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施高塔路小酒館。
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人,坐在一張桌子前喝悶酒,一壺酒兩個小菜,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酒喝的很急,一轉眼酒壺見底了。
“朱老哥,這是誰又惹你不痛快了?”
竇元昌笑眯眯的端了一壺酒放在中年人面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此人是傅筱庵家裡的聽差朱升,也就是伺候傅筱庵的下人,是滬市情報站策反的重點對象。
朱升是魯省人,從小就跟着傅筱庵的父親,可以說深受傅家兩代人的信任,是最貼身的人,因爲這個老賊睡覺的時候都不和自己的大小老婆一起睡,而是單獨睡在一個房間,除了朱升以外,別人都不能隨意進入他的房間。
傅筱庵做了漢奸以後,傅宅整天來的都是日本人和大漢奸,搞的是烏煙瘴氣,加上傅筱庵的名聲臭了大街,總是聽到有人背後辱罵傅家,朱升心裡對傅筱庵的所作所爲很是不滿,可身爲下人又不好勸說,心情變得非常鬱悶。
他沒事的時候經常來酒館喝酒,竇元昌很刻意的關照他,酒館的生意不怎麼好,兩人常常一起喝酒,結果在很短的時間裡,就開始稱兄道弟,關係越來越熟絡,有什麼話,朱升都願意和竇元昌聊聊。
“今天中午的時候,一羣日本人在傅家吃飯,傅市長叫了幾個賣藝唱曲的姑娘來表演,結果一個日本人居然趁着別人沒注意,拖着一個姑娘進了房間就要施暴,當時被我看到了,阻止了這個該死的日本人。”
“沒想到,等到日本人走後,他居然把我給臭罵了一頓,說我多管閒事,爲了幾個低賤的女子得罪了日本貴賓,有損他的顏面,聽聽,這是人話嗎?真是喪盡天良,豬狗不如!”朱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極度仇視日本人,對傅筱庵的做法相當反感,今天捱了一頓臭罵,內心的火氣就壓抑不住了。
“說實在話,這個傅筱庵爲虎作倀,幫着日本人幹盡了壞事,在全國也是臭名昭著的大漢奸,朱老哥說的很對,他就是喪盡天良、死有餘辜!”
“聽我一個兄弟說,山城政府可是懸賞重金要他的命,誰殺了他,就是抗擊日本人的大英雄,只可惜,這個人經過一次山城政府特務的刺殺,戒備心很重,別人根本靠近不了他。”竇元昌不動聲色的說道。
“懸賞重金?很多錢嗎?”朱升問道。
“這個數!”竇元昌伸出一巴掌搖了搖。
“五千塊?”朱升問道。
他在傅宅的工資很低,月薪二十二塊錢,可管吃管住,傅筱庵時不時的也給點賞錢,傅宅的採買都歸他管,也能落點菸酒錢,一個月下來怎麼也得四五十塊錢。
“什麼五千塊,是五萬元法幣!錢倒是小事,關鍵是隻要殺了傅筱庵,就能成爲整個中國的大英雄,受到所有人的敬仰和感謝,子孫因此受用無窮,這可不是錢能換來的!”
“朱老哥,我們雖然認識的時間短,但我能看得出來,你是個深明大義的正直之人,不過就是礙於傅筱庵的老父親臨終託付,他走上這條路,是在給你的老主人蒙羞,死後都被人戳脊梁骨!”“如果你願意,我來給你牽線,我雖然是個開酒館的,可我也有這樣的報銷國家之心,只是沒這樣的能力,明天這個時候,我把我兄弟喊來,讓他和你說!”竇元昌看到條件成熟了,開始了第二步。
第二天下午,換做陶嘉陽出馬了,直接帶來了五萬元法幣。
“站長讓我問你,策反他的火候到了沒有,這種事情急不得,得讓他自己想明白才行,我們只能起到輔助作用。”陶嘉陽說道。
“我也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人心是最難琢磨的,只要他來和你見面了,這事就沒有什麼懸念,如果他不來,就是有點操之過急了,還得繼續做他的思想工作。”竇元昌說道。
一直等到傍晚,終於,朱升還是來了。
竇元昌立刻就上板謝客,給兩人制造最方便談話的環境,其實,這只是做給朱升看的,酒館外面有一個行動組在負責警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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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哥深明大義,爲全國民衆誅殺大漢奸傅筱庵,我代表山城政府感謝伱,這是五萬法幣的賞金,請你當面點清楚,不差你一分一釐,就放在這家酒館,你行動結束隨時可以來取。”
“我已經安排了汽車等着你,停在酒館的東邊小衚衕,刺殺成功就是五萬塊,沒成功引起懷疑,不得不撤離傅宅,也給你五千塊,還負責把你送出滬市送到山城,這樣的條件你還滿意嗎?”陶嘉陽也不廢話,直接把一百面額的五捆法幣,推到了朱升的面前。
本來還有點猶豫的朱升,看到真真實實的五萬塊,又聽到山城政府的特工,居然給自己想的這麼周到,頓時就打消了疑慮。
“我雖然可以隨意出入他的房間,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可我是個普通人,想要殺他不容易,得有個合適的機會才行!”朱升說道。
“我們不着急,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傅筱庵時常出席宴請,其實殺他的機會很多,早點做好準備,免得機會來了手忙腳亂的。”陶嘉陽說道。
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機會很快就來了。
十月十日也叫做雙十節,是辛亥革命的紀念日,山城政府設置爲國慶節,而汪僞政府也同樣安排在這一天休假。
傅筱庵以僞市長的身份,在市政府的大禮堂舉行了隆重的節日酒會,但當天晚上英林俱樂部也舉行了盛大的酒會,到市政府的賓客,往往是露個面就跑了,搞得傅筱庵很是鬱悶。
但市政府方面也不缺少日僞捧場,還是喝了不少酒。
市政府的酒會結束,傅筱庵又和李仕羣來到特工總部繼續喝,自從傅筱庵告密戴星炳意欲刺殺汪經衛的企圖,雙方就搭上線了,李仕羣想要藉助市政府的資源,傅筱庵需要特工總部的保護,各取所需而已。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傅筱庵對李仕羣說:其實我覺得給日本人乾沒有什麼好下場,日本人是利用我,並不是真正的信任我。你們還年輕,我這麼大年紀,六十多歲了,你們還年輕,三十多歲,還要另找出路,不要死心塌地給日本人幹。
這時候的李仕羣哪能聽得進去,可是很快,他就爲傅筱庵的話感覺到毛骨悚然,果然,傅筱庵差點就身首異處,死都沒有留個全屍,這似乎應驗了那句沒有什麼好下場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