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齊家這點基業?
就憑齊家背後的商會副會長這個靠山?
可真有些意思!
齊家的古玩鋪子倒是有個挺雅緻的名字,今古齋。
古玩這一行徽瑜講不上精通,不過當年自己也是在瀋陽道、潘家園玩過的人,沒想到這門興趣的手藝,現在倒是能派上用場了。
將信擱在桌上,徽瑜想起這個齊家先是拐彎抹角的從楊側妃這邊打通關節給自己遞話,結果自己指點迷津之後,現在人家倒是明晃晃的搶了自家的生意。怎麼看都覺得自己有點挫,這是被人吃現席了。
吃現席,這是古玩圈裡的老行話,食指一般人跟着挖掘墓穴的看東西出土,也許能搭順風車得點甜頭的意思。
自己開了個豐益會所,銀子還沒回籠呢,這個齊家就先搭着豐益的名頭賺了銀子不說還搶了豐益的生意,徽瑜倒是不在乎這點銀子,但是丟了臉面是大事兒。
這個齊家不懂事兒!
徽瑜決定自己親自會一會這個今古齋,她到要看看這個齊衡能整出什麼花活來。
今天齊家能踩着豐益賺一把,明天就能有十個齊家踩上來,這事兒得立個規矩。買賣大家做,但是別得了人的恩德還撬人家的牆角,也太缺德了。
“你讓人給烏大掌櫃傳個話,這事兒豐益那邊先不要動,我自會處置。”徽瑜將信收起來對着雪琪吩咐道,送信來的那人肯定還在二門等消息呢。
“是,奴婢這就跟他說去。”雪琪施禮退下。
雪瑩看着王妃的神色岔開話題笑着說道:“王妃,這是冰影特意給您燉的湯,趁熱喝吧,不然一會該涼了味道就變了。”
徽瑜不跟自己置氣,將信收起來後,就點點頭。
第二日一早,徽瑜起*梳洗過後,跟自己的一對兒女用了飯,昭姐兒現在自己能穩穩當當的坐在桌邊吃飯,譽哥兒坐的倒是穩當,但是吃東西只能吃比較軟和好克化的食物,偏偏他節奏很慢,一下一下的就跟玩魯班鎖的節奏一樣,不慌不忙的。昭姐兒是個急性子,看着弟弟這個慢性子就着急,經常拿着自己碗裡好吃的*譽哥兒,一頓飯下來兩人衣裳上都糊滿了食物殘渣。
用過早飯,將孩子交給鍾媽媽照看,徽瑜就換了不惹眼的衣服帶着兩個丫頭四名侍衛出了王府,直奔今古齋而去。她倒是要看一看,這個今古齋是不是真的這麼邪門,居然能將豐益裡面的古玩店擠兌成這樣,雖然是同行冤家,但是有豐益這個招牌護着還能被壓成這樣,想來這個齊衡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徽瑜今日微服出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些門道來。
前門大街本就是京都最爲繁華的街道,現在又有豐益會所坐落於此,如今更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徽瑜坐在馬車裡,看着縱然是嚴寒的冬日,因爲過年採辦年貨的人較多的緣故,路上的行人格外的多,馬車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聽着外面熱鬧的聲音,感覺到這種濃烈的生活的氣息,徽瑜的心情也跟着舒緩了許多。人是一種羣居動物,在人多的地方就能莫名的覺得安全,她喜歡熱鬧的人羣,縱然不能下車去加入其中,只是聽着這份熱鬧也能讓她的心情好上一些。
雪琪跟雪瑩看着王妃緩和的神色心裡也鬆口氣,之前讓馬房準備一架普通的馬車出門的時候,苗榮廣還特意把丘茂實叫去了問了一句,王妃出門坐這樣的馬車豈不是太跌份兒了。只是苗榮廣哪裡知道王妃出來的真正意思,這事兒又不能誰都能說的。
越往前走人越多,馬車磨磨蹭蹭的前進,徽瑜掀起車簾往外看,遠遠地就看到了豐益會所的標誌,嘴角忍不住的勾了起來。這些做生意的手法擱在現代那都是拾人牙慧,算不上新奇的點子,可是擱在這裡卻是從無人見過自然是物以稀爲貴,捧場的人也就更多了。
“這會所建的可真漂亮,難怪上回烏大掌櫃一直讚不絕口的。”雪琪低聲說道,這樣地方是她們王妃的地界,心裡就跟吃了蜜一樣香甜。
徽瑜淺淺一笑,她自己也喜歡這地方,各種不同的地域風情集於一處,或濃豔或雅緻,或珍奇或怪異,大江南北塞外諸國,大家沒能去過的地方現在卻能看到未去過的地界的物品,這也是一種新奇的享受。更何況這裡吃喝玩樂聚於一地,來一處地方就能買到所有想買的東西,不用多跑腿,不用多費心,對於有錢的人來說自然會首選這裡。
更何況,現在豐益風頭穩健,已經隱隱成爲京都人人慾來的好地方。只可惜,這裡門檻太高,大多數的人也只能在門外看看而已。
徽瑜沒有下車進會所裡面,她就是想要來也要等姬亓玉回來之後。在這樣的好地方,要有自己喜歡的人陪着一起走,那纔是愜意的享受。馬車緩緩滑過會所門前,又往前走了一射之地,最終停在了一處門房前頭。
雪琪兩人下了馬車,放上了踏腳凳這才扶着徽瑜下了馬車,車伕將馬車趕到一旁,四名侍衛守在徽瑜身後不遠的地方。
徽瑜立在門前打量,仰頭望去,牌匾上今古齋三個字寫得是大氣從容,筆力深厚,一看這幾個字就是大家出手。這塊匾讓人第一眼就能生出一種貴氣,還未進門,這第一眼就能令人心裡覺得驚豔,徽瑜倒是有些意外。
擡腳踏了進去,兩邊牆上立着黃花梨木打造的通到頂的多寶閣,上面有序的擱置着各色古玩,古瓷古玉、文房四寶、金銀青銅、另一邊還有傢俱字畫,種類繁多,琳琅滿目。但是因爲擺設十分有序,縱然物件極多,卻也不覺得雜亂。室內點綴着綠意盎然的花草,給這空間裡注入了絲絲活氣,一下子就變得鮮活起來。
店內夥計一看有人上門,擡頭望去就看到領先的女子一襲雪青色杭綢折枝牡丹花長袖褙子,玉色素紋襖子,白色挑線裙子,罩一件紫色貂皮大氅,大大的風帽罩在頭上,雖然看不清楚面容,這身衣裳也算不上十分華貴,但是這女子通身散出的氣質卻令人移不開眼睛。
夥計不敢怠慢,立刻應了上來,拱手行禮,“這位夫人不知道想要買什麼東西,小店裡物品繁多應有盡有,一定能令您滿意而歸。”
這夥計的態度不錯,徽瑜心裡頷首,面上卻是絲毫不顯淡淡的說道:“隨便看看,若有閤眼緣的再說。”
徽瑜雖然口氣淡淡的,穿着也並不是十分的華貴耀眼,但是那夥計卻愣是不敢掉以輕心,總覺得眼前這夫人那眼睛就能看到人的心裡去的,一點也不敢大意,他是跟着掌櫃過來的老夥計見過的客人不少,可還是頭一遭遇上這樣的。有些客人瞧着穿的富貴逼人但是內裡可能沒什麼東西,有些客人瞧着不張揚但是一出口一擡手就能震人,這夥計現在就有這樣的古怪感覺,這樣的敏銳也是常年接觸客人練習來的。
“那您請,要不要小的給您講一講?”夥計不敢怠慢笑的越發的熱情越是不顯山露水的客人,可能是出手最大地方的。
“不勞煩,我自己隨意看看,你忙。”徽瑜輕輕揮手,順道將風帽摘了下來。
那夥計的眼睛隨着徽瑜的動作不由得瞄了一眼,在看到她發間的頭飾之後,連話都不多費一句悄悄退到一旁去了。心裡真是驚駭不已,若是自己以貌取人對這位客人不敬,大約這會兒人家掉頭就走了。之前進了店一直不摘風帽,看到自己態度尚可這才帽子,露出了發間的古玉簪,就這沒什麼太多雕飾的簪子,瞧着不起眼,可是那玉卻是難得古玉,價值他都不好估量。
手心裡冷汗都沁了出來,悄悄地到後邊把掌櫃給請出來了,這客人他不敢招待了。
今古齋的掌櫃趙三原正在後面算賬,聽了那夥計的話愣了一愣,看着他說道:“錢通,你怎麼越來越沒出息了,連個客人都招待不好。”雖然斥責還是站起身來,錢通他是瞭解的,斷然不會亂說話。
果然錢通就苦着一張臉說道:“掌櫃的,真不是我偷懶,您自己去看看吧,那客人通身的氣派我都不敢正眼看。”
趙三原看了錢通一眼,就擡腳走了出去。立在門堂口的地界往外看,正看到那位女客伸手拿過博古架上的鳳凰耳瓶觀看,她這一上手,趙三原心裡就咯噔一下,行家!
做古玩這一行的,有自己內行的規矩,外行人基本上看不出來,這門功夫那都是在不經意中顯現出來,這叫風韻,雅緻。玩古玩,玩的就是一肚子的錦繡文章,歷史長河的泱泱文化,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古玩裡看東西,不一樣的東西有不一樣的手法,器形繁多各有章程,每一種都有特定的手法規矩。這位夫人東西一上手那就帶着功夫,這種駕輕就熟的姿態,一看那就是手裡經過無數寶貝的人。
難怪錢通把自己叫出來,就連他對着這位夫人都有些忐忑。
開業至今,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貴客,就是不知道這位客人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要是買東西的都好說,要是砸場子的怎麼辦?
趙三原心裡還在腹誹思量對策,就聽到那位夫人開口對着身邊的侍女說道:“這青瓷的鳳凰耳瓶瞧着倒是不錯,若能湊上一對擺在窗臺上,紅梅相映倒是有趣。”
聽到這話趙三原一下子目瞠口呆,連話都講不出了。這青瓷鳳凰耳瓶存世稀少,能得一個已然不錯,買回去居然爲了當花瓶插花……一口氣梗在心口簡直是不吐不快,他正要仗義執言幾句,卻又聽到那夫人身邊的丫頭脆生生的笑道:“要奴婢說這鳳凰耳瓶雖然不錯,只是放梅花卻還失了些雅緻,夫人何必爲了這個瓶子委屈咱們家的梅花襯它。”
“就是,那梅花若是知道了也該哭了。”另一個丫頭又補了一句,抿口輕笑。
那清脆悅耳的笑聲好似在趙三原臉上狠狠的給了一巴掌,氣得他都要臉紅了,這都是些什麼人啊,鳳凰耳瓶居然還委屈了梅花,這叫什麼理論?這些人的眼睛難不成高到天上去了,連這個都瞧不上,他倒是真想象不出他們家的梅花尊貴到什麼地步居然如此囂張!
氣死他了!
簡直就是褻瀆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牛嚼牡丹簡直不知所謂!
“不賣,不賣!”趙三原衝出去就把那鳳凰耳瓶幾乎是用搶的奪回來,橫眉冷眼看着面前的三人,冷笑一聲,“夫人家的梅花太貴重,小店可沒有能配上的瓶子來盛,您請挪步吧。”
這個掌櫃也有些意思,徽瑜輕輕挑眉,卻故意用略帶譏諷的口氣說道:“這是要攆客?開門迎客,沒聽說把客人往外推的,你這裡頭一份兒。”
趙三原憋火啊,他看得出來這位夫人手上有功夫,應該是對古玩這一行頗有了解的人,怎麼就能做出這樣輕狂的事情來。老祖宗留下來的這些物件經歷過成百上千年的積澱,就算是拿來賺銀子,但是買回家去也要好好欣賞珍藏豈能這樣輕浮的口氣談論?
“俗話說寶劍贈英雄,買東西講究個緣分不說,更得遇上知音人。夫人若是隻想買個插花的瓶子,旁邊的店裡樣式繁多,做工精緻,定能有夫人滿意的,小店裡都是些積年陳物,只怕難登您的貴眼,就不擾您的時間了。”趙三原不知道這夫人是個什麼來歷,不敢輕易得罪,因此這話說的十分委婉,算是給足了面子,這夫人要是個識趣的就該自己離開。
徽瑜笑笑不語,只是看着趙三原,心裡卻思量道:這個今古齋的東家倒是有眼光,找的這個掌櫃不錯。
雪琪是個直性子,聽着這掌櫃拐着彎的罵人,哪裡能就這樣嚥下去,擡起頭就看着他笑米米的說道:“你是這裡的掌櫃?”看他的穿着氣度不像是夥計,應該是主事兒的。
“蒙東家厚恩在這裡賞口飯吃。”趙三原心裡不耐煩,但是也不敢做的過了,只能耐着性子周旋。
“怪不得口氣這麼大。”雪琪的聲音就冷了三分,眼角一揚瞥了那掌櫃一眼,徐徐說道:“我們夫人想要什麼樣精美的瓷器沒有,府裡現成的窯廠燒着,旁邊的鋪子只怕還沒我們府裡的東西多。不要說一個鳳凰耳瓶,便是將你這鋪子買下來也只看我們夫人高興不高興。”
口氣這樣大?趙三原心裡咯噔一聲,但是怎麼想也想不到眼前這三位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實在是面生的緊。
“不許胡鬧。”徽瑜回頭斥責一聲,轉過頭又對着趙三原柔和的笑道:“家婢頑劣,讓你見笑了。”
趙三原額頭上都見了汗,心裡暗叫今日倒黴,不知道碰上哪裡來的煞神。爲了不給東家惹麻煩,他也收斂了自己的態度,笑着說道:“夫人言重了,只是小人實在是愛惜這些東西,若是惹了夫人生氣還請海涵。”
這是罵她暴殄天物,徽瑜笑,這個掌櫃有些意思,倒是個硬骨頭。
“海涵不海涵的這倒沒什麼,不過有個道理卻不能不講明白。掌櫃愛惜東西是不錯,不過正如你所說的這些物件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可是當初把這東西燒出來的時候不就是爲了用嗎?在我看來,將這東西物盡其用其實才是對得住老祖宗的一番心意不是?你將東西擺在那裡,他也就只是一個東西,當初老祖宗把它燒出來的時候,可是爲了使用他,是不是這個道理?我若是能將這東西使得漂亮,那纔對得住把他燒出來的人呢。所謂明珠蒙塵,正是爾等如此不解風雅之人的誤導。”
趙三原傻眼了,這……簡直是強詞奪理,偏生他沒辦法反駁。
竟是一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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