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暗殺啊,這分明是虎口拔牙!
許銳鋒在假扮醉酒的日本浪人時,已經看出了周圍的不尋常,否則,即便是日僑區,也不會出現如此嚴密的防守,這兒又不是新京的關東軍總部。
咵、咵、咵、咵。
日軍的巡邏隊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每五分鐘就會過一趟,還有西服後腰處槍套都沒有塞好的特高課保鏢正假意閒談靠在居酒屋門口抽菸,及樓頂上端着望遠鏡根本就不隱藏蹤跡的瞭望者……
佐佐木旅社?
這兒還哪是旅館,日本關東軍高層來北滿巡防也不過就多了坦克與裝甲車開道。
噦。
思索間,許銳鋒扶着牆假裝嘔吐了起來,等吐完直起腰,藉着姿勢向樓上看的一瞬間,整個佐佐木旅社三層每一扇窗戶都開着燈且掛滿窗簾的佈局、令其一眼看出這是在防狙殺。
小鬼子這是讓之前打草驚蛇的狙擊手給咬怕了,可,這人身份既然如此重要,怎麼不帶憲兵隊去呢?那兒纔是銅牆鐵壁啊。
嘎吱。
夜幕下,佐佐木旅社的門被推了開,在門把手上彈簧勾動着房門回關的一瞬間,許銳鋒用餘光向裡邊望去時,目光中,他看見了一挺野雞脖子機槍就架在樓梯口,兩側,是清一色端着槍的日本兵。
一個漢奸,小鬼子至於保護的這麼好麼?
許銳鋒當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作爲一個殺手,他又怎麼清楚鬼子謀劃的五省自治一旦成功,將會爲他們將來的入關計劃減少多大阻力,而這白建武,正是其中日本以扶植僞滿方式想要扶植起來的‘華北國’領袖。
只是,這位曾被稱爲‘小內閣’的大漢奸是個實打實的棒槌,由豐臺煽動的武裝暴動連北平都沒弄明白,就啞火了,只能倉皇逃竄,一路逃亡東北。
這種人,日本人能讓他死麼?他要是死了,其他漢奸不得考慮考慮後果?可藍衣社必須要讓他死,只有他死了,才能起到震懾其他漢奸的作用,所以,這一回尚坤可以說是出了死力。
原本白建武從火車上下來便讓鬼子接進了憲兵隊,尚坤是眼睜睜看着他鑽入鐵桶一般的防禦之中。
但,尚坤足夠狠,先放出風去說‘白建武必須死在北滿,就算組織人肉炸藥包也要炸平憲兵隊’的同時,主動暴露了一直在憲兵隊內燒鍋爐的特工,還故意讓日本人查出了不少開山炸藥。
北滿的鬼子一下就晃神兒了,由新京開來的武裝列車正在途中,如今整個東北的日本人都把精力放在了五省自治上,萬一出現點什麼意外誰承擔的起?
顧,趁夜將白建武秘密轉移,而尚坤動用了四名狙擊手,早就從不同角度瞄好了,無論白建武從哪個方向離開,都會有專人侍候他。
問題是日本子也太小心了點,接白建武的車竟然是八七裝甲車……一下,尚坤的全部計劃都泡湯了。這纔有竹葉青持信走入回春堂的那一幕!
你許銳鋒不是北滿第一殺手麼?
不是專門刺殺達官顯貴且除了張作霖之外從不失手麼?
這時候你不上誰上!
後門?
許銳鋒已經不考慮佐佐木旅社的後門了,能把前門防守到密不透風的地步,你指望小鬼子會忘了後門麼?他們選擇‘佐佐木旅社’就是因爲這兒附近最高的建築,能輕易看見其他位置埋伏的狙擊手,怎麼會不考慮後門。
一轉頭,他看見了佐佐木旅社的牆邊夾角,那一刻,許銳鋒眼中的欣喜都閃爍着光芒。
當老許有了主意以後立即鑽入了身旁的衚衕,至於剛纔在街頭有沒有人看見自己的長相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化過妝的臉還怕人看麼?現在別說是有人看見以後讓畫師去畫出他的通緝令,就算是瓦房店的鄰居從許銳鋒身邊走過也認不出來。
那長長的連毛鬍子撐寬了臉頰、微眯的眼睛縮小了間距、用力向上擠的顴骨破壞了臉型,這樣貌,就算印通緝令上貼出去也不會有人認出是許銳鋒,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老許隱藏身份靠的就是這一手。
上牆。
許銳鋒在牆壁夾角處如同壁虎,三兩下爬上了二樓陽臺,隨即往起一躍,用手搭住三樓陽臺底部,藉着身體擺動用力蹬牆往起一竄,雙手借勢就把自己拽了上去。從一樓到三樓,他幾乎眨眼之間完成……
咵、咵、咵、咵。
此刻,日軍第二列巡邏隊剛到,而老許則在凜冽的寒風中,貼合着三樓陽臺處的牆壁站立,只要這羣鬼子兵仰個脖,他就得死無葬身之地。
幸好,在沒有特殊情況發生時,很少有人擡頭向上看,而許銳鋒在這批人經過後,硬是熬過了兩個穿着西裝的特高課保鏢,這才轉過身去翹窗。
吱呀。
窗戶打開了,老許翻身進屋,隨手關上了窗戶,彷彿這扇窗始終未曾開過,這才由窗簾後繞了出來。
雜物間。
燈光照耀下,狹小空間內的兩排鐵架和地上的拖布水桶證明了此處位置,這兒,也正是許銳鋒的目標所在。
身爲北滿第一殺手,許銳鋒用了大量時間熟悉城內的地形及建築物佈局情況,日僑區也不例外。
他知道六國飯店的通風口是怎麼連接進去的;也知道西小街衚衕裡的狗洞後是鼎盛齋珠寶行的後院;還知道市政大樓三層西北角有一間屋子被封死了,其原因是日本人侵佔北滿時有一位官員持槍反擊時,被扔進去一枚手雷,人都給炸碎了。後來日軍佔領北滿後實在懶得單獨去裝修一個房間,乾脆,把屋子封了。
許銳鋒能準確找到佐佐木旅社的雜物間自然也不是巧合,而是多年經營的結果,畢竟他們家開的是旅館,是旅館就得讓人住,那老許來趟趟地形也不過是住幾宿的事。
“熊本!”
“嗨!”
“沒什麼事情吧?”
“組長,並沒有任何特殊情況發生。”
樓道里傳來了腳步聲,隨後,許銳鋒完全聽不懂的日語傳了過來。
那一秒,他趴在了地上,順着雜物間房門下的透光縫隙數道:“一、二、三……六。”
老許是不懂日語,可他會數數,能從腳步聲傳來的方向和人影晃過的痕跡判斷出人數。
“武長?”
“組長,房間裡也沒有異常情況。”
“很好,你們也要打起精神來,一會換班的人會接替你們。”
“其餘人,現在換班,兩個小時後來接替我們。”
“嗨!”
又是六個!
當門縫透光處再次閃動了六個人影,許銳鋒已經明白了這羣日本人來回來去的在幹嘛。
問題是,換班的話,不是應該只有兩個位置的交流麼?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兩個固定位置之間進行交流,爲什麼這次交流中,會有三個聲音和四個不同的位置?
簡單盤算後,許銳鋒差不多明白了,他倒是沒聰明到立即判斷出白建武關押的位置,但,已經確定了這層樓內除了走廊裡的六名看守外,還有暗哨的存在。
佐佐木旅社可不是六國飯店那樣的大酒店,這兒一層只有十二個房間,在如此狹小的走廊裡放六名看守已經夠可以了,竟然還安排暗哨……
“你們先精神點,我去雜物室抽支菸。”
剛纔那個組長的聲音再次傳來,許銳鋒由於完全不懂日語根本不知道對方意圖,還在琢磨應該如何行動,就在此時,門把手被擰動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咔嚓!
房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