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瑜作爲一個穿越而來的人,看多了宮廷劇,罩頭澆了無數狗血之後,再加上本文本就是衍生於小說,思維很多時候都會跟着言情劇的腳步去走。在她的潛意識裡,至少皇權對她的威脅是很恐怖的,可是卻不是致命的,很多時候心裡都會存着那麼一絲的僥倖,按照言情劇的走向,也許皇帝這個超級大怪最後總能被感動,感化。
可是現在邢玉郎的這一句話,卻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本書早就棄坑了,沒有作者執筆之後的這個時空,沒有金手指大開的這本原著,沒有人左右這裡面的每一個人的走向,那麼最後的結局還會跟小說一樣圓滿落幕嗎?
當今皇帝是個什麼人?這一點徽瑜早已經深深領教。他生性多疑,他冷酷無情,他謀略如海,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樣的男人,最不喜歡的是什麼?徽瑜手腳都跟着冰涼起來,自然是太過聰明的女人,尤其是能左右男人的女人。徽瑜不認爲自己能左右姬亓玉,可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卻會讓皇帝認爲結果是這樣的。
如果姬亓玉是個被女人左右的男人,那麼在皇帝的眼中,這樣的男人能有什麼更大的出息?簡單的說,就憑這個皇帝就會把姬亓玉從繼承者的名單上劃掉!如果皇帝不願意劃掉姬亓玉這個有才有略的兒子,那麼爲了不讓兒子成爲被婦人左右之人,皇帝的刀鋒便會對準她。
她從未往這方面想,從來沒有。
邢玉郎這當頭一棒,讓她整個人似是跌入了寒冬水潭。
“外祖……”徽瑜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面色蒼白過後只餘下幾分青色,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艱澀酸脹。
邢玉郎看向徽瑜,心裡嘆口氣,嘴上卻說道:“你還有什麼說的?”
徽瑜搖搖頭,還能說什麼?
“你既然想明白了,就該知道以後如何做了。”邢玉郎親手把徽瑜扶起來,在圈椅上坐了,又遞了盞熱茶給她,“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一直以爲你這份聰明不用我多爲你勞心。可是現在我才發現,你傻起來的時候,還真是……”
“外祖,我跟姬亓玉是真的相愛,除非他變心,否則我是不會答應別個另有目的的女子踏進靖王府一步。那忽蘭公主一看便知道不是善輩,昭姐兒還小,讓這麼一頭狼進了靖王府,我只怕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得了。”徽瑜想明白歸想明白了,可是並不代表她輕易的妥協。“我知道我今天行事有些莽撞了,但是不會有下一次了。”
邢玉郎看着徽瑜毫不妥協的面容,到了嗓子眼的話又咽了回去,一輩子那麼長,誰又能保證姬亓玉一生不負?可是看着徽瑜這麼一股子倔強之氣,讓他又好笑又心酸,“太心高氣傲,只怕你後半生憑添波折。有的時候人要學會妥協,妥協未必就是認輸,你又何須如此執着?”
邢玉郎說這樣的話,徽瑜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畢竟站在男人的立場看來,娶妻納妾再平常不過了,邢玉郎跟妻子情深意篤,身邊還有姨娘服侍呢。也許刑玉郎覺得只要姬亓玉心裡只有一個她,至於納妾也不是不能忍受的,男人嘛,誰還不是這樣。可是在徽瑜看來這卻是大事,若是兩人不相愛,便是姬亓玉娶上十房八房的妾室,她也不會看在眼裡,同樣能讓自己過得開開心心。可是現在不一樣,愛情中從來沒有第三個人的存在,如果有,那也就不是愛情了。
“我不是執着。”徽瑜看着邢玉郎面色堅定,“也不是不願意妥協,而是我的心太小,容得下一個姬亓玉就再也容不下別的女子了。”
邢玉郎蹙眉,“其實你大可不必將那個忽蘭公主想的那麼厲害,如果她進了靖王府的門,對靖王也是大有好處。”
凡事都有兩面,呼圖把女兒嫁給姬亓玉,能得到皇帝的支持對抗另外兩部,同樣的有了呼圖這個岳父,將來姬亓玉奪儲也多了一分外力,的確是雙贏的事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如果能把忽蘭籠絡進靖王府反而是美事一樁,尤其是現在忽蘭還是上趕着來的,徽瑜更是得了主動權。
“外祖,此事休提,我是不會同意的。”徽瑜猛地站起身來,“若是姬亓玉需要藉助女人的力量,那麼這樣的男人還能依靠嗎?今天能借一個忽蘭,後天便能借兩個忽蘭。若我爲了他的便需要在別的女人面前忍氣吞聲,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您不用勸我了,我是絕對不會退讓的。”
“好!”邢玉郎拍案而起,“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外孫女,若是你要這樣答應了,我現在就把你打出去。”
徽瑜驚愕,看着大笑的邢玉郎,這纔回過神來,原來方纔他是在試探她!
“您怎麼這樣?”她都要傷心死了,以爲外祖也會在強權下低頭。
“我是想要看看你心志堅定不堅定,會不會爲了一個男人連自己都搭進去。”邢玉郎現在心情很好,看着徽瑜又說道:“你能這樣堅持初衷外祖很高興,可是同樣的這以後的路只怕是不好走。而且今天的事情,你跟靖王都有些不妥當,想要彌補回來更要花費十倍的力氣。那忽蘭也不是好相與的人,在皇上面前你不可與之爭強好勝,這樣你也處於了下風。”
“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我現在就是愁死也沒有別的辦法不是嗎?”徽瑜苦笑一聲,“倒是在皇上面前把今天的事情給圓過來,的確是需要一個穩妥的辦法。”
“先不着急,先看皇帝的意思,然後再作打算。”邢玉郎現在也摸不清楚皇帝要做什麼,現在皇帝的心思也更加難以捉摸了。
徽瑜點頭,這件事情討論過後,就關懷的詢問刑玉郎的身體狀況,以及現在邊關的具體事宜,只有瞭解的更多,勝算才能多幾分。
徽瑜從刑玉郎那裡回到帳篷姬亓玉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皇上把人宣去到底是爲了什麼。想起外祖跟她說的那些話,她現在還覺得脊背發涼,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自從到了草原,夏迎白還一直沒有露面,徽瑜就想着自己要不要主動遞個帖子過去,能從她那裡知道些消息也是好的。可是又怕這樣一來皇帝胡亂猜疑更加不好,夏迎白不露面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她身體有什麼不妥當的,到了這裡都是皇帝的親衛守護,便是想要跟在宮裡時打探個消息也不容易了。
就在徽瑜輾轉間,雪瑩快步走了進來,“王妃,晗妃娘娘身邊的陳公公來了。”
徽瑜一愣,立刻說道:“快請。”
“是。”
雪瑩轉身出去,很快的就領進陳公公來,陳公公進來就行禮,“奴才給王妃問安。”
“陳公公請起。”徽瑜端坐在椅上,笑着看着陳公公,“公公親自跑一趟,可是娘娘那邊有什麼吩咐?”
陳公公面帶笑容,對着徽瑜就說道:“娘娘明兒個請您過去喝茶,就是不知道王妃這邊可有空閒?”
“娘娘有請,臣妾這裡自然是方便。”徽瑜笑,“有勞公公跑這一趟了。”徽瑜說着就看向雪瑩,雪瑩早已經從匣子裡拿出一個荷包塞進了陳公公的手裡,陳公公連忙推辭,徽瑜就道:“一點心意,不過是幾杯茶錢,還請莫要推辭。”
陳公公推辭一下也不過是表表情,現在就收進了袖籠,低聲說道:“今兒個皇上去娘娘那裡用膳,神色並不甚好,中間奴才偶然聽得有提到忽蘭公主的名字。”
徽瑜謝過了陳公公的提點,讓雪瑩把人送了出去,看來外祖說的沒錯,也許今天自己的行事的確讓皇帝不喜了。反過來想想也的確對,哪個皇帝願意看着自己的兒子被媳婦管的死死的,也太沒男子氣概了。若是換做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姬亓玉這樣性子的人,只怕皇帝想的會更多。偏偏她以前從沒有往這方面想,真是大意失荊州了。
等到姬亓玉回來,天色都擦黑了,帳篷裡點起了燈,徽瑜瞧着他神色不善,心裡便是咯噔一下。親自上前幫他寬了外衣,又讓帳篷裡的伺候的人都退下去,這才低聲問道:“怎麼了?”
“呼圖親自去皇上那裡求親。”
徽瑜一愣,呆呆的看着姬亓玉,一時間竟沒能緩過神來。
姬亓玉看着徽瑜的樣子,忙扶了她一把,“瑤歡,你沒事吧?”
許久姬亓玉不曾在牀第之外喊她這個名字了,徽瑜慢慢的回過神來,“求的是哪家?”話音中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顫,如果是皇帝賜婚那又不一樣了。
“你彆着急,先聽我說。”姬亓玉倒真是被徽瑜的樣子給嚇了一跳,看着她的臉色這般的難看,想來那個忽蘭還是讓她感覺到了危險,一時間心裡就有些懊惱,不該把話說的這樣急。
“你先聽我說。”徽瑜緩緩的說道,心裡漸漸的安定下來,這才發覺其實只要皇上一句話,她跟姬亓玉之間就會變得波折橫生,“聽我說。”
姬亓玉感覺到徽瑜話裡面的驚顫。緊握着她的手,點頭,“好,你先說,我聽着。”
徽瑜定定神就把去見刑玉郎的事情講了一遍,現在講起來已經沒有了當初在外祖帳篷裡的那種驚恐。平靜的語調後面,更多的是悲涼,“……我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能到這種地步,現在想想外祖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是我當初想得太簡單,走錯了這一步,纔會有了這後面的結果。”
徽瑜冰涼的手在他的掌心裡翻轉,姬亓玉瞧着她蒼白的幾近於透明的面頰,一時間竟也沉默了。
很多時候,一葉障目的事情往往會讓自己侷限在某一個地方,而現在他們就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到底是不如北安侯幾十年的感悟更深刻。
若皇帝真的賜婚給姬亓玉,姬亓玉能抗旨嗎?不能!若他抗旨,整個靖王府徽瑜跟昭姐兒都會蒙難。
皇帝就是一座大山,壓在他的頭頂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徽瑜把這些話講出來後,心裡反而輕鬆了,有看着姬亓玉說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呼圖是求了親,但是卻沒講明是誰。”
“真的?”徽瑜這一剎那如同枯木逢春,歡悅的看着姬亓玉。
姬亓玉就點點頭,“不過你方纔的話倒是提醒了我,虧得北安侯提醒,不然這事兒最後的結果還真不好說。”
聽着姬亓玉這話的意思,徽瑜有些不明白,疑惑的問道:“既然呼圖已經求親,爲何不索性直接言明忽蘭公主許給誰?”
姬亓玉搖搖頭,“現在還不明白,不過這個呼圖也不是糊塗之人,他這麼做也有他的道理。”只有這麼一個出色的女兒,自然還是要用到最好的地方。至於忽蘭自己的心思,這位呼圖首領就算心知肚明,只怕爲了整個部落的前程也不會任由她胡爲的。
“三位藩王也該到了吧?”徽瑜眼眸半眯問道。
“明日即到,本來今日該到的,路上說是遇到點事情耽擱了下。”姬亓玉嘴角緊抿,讓人看不明白心思。
“三位藩王也都有兒子,就是不知道幾位世子成親了沒有。”徽瑜道,“若是沒有,這纔是天作之合的姻緣,不然若是公主嫁給幾位王爺,委屈做小總是不夠體面的。”
“夫人說的是,想來忽蘭公主生性驕傲,未必就樂意做妾。”姬亓玉順着徽瑜的話逗她開心。
“便是平妻也是噁心人的事兒,這件事情倒是真要好好地思量下。”徽瑜的手指在姬亓玉的掌心一下一下輕輕點着,“我答應外祖以後行事一定要謹慎小心。可是我也跟外祖講了,你我之間除非是你變心,不然是容不下第三個人的。若是一定有人在你我之間作祟,你是知道我的性子,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到時候我會做些什麼,只怕連我自己都不曉得。”
徽瑜的話明明講的平靜無波,可是姬亓玉卻聽出了血雨腥風的味道,“你莫要做傻事兒,一切有我呢。”
“我纔不會做傻事,憑白的便宜了別人。”徽瑜笑了,人願意委屈的時候,是因爲還有希望。可是沒希望的時候,做什麼還要委屈呢?若是皇帝真的辣手無情,至少在這之前徽瑜也不會束手待斃的。
“瑤歡,你要信我。”
“我信,可我信不過我自己。”
“你要做什麼?”
“你害怕什麼,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麼?”徽瑜輕笑,那銀鈴般的笑聲在這空闊的帳篷裡迴盪,卻令人汗毛林立。
姬亓玉知道徽瑜不想說的事兒,是問不出來的。曾經他親眼見她不過是略施小計,便能攪渾一池清水。現在徽瑜怒極過後的平靜,卻讓他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血腥味道。
縱是心裡不安,姬亓玉這樣的男子也不會流露於表面,卻是一夜纏着徽瑜盡歡,索求無度。
姬亓玉一早就去了皇帝的大帳,徽瑜知道他起身卻沒有睜開眼睛,等到他離開之後,這才起身更衣梳洗。用過早膳,便讓人去晗妃那邊遞話,很快的那邊就傳過話來,讓徽瑜過去。
晗妃的帳篷在皇帝的帳篷後面不遠處,帳篷裡面架了屏風分爲內外兩間。徽瑜穿過蝶戲花黑檀屏風,就看到夏迎白正坐在大榻上,她笑着行禮問安。
“沒有外人,不用拘禮,快坐下。”夏迎白指着自己對面的位置的笑着說道。
徽瑜跟夏迎白也不用多客氣,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炕几上擺着一銅爐架着銅壺,滾開的水冒着嫋嫋白煙,夏迎白親自執壺沏茶。徽瑜坐在對面笑而不語,一盞清茶推到她的面前,她才笑着說道:“旁人可沒有我的福氣,能得一盞你親手沏的茶。”
夏迎白輕輕一嗅茶香,緩緩說道:“水差了點,這滋味就少了幾分。”
“是嗎?這裡哪裡去找你想要的水,我倒覺得現在這般已算是極好了。”徽瑜抿了口茶放下茶盞,輕聲說道。
夏迎白聞言就擱下手裡的茶盞,然後才說道:“後日我將宴請女眷,到時候你可要幫我打打下手。”
徽瑜一愣,擡頭看向夏迎白。夏迎白身邊這麼多伺候的人,不過是一場宴會哪裡還需要別人幫忙,那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