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
蝶仙和小茉莉久別重逢,熱情相擁,場面感人,幻真細細觀察,原本毫無共同之處的姐妹二人眉眼之間竟有幾分神似。僅憑姿色而言,小茉莉略勝一籌,若是比氣質風韻,小茉莉又甘拜下風,兩人各有千秋。蝶仙想的是,小茉莉最終名花有主,雖談不上錦衣玉食,也算是圓滿歸宿。小茉莉確像蝶仙所思,她看中了玄天的溫文爾雅,顯赫家世和富貴榮華倒在其次,她考慮的不是此方面。
玄天對小茉莉言聽計從,完全是愛的力量,如果換成他人,儘管耍你的大小姐脾氣,玄天才懶得理睬呢。玄天和小茉莉結爲秦晉之好,當在大家的預料之中,倘若他們勞燕分飛,反而是怪事一樁。他們幾人,包括小茉莉,並不知曉玄天委身於混世魔王麾下另有隱情,玄天棄暗投明,浪子回頭,小茉莉很是佩服。再加之,玄天特別關愛小茉莉,照顧的無微不至,小茉莉深受感動。
況且玄天談吐不俗,眼眸中透出的目光有種傲視羣雄的意味,小茉莉就斷定,玄天絕不是平凡人等。不出所料,玄天是白狼族首領,而他倆同爲紅塵中人,無法割捨這俗世情愛。幻真與蝶仙強烈爭取,喝到他們補辦的喜酒,小茉莉有所改變,變得賢淑溫靜。小茉莉欲安心作玄天的賢妻,將來生兒育女,再當良母。蝶仙取笑玄天:白狼王真是豔福不淺。幻真也說:我們瑣事纏身,耽擱些時日,未能趕上你們的大婚,實爲憾事。
新婚夫婦聞言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說着感謝之類的話,蝶仙好似若有所悟道:原來新娘子脣槍舌劍,現在怎麼變成溫吞水了?小茉莉廣袖扶風,羅裙輕搖,她嫁作人婦之後,更像是降於人世的謫仙。而先前風風火火的小茉莉有違天仙身份,倒是蝶仙的透靈神韻,顯露仙骨風姿。玄天設宴招待幻真和蝶仙,白狼族子民悉數到場,宴席從王宮大殿一直伸延至廳外廣場,亮如白晝,燈火輝煌。
玄天和小茉莉及幻真蝶仙依次落座,舉杯暢飲玉露瓊漿,曼舞歡歌,鶯鶯燕燕,溫玉暖香,好不愜意。酒喝到正酣,小茉莉悄悄跟蝶仙耳語道:我已有兩個月的身孕。蝶仙聽聞此言,欣喜說:可喜可賀,再有半年多,白狼家族就添丁進口了,玄天一定高興之極,他可曾知曉?小茉莉神秘地搖頭說:我還沒告訴他。蝶仙道:我曉得了,你隱瞞自己懷孕,是想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小茉莉頜首,蝶仙說:我猜想玄天希望你生子,日後長大成人,必是身懷絕技的俊男,也好繼承他的王位。小茉莉不悅說道:我喜歡女孩,如我一樣,想來是潑辣豪爽的塞外公主,甚合我意。小茉莉說話間,向衆長老和賓客敬酒,盡顯一國之母的端莊儀態,與從前的她大有天淵之別。小茉莉的終身大事已塵埃落定,蝶仙尚在風雨中飄零,她看似瀟灑自在,內心卻有難言的苦楚。
蝶仙雖與幻真之間的關係有所進展,而幻真少言寡語,不解風情,一身飄逸仙氣,使人難以親近。不知不覺蝶仙已醉意闌珊,款步移向玄天桌前,笑言道:恭祝白狼王雙喜盈門,可否賞臉陪我痛飲一杯?玄天豪邁心氣正旺,將手裡的一大樽酒一飲而盡,隨後忽覺蝶仙話中藏有玄機,問道:我適逢成婚,只此一喜,你說的雙喜又爲哪般?蝶仙意識朦朧,脫口而出:難道你不清楚,自己快要做父親了?
玄天頗感驚奇,發問:此話可當真?蝶仙反問道:我什麼時候哄騙過你?玄天想想蝶仙講的不錯,若說小茉莉偶爾還有捉弄人,開玩笑之時,蝶仙斷無撒謊欺騙的癖好。玄天狂喜一般張開雙臂,高聲呼喊:我白狼族後繼有人了。小茉莉不知何時聞訊趕來,見蝶仙酒後失態的樣子,以至於吐露真言,然而卻覆水難收。小茉莉決定索性把秘密公之於衆,嬌羞地告知玄天:幾月後你就升格爲人父了。
(一二三)
人逢喜事精神爽,玄天左右勸酒,蝶仙又多飲了幾杯,醉得一塌糊塗,被小茉莉攙扶回房間,倒頭便睡。翌日亮紅太陽高掛天空,蝶仙才從睡夢中醒來,大腦依然暈沉沉的。放眼極望,但見潔白雲朵,銀色山脊,相互映襯,構成一幅絕妙的風景寫意畫。蝶仙一夜宿醉之後,仍感頭重腳輕,推開房門,氣流清鮮,曠達暢快。玄天重回白狼部族,落葉歸根,認祖歸宗,少小離家,漂泊他鄉,最後回到生養他的這片土地。
而蝶仙自己呢?她自嘆命運不公,只不過是一隻穿梭於夢裡夢外的蝴蝶,她的心靈在獨舞。前世,她逆來順受,恬退隱忍,骨子裡則是堅韌和叛逆。如今,小茉莉和玄天有情人終成眷屬,可蝶仙還是孑然一身。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蝶仙酷愛詩文,但是文字不等同於實際生活。她和幻真彼此心照不宣,沒有深談兩人之間的事,然而蝶仙確信,有一種神奇魔力,將他們拉近。
蝶仙體驗到平生從未有過的愉悅感,萍水相逢,尋尋覓覓,終遇有緣人。她在幻真面前,就像少不更事的孩童,幻真總是那樣淡定自若,化解難題,蝶仙從心底折服於幻真的成熟睿智。她倏然懂得,情分是不期而遇的因緣際會,前生蝶仙苦苦覓求,卻毫無結果,幻真是她偶然撞見的奇蹟。幻真的傾心道白,無疑讓蝶仙吃了一顆定心丸,可是她依舊覺得孤單冷寂,幻真不像玄天蛟龍那般殷勤寵溺自己的嬌妻。
蝶仙和幻真還沒有名分,即使真的花好月圓,也很難保證感情長久不衰。浪漫的開始,未必獲得完滿的結局,蝶仙的現實記憶猶在,看慣了太多的悲情故事。幻真對她不冷不熱,蝶仙心內痛楚,日漸消瘦,她讀不懂幻真的真實心思,但願不是一次淒涼的邂逅。蝶仙倚在門側小憩,頭腦昏昏沉沉,此時萬籟俱寂,鴉雀無聲。奇怪了,本該熱鬧非凡的白狼族怎麼這樣安靜?廣場周圍也是靜悄悄的,不見人影,都到哪裡去了?
蝶仙心生莫名的恐懼,這是她未曾遇見的情形,有一次例外,是她第一次下山遊玩,沿路荒無人煙。而現在蝶仙身在白狼族,不可能只有她顧單一人,昨日萬人空巷,莫非今天全體大醉不起了?蝶仙越想越疑惑,不由得向前方狂奔,說來非常怪異,左右兩面的木板房均是一模一樣,她走出多遠,也好像在原地打轉。鬼打牆?蝶仙聽說過離奇的陷入迷陣,而無法逃脫的窘況。
蝶仙愈發恐慌,只覺得眼冒金星,雙耳轟鳴,幻化成千軍萬馬洶涌來襲。蝶仙猛地感覺天旋地轉,她站立不穩,跌倒於地。等蝶仙睜開雙目,清醒過來以後,才恍然發現,剛剛所見是她的驚夢一場。蝶仙心中煩亂,即興賦詩:癡心等待,葉子在翠綠枯黃間輪轉。水煙嫋嫋,無人解讀風雲相思熱盼。低垂繡簾,懶理雲鬢虛擲春秋暑寒。註定爲你化蝶,空靈通透烈火中涅槃。
蝶仙停頓片刻,又繼續吟道:經歷如許輪迴,方能與你翔舞蒼天。憑欄眺望,簫聲裡雲絮朝飛暮卷。豐盈快意,凝聚於相視一笑間。碧海潮生,清風明月落滿窗前。隨你翩飛,去往廣袤自由的草原,峰巒疊嶂的山野,波光粼粼的湖邊。寧願做一隻凡間精靈,追逐超越世俗的夢幻。譜一曲千古絕唱,何懼軀身零落隨風飄散。你我日夜相隨,展翅高飛縱橫在秋水長天。
蝶仙情緒激昂,構思完美的結尾:以舒心歡樂,編制一段如錦的思戀。蝶仙吟完這急促而就的隨意詩,她的秀髮恰像奔騰的瀑布披散着,蝶仙對自己的這首不倫不類的小詩很不滿。而蝶仙再一想,她至少借詩抒發了心聲,也算是可以聊以**的事。想當初,她是校園詩壇的佼佼者,詩情才華無人可比。蝶仙忽又疑竇叢生,此刻她變身蝴蝶,詩才何以也隨之一落千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