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幫鐵底松花江

子彈是從厲歌的後背穿入後,打胸**出的,那抹在其身體傾倒時、由創口處滴落的鮮血還在狗剩子臉上。

廚師卻已經在鐘樓上拆卸完了槍,將槍械裝入麻袋後,懸掛在鐘樓的大鐘內部,隨後,又打旋轉樓梯上一步步走了下去,等再次出現,她早化身爲了身着基督教服飾的修女。

狗剩子的死活與她無關、厲歌的死活與她無關,這名修女慢吞吞走進禱告室,坐在空無一人的角落裡傾訴着。

“神父,我有罪。”

另外一邊的回答是:“孩子,每一個人都有罪,但上帝只選擇原諒主動認錯的人,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嘛?”

“爲什麼?”

“因爲這間最珍貴的,就是懺悔之心。”

……

啊!

受了傷的狗剩子好不容易纔把厲歌給推開,一身鮮血的翻身打地上爬起來,可剛翻過身,由於肩窩和肱二頭肌受傷無力支撐,便一腦袋拱到了地上,整個人跪着。

當他勉強掙扎着擡起頭,面前多了一雙腳,一雙,放在輪椅踏板上的腳。

是許銳鋒。

“叔,你怎麼來了……”狗剩子有點不敢看他的目光。

許銳鋒迴應道:“在北滿動機槍,我不來日本子就該來了!”

“現在明白什麼是江湖了?”

老許看着他,既不攙扶也不安慰。

狗剩子想哭,臉上已經有了哭相,嘴都裂開了,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以爲自己能處理幾個毛賊,就可以踏平這北滿地面?你以爲你有點小心思,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

“那個洋女人找上你的時候,你給我打電話問過一句沒有?”

“現在我告訴你,用我的親身經歷告訴你,你被那個女人戲耍的時候,纔算是踏入了江湖,你被人家當成傻狗推上牆,這纔是江湖,你差點死在厲歌手裡,這,纔是他媽的江湖!”

“什麼是江湖?”

“江湖是蚊子叮、跳蚤咬、下雨泥粘腳,是無孔不入,是無人不防。”

“否則我爲什麼只和老鷂鷹在一塊?否則厲歌名聲這麼大爲什麼只當獨行俠?否則張紅巖爲什麼寧願孤身入北滿,孩子,你就不想想麼!”

許銳鋒恨鐵不成鋼,指着狗剩子就是一番痛罵,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聽進去自己所說的話。

狗剩子擡起頭,看着許銳鋒,竟然還心有不甘的問了一句:“叔,今天晚上我要是成了呢?”

這句話問完,非常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沒死透的厲歌竟然掙扎着要往起爬,可那動作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根本就爬不起來。最後,厲歌憤恨的看了一眼許銳鋒,在這個世界的彌留之際,竟然微微擡起了持刀手,夠着,向根本夠不着的狗剩子又紮了一下……

如果說之前的狗剩子內心中還有那麼一點點沒想透,可看到厲歌的模樣,他卻被徹底震撼了。

許銳鋒很失望的搖了搖頭:“那你就死定了,就算是你爹活過來,他說的話你也聽不進去了,因爲那時候你一定覺着滿世界人說的都是錯的,我們都是嫉妒你,在阻礙你成功。充其量,你是下一個曲光。”

月色中,許銳鋒嘆了口氣,衝着身後推輪椅的殷會計說道:“把他送回去,扔號裡反應。”

殷會計嚇了一跳:“許爺,號裡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許銳鋒慢慢轉回頭看着他,殷會計連忙過來扶着狗剩子的身軀說道:“起來吧少爺,這回啊,你可算惹了塌天大禍了。”

少爺,對於窮人家的孩子來說絕對不算是好稱呼,得是那種養尊處優還沒頭腦的愣頭青,纔會被這麼稱呼,那是人家覺着你傻,覺着你像少爺坯子。

狗剩子被扶了起來,順着十字路口走向許銳鋒的身後時,纔在轉過來的另外一邊看見了幾臺車,全是監獄的車,車外,站滿了荷槍實彈的獄警,一個個端着槍手在車旁。

再回頭,狗剩子看見許銳鋒衝王大江擡了擡下巴,這小子立馬拎着幾張紙走了過去。他拎起已經徹底死亡的厲歌一隻手,用拇指在地表鮮血中沾了,一下,而後,摁壓在了那幾張紙上,逐頁摁壓,無一遺漏。

“許爺,辦好了。”王大江擡手把東西遞給了許銳鋒。

這是一份供述狀,裡邊詳詳細細寫明瞭曲光是如何找到的南滿厲歌,又怎麼花了大價錢將其僱來北滿刺殺許銳鋒的,在這張紙上,老許給曲光扣上了一頂十足十的大帽子,其理由是曲光僱傭厲歌竟然不是江湖恩怨,是——爲國除奸!!

拿到這東西的時候王大江都嚇了一跳,他哪怕明白這是最恰當的理由,也沒想到許銳鋒竟然會如此給自己潑污水,結果,他的反應許銳鋒一點都沒理會,依然把這東西帶了出來,眼下,算是徹底坐實了。

“屍體拉走。”

許銳鋒說完這一句,被王大江推着輪椅送到了車邊,等他上了車,輪椅也放進了卡車上,兩臺車,一整隊背槍的獄警殺奔百樂門歌舞廳。

……

百樂門。

霓虹閃爍的舞臺上,拄着柺杖、穿着兔女郎裝扮的蘇聯舞女在搔首弄姿,尤其是撅着屁股身體前傾的姿勢,這年月,北滿這小地方有幾個人見過這玩意兒?那一個個看的恨不得哈喇子都淌酒杯裡,都在座位上盯着瞅。

可能,這也是百樂門自從開業以來便經久不衰、一直火爆的原因,它比魚水歡更直接,更蒼白,也更沒有情趣。

“二哥,這幾天怎麼沒瞧見曲爺來場子裡?”

二迷糊剛出現在百樂門,幾個小流氓就湊了過來,他們平日裡負責在這兒給看場子,偶爾對付對對那些不聽話的舞女、鬧脾氣的客人什麼的。

二迷糊用手揉搓着脖子,那個針眼讓他記憶猶新,可在一羣兄弟面前想這些似乎有點沒面子,沒多大會兒,搓下個泥兒團,扔在了地上說道:“曲爺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你哪那麼多事,還管起曲爺來了。”

曲光那什麼能舒服麼?大半夜的瞧見厲歌站在門前,換了誰不得嚇出點毛病來。

“二哥,曲爺和大老許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說,咱用不用備點傢伙,萬一這大老許要是來衝場子呢?”

“扯淡!”

“你頭一天走江湖?不知道大老許是耍單幫的麼?他在北滿這麼多年了,你聽說過誰家場子被大老許給衝了?”

小流氓看着紙醉金迷的百樂門:“二哥,你說這麼來錢的買賣大老許都不粘,到底是爲什麼呢?人都說金幫鐵底松花江,笑貧不笑娼……”

這幫人正說着、嘮着,在巨大的音樂聲中瞧着有錢人將舞女放平在沙發上往人家身上倒酒、也看見老色胚摟着將醉未罪的女人去了洗手間,更能看見有錢人爲了搏得臺上的洋妞一笑真是大把大把的撒銀元,恨不得來一場漫天花雨。這分明就是造錢的機器,那許銳鋒爲什麼不沾染?他不才是北滿的坐地炮麼?

正想着……

嗡!

哐!

巨響傳來,漆黑色的鑑於卡車直接從門口倒車倒進了百樂門裡邊,撞壞的門廊、掛壞頂棚帶出的電線還在冒着火星子,場子裡全是‘吱哇’亂叫的驚訝聲。

車上,四寶子穿着囚服手提看到一躍而下,眼見有個抱頭鼠竄已經跑蒙了的西裝男人衝自己狂奔而來,他上去直接一刀將其撂倒,隨即用肉嗓子壓倒了音樂大喊:“讓曲光出來,就說內蒙四寶子今兒來要他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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