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亂響,應該不止一件瓷器被摔碎了,隨即就是一陣方言味道很濃的責罵聲,隱隱約約能聽到是在痛罵第一廳的將領。
站在辦公室外面的韓霖,完全能夠想象到此刻委座的憤怒,等着彙報工作的幾個軍政大員,也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韓霖,你過來一下!”有人在喊他。
韓霖轉頭一瞧,原來是孔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估計是二樓的夫人,不知道委座爲什麼大發雷霆,就讓她們下來看看。
“我姨母讓我們來問問出了什麼大事,我姨夫爲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二小姐低聲問道。
“軍委會第一廳的電訊科出了叛徒,把至關重要的密碼本,偷着抄錄給日諜,導致第一廳與各地軍政大員的聯繫,全數被日諜獲悉,委座當然對此大動肝火。”韓霖低聲說道。
大小姐剛要說話,辦公室裡走出來的戴老闆,對着他招手,他急忙走到辦公室門口。
“委座命你立刻帶領軍事警察,把電訊科的人全都抓起來嚴加審訊,必須要把叛徒挖出來,此事務必要秘密進行,不要鬧的動靜太大,拿到口供直接把知情者全部處理掉,也包括日諜,不用再上報了。”戴老闆把一張紙遞給他。
這就是俗稱的委座手諭,也是授權書,有這張紙,韓霖做起事情來百無禁忌,第一廳的長官們也得乖乖配合。
“只能在晚上加班的時候抓人,大白天不容易隱瞞。”韓霖說道。
“怎麼抓人你來決定,晚上採取行動也好,我給第一廳打個電話,通知電訊科全體人員留下加班。”戴老闆說道。
韓霖回到了辦事處,對夜梟和下屬的審訊工作已經開始了,彭福海這個從實踐中鍛煉出來的傢伙,經驗非常豐富,不用他多操心。
爲了體現局勢與自己的判斷一致,他專門跑到盛隆煤炭公司的辦公室,當面給渡邊一木提出警告,實際上是要製造緊張氣氛。
“伱說什麼?明德商行被二處給端了?”渡邊一木大爲震驚。
夜梟小組是駐滬特務機關金陵情報組織中,最爲重要的一張王牌,也是高島和輝擔任機關長時期,最爲得意的傑作,其地位之高遠超過暗夜薔薇間諜組織的寶德元商行。
單單能夠獲取軍委會的密碼本,監視各地軍政大員和軍委會第一廳的聯繫,這就是夢寐以求的情報渠道。
雖然最爲重要的絕密情報,軍政大員們直接和侍從室的電臺聯繫,可大部分的事務,還是要靠着第一廳來實施。通過這些來往電文,特務機關就能分析出很多情況。
“你有什麼可驚訝的?我告訴過你,眼下的形勢非常危險,二處派人對這個據點實施抓捕,我竟然事先一點都不知情,我的聯絡人說,二處的下一次行動很快就要開始,你要是再不走,我怕連你也跑不掉了。”韓霖說道。
最近半個月來,渡邊一木兩次秘密到滬市,偷偷摸摸的到了一處他私下租賃的住處,據滬市跟蹤的人說,汽車裝載的東西太重,輪胎都快壓扁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和你說明白了,這個明德商行的確是我手下一個情報小組的據點,組長也見過我兩次,我希望你能打探一下二處的審訊情況,及時關注二處的行動。”
“我最擔心他承受不住嚴刑拷打,把我的情況供述出來,雖然他不知道我的掩飾身份,但憑着我的相貌特點,二處早晚都能查到我身上。”渡邊一木語氣急切的說道。
他給自己準備了後路,自然是不想死的,一旦韓霖打聽到二處的消息,夜梟招認了,他就有撤離金陵的理由,機關長和清水主任也不會怪他貪生怕死,合情合理的撤退是有必要的。
“難度很大啊,打探的渠道不是說沒有,但我作爲憲兵司令部的警務處長,刻意關注二處的案件,本身就是不正常的現象,況且人家二處把人抓走了,卻把善後的事情給了警務處。”
“明德商行經營通訊器材和電子零件多年,雖然現金和貴重物品都被抄走了,可固定資產也有那麼點價值,這也是個很大的人情。渡邊君,你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韓霖皺着眉頭說道。
“韓君,你的警務處既然負責善後工作,這就是最好的藉口,明德商行的資產變賣處理,總要分給二處一些好處,不可能獨吞,你接觸這件案子隨口詢問幾句,就不會引人注目。”
“至於打掩護需要的這筆錢,我給你,就說是聯繫了金陵的源通商行,人家給的貨款,通訊器材和電子零件,也是很容易出手的緊俏貨,二處的人看到錢,不會去詢問更多的消息!”渡邊一木果斷的說道。
爲了自己的安全考慮,他這時候捨得花錢。
明德商行的現金和貴重物品被二處的特務抄走了,這是正常現象,二處不會把錢留給憲兵司令部,他可以動用自己的經費。
“源通商行,經得起調查嗎?”韓霖問道。
“沒問題,這家通源商行的地址在老門東,是帝國公民開設的商行,偶爾幫助我們金陵情報組織提供必要的資金,不參與情報工作,二處的人怎麼查都沒關係,本身就沒有任何問題。”渡邊一木說道。
“我怎麼看到外面有兩個新面孔?”韓霖問道。
“這是特務機關派來保護我,並且協助我撤離金陵的人員,都是嚴格訓練出來的行動高手,我這幾天也做了相應的部署,確保我隨時能夠逃走,你放心,不會拖累你的。”渡邊一木說道。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住處動了手腳,把旁邊的院子也租賃下來,打通了兩處建築的牆壁,還跑到下關的日本僑民家裡找了隱藏地點,準備藉助日本駐金陵大使館的力量逃走?
辦事處對渡邊一木設有專門的監視小組,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對韓霖來說,渡邊一木與自己接觸太深,活着是自己的一大隱患。
尤其是武昌行營陸軍整理處的日諜案,牽扯到一個間諜小組和一個價值極高的內線全部覆滅,被日本特務機關知道背後的內幕,對自己也會造成很大的麻煩,信任程度會呈現斷崖式的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