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國公夫人的話,讓夏冰玉瞬間就紅了眼,如果可以,她怎麼願意跟自己的孃家產生隔閡。窗外明明是熾熱的陽光,可是心裡卻慢慢地爬上層層冷意,有些事情不挑開,就可以捂着爛在裡面,但是一旦挑開了,就是戳心窩子的疼,疼的你能恨不能從不曾體會過。
“王爺爲了爹跪了三日,至今都還不能下*,難道爹孃都不覺得愧疚嗎?”夏冰玉深吸一口氣,疲憊從心底蔓延上來,“這些年爲了家族的利益,我裡裡外外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你們心裡都明白的很。如果再這樣下去,王爺就會被爹爹拖累死,我不能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久姐兒跟晗哥兒還小,我總要爲他們的將來做打算,爹爹野心大,掌控欲強,可他別忘記了王爺纔是主子。”
信國公夫人一時間愣在那裡。
王爺纔是主子?
這話就如同一聲炸雷在耳邊炸響。
“王爺心慈手軟,自然不會同你們這樣講,可是我不能不講。”夏冰玉仰頭含淚,這一刻她才察覺,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的孃家已經成爲表哥最大的拖累。
信國公夫人定定的看着女兒,一時間竟講不上話來,從何時起,女兒好像也開始有變化了,而她卻一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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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母親不開口,夏冰玉心裡越發的難受,緩緩地垂下頭,伸手撫平衣角處方纔疊起來的邊角,繼續說道:“娘,爹爹這些年行事實在是太不知道遮掩,這次的事情難道不是一個教訓嗎?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王爺爲了在皇上面前保住爹,你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委屈,爹爹難道真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嗎?逼着王爺做一個抉擇,可是王爺最後還是保了爹卻辜負了皇上的心意,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如果下回爹爹再不知道收斂,那麼這牽絆就由我親自了斷。”
信國公夫人心好似一下子空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與其讓孃家拖死王爺,我寧願沒有孃家!”
信國公夫人:……
“你可知道你這話對你而言意味着什麼?”良久兩信國公夫人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看着女兒怒問,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女兒講出來的話。
“知道。”夏冰玉回道。
這樣乾脆利落的回答,信國公夫人反而無話可答。沒有孃家就沒有了庇護,這是寧可不要庇護也要護着自己的夫婿,她們果然養了一個好女兒。
看着母親面上失落的神情,夏冰玉知道自己傷了家人的心,可依舊狠着心腸說道:“縱然將來我無所依靠,也不願意現在一敗塗地任人凌辱。靖王府強勢崛起,現如今聲勢如日中天,這些爹爹不是看不到,他只是覺得靖王還不成氣候,可是這幾年我們跟人家交手結果如何,其實心裡門清,只是不願意面對。如果再這樣下去,爹爹也不用爭了,王爺也不用努力了。如果爹爹還想將來更進一步,就應該從此時起正正經經的開始鄭重對待自己的對手。娘,靖王早已經不是當初後宮裡那個皇子了。他,羽翼已豐,而我們,還原地踏步。”
信國公夫人帶着迷茫的心情回了信國公府,好似*之間忽然變了天。女兒的強勢她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自對上,自家做的事情她其實心裡也明白幾分對王爺不好,但是因此這麼多年寧王一直依靠着信國公府,所以她們從心裡覺得這不是大事兒。
可是,現在真的成了大事兒了。
忽然就接受不了了。
你一直覺得需要你照顧的人,剎那間成爲你必須仰視敬畏的存在,那種酸爽的感覺,就好像前一刻你還在醉生夢死,但是下一刻卻要趕赴刑場,就這樣殘酷。
送走了母親,夏冰玉深吸一口氣,起身往內室走去。
掀起藕荷色遍地織錦蓮花紋的簾子,濃濃的藥香迎鼻而來,黃花梨海棠花圍拔步*上,寧王正半躺着靠着墨色織金軟枕,一雙眼睛凝視着纔剛換上的薑黃色瓜瓞綿綿的帳子,翠綠的枝蔓上一顆顆圓滾滾的瓜格外的喜慶,這帳子夏冰玉很喜歡,子子孫孫綿延不絕,寓意極好。
她放緩腳步輕輕走過去,坐在*邊,面上已經沒有剛纔的悲傷之意,帶着淺淺的柔光,伸出雪白的手握住寧王的五指,柔聲說道:“要不要喚人來給你換藥,算着時辰該換了。”
姬夫晏轉過頭看着妻子,“我都聽見了。”他指外面的談話,隔着簾子也能聽得清楚。
“本就沒打算瞞着你,不然也不會跟母親在外面說話了。”夏冰玉神色極其自然的說道,那眸子帶着清亮的光澤,她就這樣直視着他,接着說道:“我們青梅竹馬,自小你待我極好,從未讓我受過委屈。家裡人*着我,有你護着我,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以前一直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好幸福,可是現在才發現走得太近了,也是一種禍患。”
姬夫晏聽着夏冰玉講這些話,他沒有打斷她,就這樣聽着。
夏冰玉也沒打算讓姬夫晏開口接她的話茬,語速極快的又接着講道:“表哥你從小宅心仁厚,尤其是對我,見不得我受一點的委屈。我們成親多年無嫡子,你從未怪過我,一直不曾放棄過,終於我們還是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縱然家裡有家世煊赫的側妃,有美貌無雙的妾室,有擅解人心的解語花,可是你待我依舊是敬重如初,愛護如初。如今在這樣的時候,我不站出來爲你分憂,便對不住你這些年待我的情分。如果孃家跟你之間一定要選擇一個,我必然會站在你這一邊。”
姬夫晏心口起伏的厲害,望着夏冰玉雖不語,但是眼神卻已不一樣。
“這次的事情也算是來的剛剛好,也只有皇上出面,我爹纔會知道厲害,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什麼地方。如果能從這裡及時回頭,以後我們的道路必然是越走越寬,若是……若是不能,那麼便由我出面跟孃家劃清界限,絕對不能損了王爺的名望。”夏冰玉越講心智越堅定,之前的徘徊猶豫傷心絕望,這一刻都慢慢的遠去,他們走了很多的彎路,現在重新回到正道上來還不晚。
“不好。”姬夫晏終於開口,如果真的這樣做,以後對於表妹而言這就是人人可以提及的把柄,能把孃家也拋棄的人,不知道多少人會鄙夷。她爲了他才這樣做,他就不能真的忍心讓她被人非議。
“守得住的現在,纔能有將來。”夏冰玉字字如刀,“勝者纔是書寫歷史的人,現在的委屈,將來都能慢慢的找補回來。可是現在不做出選擇,我們就連將來都沒有了。我爹爹知道了王爺心志堅定做了決定,那麼也一定會真的痛思錯處,若是還跟以前一樣遷就,這樣的事情就會不斷的重複。表哥,縱然你不在乎,可是也得想想那些跟隨你的人,別寒了大家的心。”
無規矩,不成方圓。
只爲了遷就一個人,那必然會委屈一羣人。
那麼,他們失去的就是那一羣人。
她不能看着這樣的情形,是因爲她的孃家纔出現的,她不能讓信國公府被人戳脊梁骨的同時,再也無法翻身。
姬夫晏長長的嘆口氣,他其實早就知道信國公的行爲不妥當,只是這麼多年信國公府對他的扶持太多,他不願意做個忘恩負義的人。可是現在,如果不做一個決定,那麼就如同表妹所講,他們也許連未來都沒有了。
想起那日,一向高傲美麗的母妃,就那麼被髮跣足不顧臉面的跪在他身邊,替他,替信國公求情,他的心就難受的要揪成一團喘不過氣來。
那樣的舉動,母妃無異於將她自己的臉面都狠狠的踩在了地上,任由後宮那羣女人看她的笑話,也許會成爲她一生最大的污點。
可她,還是義無返顧的做了。
緩緩的閉上眼睛,姬夫晏從沒有像這一刻,從沒有這樣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切膚之痛。
夏冰玉看着表哥閉上眼睛不語,起身走到外面,親自斷了藥來,挽起他的褲腳,膝蓋的地方腫成饅頭般又黑又紫的色澤,讓她心裡跟堵了十幾層棉花一樣。這些傷,表哥是爲了她爹爹換來的,是她,是她們家,欠他的。
金尊玉貴的皇子,從未受過委屈的他啊。
輕手輕腳的給他敷了藥,將褲腿落下來,夏冰玉柔聲說道:“我已經遞了摺子進宮,母妃已經同意讓我進宮探望她。已經吩咐嶽姨娘過來照顧你,也給董側妃送了消息過去,想來下午也該回府了。以前是我做事情不周到,總覺得董側妃有太大的危險,纔跟她這麼多年一直面和心不合。現在才發現如果我們能早些摒棄前嫌,也許現在王爺也多了定國公府的助力。”
因爲顧忌着信國公府,表哥這麼多年一直不曾跟定國公有過於親密的來往,以前她還覺得這事兒還挺好,現在才察覺自己簡直是蠢透了。當初表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現在終於明白了,禍事臨頭,才知道多一個有力的支持者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縱然現在定國公府偏向于靖王,但是董婉畢竟纔是定國公的親女兒不是嗎?
親生跟隔房的侄女到底是不一樣的。
“這事兒也怪不得你。”姬夫晏自己也知道內宅的事情上他遠遠做不到靖王的乾淨利落,嫁給他的女人,又是生育了子嗣的,總有幾分情分在裡面,他是真沒辦法揮之即來呼之既去。可是現在回頭看看,其實若是當初他就能端正態度,也許現在就不一樣了。
“這些事情本就是我來處置的,是我自己沒做好連累了你,幸好現在還不晚。”夏冰玉笑了,“你休息吧,我去準備下,也該進宮了。我想着我還要去皇后娘娘那裡請罪,皇后娘娘管轄後宮,內廷府與之關聯甚深,我爹這樣的舉止對皇后娘娘也實屬不敬,去請罪總歸是沒錯的。”
姬夫晏拉住夏冰玉的手,語帶苦澀,“委屈你了。”
“不委屈,這叫什麼委屈。你好好的,纔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不用讓嶽姨娘過來了,彭側妃清修這麼久向來以個人孤單的很,讓嶽姨娘給她做個伴吧。”好好的把人供起來,難不成姬亓玉還能找上門來質問他冷落自己的姨娘不成。那嶽水青想來也不敢鬧事,她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她的來歷,以前……總有那麼幾分牽念在裡面,可現在還是讓它斷了吧。
夏冰玉倒是沒有跟以前一樣勸兩句表達自己大度,想了想便說道:“這樣也好,畢竟那嶽水青實在是上不得檯面,而且跟靖王府也有聯絡供起來也好。這次選秀我會跟母妃說留意幾個出身好性子好的送到府裡來。”走一個嶽水青,她自然會給他補上別的美人兒,男人身邊*美妾總是不能少的。
“那也不用了。”女人多了是非多,他是真的沒有心思應付那麼多的是非。
夏冰玉只是笑了笑,選秀年皇上或者宮裡的娘娘爲了表達情誼,也會給王爺們送幾個美人進府,躲也躲不掉的,還不如自己主動開口面子上更好看些。
“嶽姨娘要送到彭側妃那邊去,那府裡剩下的妾室王爺想要哪個過來,妾身去安排。”
“不用了,我自己靜靜,你去吧。”他現在一點都不希望有人打擾他的清淨,他需要好好的靜靜,好好的思考。
夏冰玉瞧着姬夫晏卻是很疲累也沒繼續強求,扶着他躺下後,這才起身走了出去。輕輕地腳步聲漸漸走遠,落簾的聲音也幾不可聞,姬夫晏凝視着頭頂上翠綠翠綠的枝蔓,層層疊疊,相互纏繞,就如同他此時的心緒,亂成一團。
寧王妃進宮請罪的事情,徽瑜是第二天才得到消息的,聽到這個消息倒是好久沒說話。
這次夏冰玉這事情辦的漂亮,出錯的是她的孃家,連累的是她的夫君,她出面請罪,當真是最合適不過。
她居然還去了鳳棲宮,這不得不讓徽瑜感慨,女主振奮起來的行動力還是很可觀的。
“……事情已經妥當了,烏大掌櫃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齊少爺做出來的東西果然是別具一格,還特意燒了一窯一整套的瓷器給王爺過目。”雪琪說這話的時候頭垂的低低的,壓根不敢看王爺的臉色。
“還給王府燒了?”徽瑜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她就特別喜歡有特色的瓷器,不用的話放在那裡看着也賞心悅目,“送進來了沒有?”
看着徽瑜雀躍的神色,姬亓玉努力保持自己的風度,但是……當那一堆堆的瓷器送進來的時候,他的臉還是黑了。
徽瑜喜歡漂亮精緻的東西,五彩、鬥彩、琺琅彩、粉彩五色斑斕,多彩絢麗,器形多樣的那麼一堆件件都是精品的瓷器擺在面前,縱是見過世面的,此時也看傻了眼。尤其是裡面居然還有素三彩,古玩行有句老話,三彩加紅,價值連城,就是因爲這個品種非常罕見的緣故。
知道齊啓有些本事,但是沒想到他會親自燒窯出來這樣出彩的東西。
燒窯是個技術活,在這個沒有溫度計的時空,燒窯的溫度全靠經驗,沒有真本事是真的玩不來的。
忽然之間,徽瑜眼前一亮,提裙走過去,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細頸長瓶的美人瓶,上面畫的居然是她!
手一抖,差點摔到地上,她這次感覺到頭疼了。
還沒等反應過來,手裡的美人瓶就被人幾乎是用奪的力量拿走了。
姬亓玉黑着臉看着美人瓶上畫着的美人,形神具備,神韻暗藏,畫人最難的便是畫出一個人的風韻,可是這瓶子上的圖案,將徽瑜的美簡直是雕刻的淋漓盡致。
窗前一束梅,美人倚窗,素手擡頜,靜靜凝視,脖頸間優美的曲線簡直令人移不開眼睛。
姬亓玉忽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討人歡心這方面,這個齊啓簡直就是想讓人把他搓碎了,揉爛了,扔進狗嘴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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