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的消息沒有錯,我的人昨天就在百利修車行找到了那輛白色別克轎車,我們花費了一些手腳,調查到這輛車是行動一大隊的行動隊長賴懷武送到百利修車行的,也就是說賴懷武參與了綁架魏鴻德的行動。”
“這個人可是吳世財的親信!”駱興朝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你現在找到賴懷武了嗎?”
崔元風點頭說道:“賴懷武之前一直沒有露面,我們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終於在滬西的萬國賭場找到了他,現在正在佈置跟蹤。”
萬國賭場,是滬西地區最大的賭場之一,平時吳世財就經常逗留在這裡,也是他的巢穴之一。
崔元風一直在這裡佈置有人手監視吳世財,正好發現了賴懷武的行蹤。
駱興朝沉思了片刻,現在情況已經明瞭,情報科的消息並沒有錯,吳世財的確就是這一次綁架案的幕後主使,現在突破口就在賴懷武身上。
他沉聲吩咐道:“讓你的人小心一些,要盯緊了他,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魏鴻德關押的地方,如果跟蹤不行,天一黑就對他實施抓捕,撬開他的嘴,我們的時間緊張,不能和他耗下去。”
“明白了!”崔元風點頭領命,轉身退出了辦公室,去安排人手準備進行抓捕。
萬國賭場,寬敞的大廳裡,幾十張賭桌依次排開,賭桌旁邊各自圍聚着不少的賭客,生意很是興隆。
這裡是滬西賭場裡裝潢最豪華的一間賭場,賭場內部的裝飾都是以金色爲主,將整個場所打造出金碧輝煌的氛圍。
在其中一張賭桌上,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壯男子將手中的牌九一把扣在賭桌上,嘴裡忍不住罵了一聲晦氣,顯然這一局又輸了,摸摸自己的口袋,這一會的功夫就掏空了,無奈之下只好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賭桌。
此人就是賴懷武,今天是來向吳世財彙報工作的,可是一進賭場,就按耐不住賭癮,乾脆下場推了幾局牌九,結果手氣壞的一塌糊塗,不一會兒就輸了精光。
他看了看時間,不敢再耽擱,轉身上了樓梯,來到了二層大廳。
二層也是擺着一些賭桌,不過裝潢更是華麗,聲音也比樓下的大廳安靜很多,賭客的衣着打扮也高檔一些,這裡都是賭注比較大的賭客才能上來。
樓梯口有看場子的青幫弟子,看着是賴懷武上來,笑着說道:“賴哥,怎麼吊着一張臉,手氣不順?”
賴懷武眼睛一翻,沒好氣的說道:“麼的,剛推了幾把,這兜裡就乾淨了。”
說到這裡,他左右看了看,問道:“大隊長在嗎?”
“在!”
賴懷武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腳步不停向裡面走去,很快來到了一間包間的門口,這裡是吳世財的專用房間,賴懷武向守在門口的警衛打了聲招呼,敲門而入。
房間裡,吳世財正指着一名頭目破口大罵:“你們這些蠢貨,讓你們去找人,這都幾天了?連個人影都沒有找到,馬上多派些人手,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這名頭目被罵那狗血噴頭,只好連連點頭稱是,好在吳世財看賴懷武進來了,就沒有再罵下去。
吳世財接着吩咐道:“你現在趕緊去找,找不到人,我就拿你是問!”
說完,他揮了揮手,這名頭目如蒙大赦,急忙退出了辦公室。
吳世財轉身對站立一旁賴懷武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魏鴻德這個老傢伙還老實嗎?”
賴懷武是吳世財親信,專門指派負責此次綁架行動,聽到吳世財詢問,趕緊回答道:“您放心,我這邊情況都很好,魏鴻德也很老實,這種有錢人惜命,不敢不聽話,大隊長,今天晚上就要贖人了,您看還有什麼指示嗎?”
這段時間,吳世財爲了儘快湊齊那筆款項,使出渾身解數,用盡手段四處搜刮,可是效果並不好。
盛志元的家產雖然被他吞了下來,可是這些產業幾乎成了空殼子,所有的資金都被盛志元抽空,剩下的那些不動產業,短期之間無法變現,七十六號的名聲太壞,周圍的人知道盛家和吳世財的糾葛,更是不敢接手。
他逼急了眼,又以各種藉口抓了幾個滬西商人,可這些人的家底實在有限,還遠遠不及盛志元,就算傾家蕩產,也難湊齊這筆鉅款。
近代以來,上海商業最繁榮的一直都是租界地區,再加上淞滬開戰以來,有錢人紛紛逃往租界居住,現在上海灘最有錢的大富豪幾乎都在租界,市區裡經商的商人們家底都並不豐厚。
當然,還是有一些實力雄厚的人家,但這些人能夠在日本人的強力控制下生存發展,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不是政府的要員,就是藤原會社的生意夥伴,這樣的人,吳世財實在不敢去招惹。
最後他考慮再三,還是把目標選在租界裡面的大富豪身上,魏鴻德就是這樣成爲了吳世財的獵物。
吳世財搖頭說道:“我現在手上還有一些事情,這件事你全權負責,別出了差錯。”
吳世財兩天審訊盛志元的家人,也並不是一無所得,他終於從盛家的管家口裡找到了一點線索。
原來盛志元確實把所有的錢都投入了股市裡,但是他多了一個心眼,雞蛋不能夠放在一個籃子裡,不同的股票經紀人,眼光不同,信息不同,操作的手法也不一,分散投資有助於資金安全。
更重要的一點,他深知吳世財此人人如其名,見財忘義,生怕最後眼紅奪了自己的那一份,所以並沒有把錢都放在一個股票經紀人的手裡。
除了吳世財知道的計正誠之外,盛志元把大部分資金都交給了另外一個股票經紀人做了暗倉,只是這個人他誰也沒有告訴,可是沒有想到,上海站竟然半路殺出,要了盛志元的性命,這樣一來這個股票經紀人的身份就無人知曉了,這筆錢也成了無主之物。
不過這位管家還是知道一點情況,吳世財混跡江湖這麼久,自然也是有些手段,他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查出了這個人,可是爲時已晚。
當盛志元的死訊一傳出,這位經紀人就捲款而逃,吳世財現在到處尋找此人,試圖追回自己的錢財,這就有了剛纔賴懷武進門看見的那一幕。
吳世財看了看他,接着問道:“我聽說修車行那邊說,你把魏鴻德的轎車都一起開回來了?”
賴懷武一聽,心裡頓時有些緊張,他去租界綁架魏鴻德,在打探消息的時候,得知魏鴻德的座駕竟然價值近萬美元,就忍不住一時的貪心,乾脆連人帶車一起帶了回來。
當然他也清楚,這麼做確實是有一些隱患,要在當初在堂口裡混事的時候,他還真不敢這麼魯莽,可是如今藉着七十六特工總部這個大靠山,他是有恃無恐,做起事情來就不那麼謹慎了。
現在聽到吳世財的追問,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趕緊解釋道:“大隊長,那輛轎車可是價值不菲,我打聽過,這車是魏鴻德通過外交渠道購買的美國最新型轎車,花了將近一萬美元,我們要是把它運到北平和天津,價值最少再翻一番,所以我想了想,反正也是動一次手,乾脆就一起帶回來了。”
吳世財聞言,不禁有些氣惱的說道:“魏鴻德這個人背景不簡單,他和英國領事的走得很近,這一次要不是被逼無奈,我是不會選這個人動手的,再說這輛車太過顯眼,處理不好就是個隱患。”
賴懷武趕緊小心的說道:“大隊長,都是考慮不周,這輛車我會謹慎處理的。”
吳世財沉吟了片刻,他也是貪錢貪到骨頭裡的人,這輛轎車如果順利脫手,也是兩萬美元的利潤,確實不是小數目,數遍滬西的這些商人們也沒有幾家能夠拿得出來。
想到這裡,他的語氣有些緩和,沉聲說道:“這一次就算了,以後做事不能太魯莽,那輛車儘快送出去,不能留在上海。”
賴懷武聽到吳世財的口氣鬆動,心裡也放了下來,趕緊連聲答應。
吳世財接着說道:“還有一件事情,我這兩天右眼皮總是在跳,兆頭可不好,別是應在這個老傢伙身上,今天晚上你去收款,錢一到手,就處理掉魏鴻德,首尾要處理乾淨。”
賴懷武不由得心中一跳,不自主的擡頭看了看吳世財。
既然得了贖金,那就要放走肉票,這也是青幫綁架勒索的慣例和行規,如果破壞了這個行規,拿了錢還“撕票”,這種事情傳揚開來,讓被綁肉票的家人知道,不管出不出錢,肉票都是死,那就不會按綁匪的要求出錢贖人,只會報警嚴緝綁匪了,這樣一來,只會斷了綁匪的財路。
所以這些年來,上海發生了這麼多綁票案件,絕大多數都是交錢贖人了事,除非是發生了意外情況,比如說是肉票強烈反抗,家人無錢贖人以至於報警等等,否則很少發生“撕票”的事情。
可是今天吳世財卻要撕票,這讓賴懷武頗爲意外,但還是點頭答應道:“是,我一旦收到錢確認無誤,就馬上動手,保證做的乾淨。”
吳世財知道賴懷武的心中所想,其實他現在也是沒有辦法,魏鴻德到底和普通商人不同,在上海的名聲太大,又和英國人關係密切,他的綁架案不能跟自己扯上半點關係,否則後患無窮,如果想要萬無一失,那就乾脆斬去所有痕跡,來個毀屍滅跡,抵死不認。
吳世財又交代了幾句,這才揮手示意,賴懷武躬身退了出來,下了樓梯來到一層的賭場大廳。
當他的身影一出現,在賭場的角落裡,正在一張賭桌旁逗留的兩個男子,頓時眼睛一亮,又各自若無其事的低頭觀戰。
賴懷武一無所覺,他看着熙攘熱鬧的賭場,無奈的搖了搖頭,現在口袋裡無錢,只好忍住賭癮,轉身出了萬國賭場的大門。
來到街道上,伸手招了一輛黃包車,擡腿坐了上去,交代了黃包車伕一聲,一路向西行進。
不多時,來到了滬西棚戶區下了車,打發走了黃包車伕,他徒步走一段距離,來到一個雜院門口,左右看了看,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