氣!”
似乎是故意要給那新娘子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這北王府中,只有她杜若卿纔可以主宰一切,猛地上前,打量着那新娘子,這才瞧見了她隱隱顫抖着的身子。
心中先是微微詫異,不過,隨即,嘴角的笑意卻是越濃,果真還是忌憚她的麼?
眼底劃過一抹冷笑,一擡手,猛地將她蓋頭頭上的喜帕掀開,可是,這一掀開,看到那喜帕之下露出的這張臉,臉色倏然僵住……
“你的臉……這……”
這是怎麼回事?那一道長長的血痕,還有她眼底那說不盡的驚恐,從何而來?
“她的臉,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指甲,所以……呵,卿王妃,你看着心疼了嗎?”
房間裡,一個聲音響起,讓杜若卿身體一怔,那聲音她認得,安九,是安九!
可是,她這個時候,不該是在這裡的,不是嗎?
杜若卿滿臉的不相信,立即順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瞧見不遠處的牀上坐着的人,腦袋竟是轟的一聲,片刻一片空白。
那坐在牀上,蓋着喜帕的人……
目光之中,那人緩緩擡手,將頭上的喜帕扯開,露出一張讓人驚豔的面孔,尤其是那臉上帶着的笑意,看在她的眼中,更是覺得頭皮發麻。
安九……果然是安九!
杜若卿身子一晃,臉色更是慘白,“你……”
她怎麼在這裡的?
她出現在這裡,那意味着什麼?
杜若卿的腦中,閃過無數的念頭,越是想,越是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
“怎麼?卿王妃看到我,很吃驚嗎?好似很不願意看到我出現在這裡呢,但這分明就是我的新房,不是嗎?別人纔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吧!”安九輕緩的語調響起,透着說不出的詭異。
緩緩起身,朝着杜若卿走來,看着杜若卿臉上的表情,心中更是覺得痛快至極!
嘴角揚起的笑意又大了些,“卿王妃,你方纔有一句話說錯了,剛剛和北策拜堂的人,不是這位姑娘,而是我!”
是她?
也就是說,在這之前,安九就已經脫身了嗎?
不,這不可能!
杜若卿目光閃了閃,極力的希望這一切都是幻覺,安九怎麼能脫身呢?
柔兒的計劃很好,還有太子……百里騫心心念唸的都是安九這個女人,他怎會讓她脫得了身?
脫得了身?除非……這一切,一開始,安九就已經有了準備。
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杜若卿目光閃了閃,安九出現在這裡,那麼……
“柔兒呢?你把柔兒怎麼樣了?”杜若卿猛地上前一步,狠狠的瞪着安九,眼底難掩急切。
安九挑眉,“卿王妃你放心,你的柔兒是堂堂太子妃,我安九還要不了她的命!”
不過,北柔所付出的代價,只怕比要了她的命,還要沉重啊!
安九嘴角微揚,邪惡漸濃,那笑容看在杜若卿的眼裡,心中越發的不安了起來,“你將柔兒怎麼樣了?”
杜若卿再次問道,這一次,更是上前抓住安九的雙肩,面目猙獰的逼問。
安九蹙眉,眼底劃過一抹不悅,冷聲道,“這是卿王妃向我尋求答案的態度嗎?”
杜若卿目光微閃,下意識的鬆開了安九雙肩,退後一步,拉開了些許距離,急切的對上安九的眼,“你告訴我,柔兒她怎麼樣了。”
這個安九,可不是一個善茬,柔兒這般算計她,她又豈是有仇不報的人?
柔兒只怕……
“呵呵,倒也沒什麼,不過是幫她向太子表明了真心,讓太子知道,她對他的愛,甚至不惜送上門去,密謀一場逼太子娶她的陰謀,呵,北王府的大小姐的大膽和豪放,可是平日裡看不出來的呢!”安九淡淡的笑着,她想知道她對北柔怎麼樣了嗎?
她告訴她又何妨?
就算是她卿王妃再有多大的本事,也挽回不了什麼了!
杜若卿身體一晃,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安九的意思……那一晚的夫妻之實,是柔兒她……
她一直都知道,柔兒喜歡太子,那一晚的事情,她心中有疑惑,可見促成了柔兒和太子的婚事,她便也沒有多探尋什麼了,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切竟是柔兒自己……
“混賬,混賬!”杜若卿厲喝出聲,那憤怒不知道是因爲北柔,還是因爲眼前的安九。
安九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卿王妃,竟然都已經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見外了,還有,昨日我可也對卿王妃說過,卿王妃的好意,安九必定加倍報答,這話,我可不是說說而已呢!”
杜若卿看向安九,目光變得銳利,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似在積蓄應對安九的力量,沉吟了半響,纔開口道,“報答麼?你能怎麼報答?”
方纔王爺可是剛剛下了令,將王府產業的事情都交給了她的兒子北穆,這偌大的北王府,當家主母又是她杜若卿,如今,他北策雖然還是個世子,卻沒了實權,她倒是要看看,這安九能奈她何!
精明如安九,明瞭她的心思,嘴角的諷刺越濃,“呵呵,我告訴你也無妨,現在這京都城內的大街小巷,都怕在傳着你的寶貝女兒北柔主動獻身的事情,你說,這傳出去,曾經的兩情相悅,不攻自破,你那寶貝女兒的名聲……呵呵,我們東楚國,怎會容得下一個失了名聲的人,坐上未來的皇后之位呢?”
安九話落,杜若卿方纔所有強撐的鎮定,都在那一瞬間破了功,安九她……她竟然……
“你,好惡毒的女人!”杜若卿咬牙道,這個女人,比起她的孃親,可謂是天差地別。
“惡毒麼?要論惡毒,我也不過是撿了你們的皮毛罷了,比起你和你那女兒,我可是自嘆弗如,再說了,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感謝你們的‘關照’罷了!”安九冷哼一聲,看着杜若卿眼中的恨。
恨麼?
她安九可不怕呢!
人犯她,她自然要還以顏色,不然,只怕她的這條小命,早就被他們這些豺狼虎豹給算計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杜若卿的手緊握成拳,看着安九,竟是莫可奈何,一時之間,氣火攻心,身子一晃,竟是昏厥了過去。
“啊……王妃……”一直站在門口的教習姑姑,看着這一切,心已經跌入了萬丈深淵,這一呼,卻是吸引了安九的注意。
安九一個視線掃過去,那教習姑姑更是嚇得腿一軟,猛地跪在地上,“郡主饒命,是王妃她逼我……”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一直坐在椅子上,被恐懼籠罩着的那假扮新娘的女人,也是跟着跪了下來,忙不迭的求饒,連卿王妃也暈了過去了嗎?
郡主的氣勢,似乎連卿王妃也不放過,更何況是她們呢!
安九看了二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杜若卿的身上,斂眉一笑,“紅翎,將桌子上的酒拿來!”
“是,小姐!”紅翎立即領命,心中痛快的她,連走路都帶着風,很快便按照安九所吩咐的那樣,將一壺酒拿了過來。
安九接過酒,居高臨下的看着昏厥在地上的杜若卿,氣昏了麼?
這怎麼行呢?
她可不容許她就這麼昏了過去,眸子眯了眯,安九舉着酒壺,傾斜,任憑那壺中的酒倒出來,打在杜若卿的臉上,漸漸的,那張臉上開始有了甦醒的跡象。
杜若卿意識一回籠,便感受到臉上被酒打着的不適,擡眼看着安九那冰冷的笑容,想到剛纔發生的事情,心中更是覺得受了莫大的屈辱。
“放肆,放肆!”杜若卿猛地起身,張狂的站了起來,她堂堂北王妃,怎容她安九如此羞辱?
安九斂眉,不以爲意,“放肆麼?我不過是想讓王妃醒來罷了
妃醒來罷了,純粹都是好意,你說你堂堂卿王妃,如方纔那般氣暈在我的新房裡,這成何體統,若是傳出去,怕不只是會丟了卿王妃的面子,只怕,還會讓人誤會,我安九對你做了什麼呢!”
誤會?
她安九沒對她做什麼麼?
杜若卿咬着牙,心中的憤怒,如潮水般襲來,讓她胸中堵得厲害。
“好你個安九,這一次,算是我敗了,可我和你,沒完!”杜若卿厲聲喝道,以後,只怕就連假裝示好的心思,都沒了!
安九不以爲意,沒完麼?
她安九可不怕!
“好啊,那我就等着,看看卿王妃你如何和我沒完!”安九輕笑一聲,眸光微轉,想到什麼,眼睛更是一亮,“卿王妃,我還忘了告訴你,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誰給我添堵,我都容不下,我可不僅僅是讓你的寶貝女兒受了點教訓,還有其他人……我可也不打算放過呢!你說,該怎麼辦吧!”
杜若卿斂眉,安九所指的……目光瞥向跪在地上的兩個女人,眸子倏然一緊,“左右是兩個沒用的女人,打殺了,便打殺了吧!”
“呵,好,這可是卿王妃說的,這位姑娘,你的命,可不是我要的!”安九冷聲一笑,那笑容更是詭異。
那假新娘從恐懼中回過神來,腦袋又是一片空白。
打殺了?
王妃方纔說是打殺了她們嗎?
“不,不要……王妃饒命,安九郡主饒命……”
“王妃饒命,安九郡主饒命!”教習姑姑也是沒有料到這事情會敗露,更是沒有料到,竟是落得如此下場!
可她們此刻求饒又有何用?
事已至此,便只有以命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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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都滿意了?”杜若卿冷聲道,看着安九,那模樣分外狼狽,方纔的酒打在她的臉上,弄花了她今日端莊的妝容,甚至連發絲,也從頭上垂了些下來,胡亂的粘在臉上,猙獰且醜陋。
滿意?
安九呵呵一笑,對上杜若卿那滿是憤恨的眼,“可還不夠呢!”
“你還想怎樣?”杜若卿蹙眉,今日,讓安九逃脫了,實在是太大的敗筆,腦中想着方纔從安九這裡得到的消息,心中更是慌亂惶恐,若柔兒的醜事,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那麼……一切就是大大的壞了啊!
安九,這個女人果真是好手段!
“還想怎樣?卿王妃別急,看看你,這臉上都亂了,哪裡還有北王府當家主母的樣子?”安九上前一步,看着那張臉,眉心皺了皺,似乎關切的道。
杜若卿被她看着,心中莫名的不安。
安九卻是不急,似乎就是要欣賞這杜若卿的不安與恐懼,滿心不甘,恨她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終於,過了好半響,安九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嘴角的笑意也是越來越大,“今日北王府來了那麼多的賓客,讓人瞧見你這個模樣,可要連你卿王妃的顏面也損了呢!不過,我安九素來對人好,對你,我也不例外,來人,送卿王妃回她的房間,將這身狼狽給打理好了!”
“是!”門外,南溟應了一聲,隨即,門被推開,南溟親自上前,那杜若卿還沒有反應過來,電光火石之間,就被點了穴道,看着自己被人提了起來,杜若卿眼裡除了驚恐,便再無其他。
送她回房?安九她要幹什麼?
直覺告訴她,安九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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