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民族處於危難之際時,有李邵陽這種用自己生命喚醒民衆的英雄,就有人爲了活下去順嘴胡說的混蛋,比如曲光。
北滿憲兵隊地牢裡,曲光已經被鎖鏈掛在了十字木樁上,他所在的位置大拇腳指頭尖兒剛剛能粘着地,他讓日本人給扣了,在李邵陽死後愣鎖了足足一個星期。
曲光應該跑的,給李邵陽打完電話以後,聽見了十字街頭的槍響他就該跑。
因爲那不是該放槍的地方,響了槍起碼證明了有人在刻意搗亂,也就是說,李邵陽肯定沒法張嘴了。
但,他自己心裡明白,只要前腳踏出了北滿,身後帶着畫像的通緝令就會鋪遍整個東北,那可不光是失去了財富與地位,更代表着生死未卜的環境和人人喊打的前路即將到來。
這和留在北滿拼死逆轉局面有區別麼?
曲光沒走。
在豪宅內等着日本兵蹬門後,一槍托砸在了自己臉上。
由此開始,曲光心中只剩下了一個想法——翻盤。
嗒、嗒、嗒。
軍靴聲響由地牢內傳來時,曲光不用去看也知道來的是誰,當三木和另外一個翻譯模樣的男人走入牢房,他面前鐵爐傳來了木炭被燒斷的‘噼啪’聲響,那爐子裡的烙鐵正通體發紅的冒着熱氣。
三木徑直走到了曲光面前,望着被凍到嘴脣發紫的他,突然間摸向腰間挎刀,怒吼着將其抽出,惡狠狠砸向了對方的頭部:“嗚啦~”
啪。
曲光當場就被砸迷糊了,腦瓜子裡‘嗡’一下,全身緊靠手腕吊在鐐銬上,癱軟的如同一根麪條。
“因爲你,我被山本大佐在辦公室內足足訓斥了一個小時!”
“還讓整個帝國被全世界嘲笑,曲光,你該死!”
沒死。
曲光擡起頭那一秒並沒有感覺到恐懼,而是在慶幸,他都以爲自己要被一刀劈了,沒想到三木連同刀鞘一同抽出給了自己一下。
那對方的咆哮聲還有什麼可怕的麼?
曲光心裡只剩下了大難不死的信息!
他今天已經死不了了,否則三木怎麼可能還來見他?一顆子彈就能解決的事,哪用這麼費勁。
“還讓人抽嘴巴了吧?”
曲光顫顫巍巍的穩住身體,用腳趾頭尖頂住了地,等身體不再搖晃,這才任憑鮮血順着額頭留下時,說出了這麼一句:“現在臉上的巴掌印還清晰可見呢。”
“你敢從嘲笑我!”
三木一寸一寸從刀鞘裡抽出了鋼刀,藍汪汪的光芒帶着一股肅殺氣息。
“我的命都在你手裡,怎麼可能嘲笑你?”
“可是你向外人泄露了我們的計劃!”
“我腦子讓驢踢了嗎?揹着漢奸的名頭向其他人透露暗算李邵陽的計劃,最後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啊?李邵陽的死和我沒關係!”
他說的一點不假,只要這位老學究心懷死志,即便是登臺前你們搜身了也白搭,那李家孫小姐都讓張紅巖給控制住了,不也一頭撞死了麼?
“張紅巖的死呢?”
“沒有確切的消息,誰知道張紅巖在李邵陽家的後院?”
曲光語速緩慢的說道:“那隻能怪張紅巖自己!”
“如果他不在李家大宅外開槍,不在進入李家以後的第二天於後院二次開槍,誰會知道駝龍在哪?”
“可這第二槍一響,就相當於向全世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張紅巖的第一槍殺了周長明以後進入李家大宅,等於在明面上消失了,可是當紅黨的鋤奸隊想要進入後院解救李家孫小姐,他第二槍可是又打死一個,大老許進入房間那一刻還看見了屍體,北滿第一殺手能不知道駝龍在哪麼?
曲光辯解道:“再說整件事的消息泄漏也與我無關,整個計劃既定的過程中,只有那個翻譯是外人。”
曲光還覺着自己做的事情多麼天衣無縫呢,卻根本想不到張紅巖自從踏入北滿那一瞬間,就已經沒有秘密可言了。
“我找過那個翻譯了,於家村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整件事情的關鍵點就在這兒,這也是曲光最希望三木向自己提出的問題。
因爲當天晚上的那個翻譯從事發開始,他就已經派人出去找了,直到日本人登門,連續派出的三波人都帶回了‘查無此人’的信息。
當時的於家村別說會日語的,就算是識字的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
可這些話你不讓日本人親自查一遍,從你曲光嘴裡說出去有人信麼?只有等這些人把身上的邪火散乾淨了,冷靜下來了,你纔有解釋的機會。當然,在這期間……
唯一能充當發泄對象的,就只剩下了曲光了。
可曲光愣是把這最致命的一點,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三木君,難道你不覺着這才更說明問題麼?”
他生怕翻譯漏掉哪怕一個字毀了自救計劃,這纔等人家說完緩緩張嘴:“先出手保護李邵陽的人,是反滿抗日份子,最終出手殺張紅巖的卻是大老許。”
“這說明北滿的坐地炮已經和那些反滿抗日份子混成一路人了,這不是我曲光的失誤,是他們費盡心思在琢磨咱,您能明白不?”
三木突然開始聚精會神了起來。
曲光趁着這個時間段繼續說道:“是,在李邵陽這件事兒上我曲光輸了,也連累了您和大日本帝國,可這件事一點好處都沒有麼?”
“那些反滿抗日份子已經暴露了,抓住了大老許就等於牽出了連接整個北滿地下網絡的繩頭兒,您能像奉天那批查獲反滿抗日份子的軍官一樣將功補過,這算不算亡羊補牢?”
“這就是你沒有逃跑的原因?”
曲光在笑,臉上的鮮血一滴滴順着眼睛滴落下去同時,他張開嘴說道:“我沒有跑的理由。”
他當然沒有跑的理由!
如果當年張作霖在沒成事之前跑了,還有後來的東北王麼?要是杜月笙在黃浦江邊當癟三的時候讓人欺負跑了,現在還有三鑫公司的大亨麼?
曲光也不跑。
他在明知道自己極度危險的情況下選擇了留下,就是要面對這一切,拿隨時可以命喪黃泉的時機去換取幹掉大老許以後的坐地炮地位。
這個世界上絕沒有什麼是白來的,尤其是眼下這個時代。
三木慢慢將佩刀重新系回了腰間,正思索曲光所說事情的真實性那一刻,用話點了一下對方:“曲先生,我現在對你的信任正在減弱。”
曲光如同一頭嗜血的狼,直勾勾瞪着三木:“既然三木君已經心動了,那一定會有控制我的手段,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去彌補之前的過錯。”
“我需要一些保證。”三木轉回頭看向曲光的同時,殘忍的說道:“我知道你有一個兒子,今年八歲……”
“這麼巧,最近帝國剛剛往東北運送了一批刑具,其中就有西方使用的電椅。”
“成交!”
曲光都沒聽三木說完,直接答應道:“把我兒子綁在電椅上,把我放出去,利用我懂北滿江湖、您手裡有日本士兵的優勢,將大老許和北滿所有反滿抗日組織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