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爆炸再次導致包括十餘名警察、八九名警衛在內的近三十人受傷,現場全是血跡。衛隊長不得不命令:“所有的人撤離現場!你們幾個,去把那棟房子臨時徵用,把需要甄別的記者、來賓先關進去。救護車不夠,找幾個司機,徵用能找到的汽車,無論是誰的,再把距離這裡最近的那家明林醫院也徵用了!”
幾名下屬答應着分頭去辦。
中午十一點半,三個小時的長途奔波後,影佐禎昭、倪新趕到聽濤居,一行人在大門口下了車,命令同來的隨員江崎貴由、何其莘、毛駿、江戶川一等在此等候,二人來到了柳川平助的住宅。
五歲的次子、三歲的愛女被送進了醫院,家中的兩名僕婦、兩名衛兵也受了傷,妻子左臉被飛來的彈片劃傷,更是爲了照顧孩子,也去了醫院。在現場的七歲的長子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哭鬧不休,柳川平助費了好大的力氣,纔算是把兒子哄睡着了。聽說影佐禎昭、倪新來了,柳川平助鐵青着臉走出兒子的臥室。
影佐禎昭、倪新趕緊起身,影佐禎昭說道:“將軍受驚了,屬下等辦事不利,自請處分。”
自己並不是影佐禎昭、倪新的直屬長官,柳川平助壓抑着怒火,說道:“談處分,現在還爲時過早,二位請坐吧。”
恰在此時,秘書走了進來,說道:“將軍,事件的傷亡統計出來了。”
“說吧,影佐君、倪桑,坐吧,你們也聽聽。”
“六人死亡,其中有兩名大佐、一名中佐的家眷,一名少佐殉職,三十九人受傷,九人重傷,淺野君也傷的不輕。十七人是踩踏傷。目前接受訊問盤查來賓、記者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據初步勘察:前後三次爆炸,都是定時炸彈。第一次是停在現場的一輛雪佛來轎車爆炸,這輛汽車是滿洲國大使館一秘乘坐的,特意從南京趕過來參與慶典,奇怪的是一秘和他的司機都不見了,屬下調查了,傷員裡也沒有這兩個人;二次爆炸,就是在將軍您的住宅後面的那次爆炸,炸彈裝在一輛後開門的封閉式小貨車裡;第三次爆炸的是十五盆現場的花樹。”
影佐禎昭插話道:“花樹是聽濤居原來就有的?還有爲了慶典特意準備的?”
柳川平助的秘書答道:“是特意購置的,一共二十四盆,其中十五盆裡安裝的有定時炸彈。屬下已經命人去出售花樹的喜自天籟禮品公司調查,目前還沒有回覆。”
柳川平助的副官進來報告:“影佐將軍、倪局長也在,那就好了。將軍,剛接到南京、上海方面的報告:兩個小時前《申報》出了號外,電臺也廣播了。”
柳川平助吃了一驚,問道:“什麼?是有關聽濤居爆炸案的?記者們都被扣押,消息是從哪裡來的?”
“電話中說今天上午九點,幾家報社都收到了消息,先是接到了以華東皇軍佔領軍司令部的名義打去的電話,簡單介紹了爆炸案,還說會有人專程送去照片。半個小時後,這些媒體果然接到了照片。除了已經發了號外的《申報》,還有兩家的號外正在印刷,被勒令停止了。”
倪新插話道:“這肯定是有人冒充,如果我估計不錯:爆炸案和冒充司令部的秘書給媒體提供資料的,都是軍統上海分局的。可我不明白:爲什麼《申報》和另外兩家報紙這麼快就決定出號外?”
柳川平助的副官答道:“那是因爲消息中說柳川將軍被炸身死,還附有照片。”
“該死!”柳川平助怒罵道:“太猖狂了!影佐君,你的工作是怎麼做的?你負責的司令部特務機關的存在,除了反證軍統上海分局的神勇?還有別的用途嗎?帝國的前途就毀在你們這些酒囊飯袋手裡!”
氣頭上的柳川平助失去了理智,出言不留絲毫情面,影佐禎昭不敢頂撞,忍氣吞聲的問道:“將軍息怒,屬下等一定竭盡駑鈍,儘快把這些軍統匪類繩之以法。”轉頭對柳川平助的秘書、副官說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二位:冒名電話是從哪裡打去報社的?給報社送照片的人的長相畫出來了嗎?那些花樹送來的時候,沒有經過檢查嗎?滿洲國大使館的一秘之前這裡有人見過嗎……”
臥室內傳出長子的哭聲,柳川平助煩不勝煩,下了逐客令:“好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我這裡也不是影佐君你的審訊室!我感興趣的是何時才能緝拿兇手歸案?”
“屬下等全力以赴,力爭早日……”
“這些話我聽夠了!給你們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後,如果見不到兇手,我要呈請岡村將軍,撤你的職!你們幾個,把可疑人員,現場,都交給影佐君。影佐君,軍中無戲言,你好自爲之!送客!”
碰了個大釘子的影佐禎昭只得起身,倪新卻爭辯道:“屬下等自會盡全力,不過五天的期限,過於倉促……”
柳川平助似是不願意紆尊降貴,和倪新多談,徑直進了臥室。
影佐禎昭自嘲的對倪新笑笑,答道:“也許是柳川將軍對你我的能力很有信心把,倪桑,我們走吧。”
走出柳川平助的住宅,影佐禎昭說道:“倪桑,我們還是臨時借用杭州市警署辦公吧,先把有嫌疑的人帶回去,我開始審問,你再去現場看看,而後去那裡會和。”
“是。將軍,對《申報》等調查也應立即着手。”
“你去安排吧。”
倪新來到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現場,何其莘跟了過來,說道:“屬下已經查問了進展:現場勘察兩個小時前就結束了,負責警戒的衛隊長等人的筆錄都做好了,還有各個角度的照片,也都洗印出來了。”
“何處長,和錢隊長聯繫,命他和上海市警署協作,調查《申報》、廣播電臺。派人把筆錄、照片送給影佐將軍過目。”
“是。”
倪新帶着江戶川一轉了一圈,答道:“走吧,先去醫院探視淺野君,然後回杭州市警署。”
杭州市警署臨時辦公室內,影佐禎昭說道:“倪桑,怎麼纔來?”
“屬下去探視了淺野君,可惜的是雖然脫離了危險,傷在肺部,還不能說話。”
“坐吧。你看看這個。”
倪新接過影佐禎昭遞來的兩張照片,略一打量,即道:“這是喬裝了的劉澤之!他居然親自出馬,製造了爆炸案!”
“不錯,這是一名記者無意中拍到的。”
“記者是無意,可劉澤之未必是無心,上海分局能執行在聽濤居製造爆炸事件的人不少,何勞他一個副局長親身犯險?這是在向我們示威啊。”
影佐禎昭嘆道:“唉,你說的不錯,已經查明:發生爆炸的兩輛汽車都是偷來的,劉澤之……居然敢以滿洲國大使館一秘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露面,殊爲可恨!”
“如果屬下沒有猜錯:滿洲國大使館的一秘、喜自天籟禮品公司真正的送貨人員都在途中被劫持了吧?劉澤之並沒有傷害他們吧?”
“是的,爆炸後三個小時,這些人被釋放了。”
倪新直言道:“將軍,五天的期限太緊,緝捕主犯劉澤之,談何容易?柳川將軍有些強人所難了。”
“是啊,別說五天……劉澤之公然露面,連找個替罪羊交差,都不可能了。罷了,柳川將軍並不是你我的直屬長官,岡村將軍也不會聽信一面之詞,我們盡力就是。”
倪新略微放心,又道:“聽濤居爆炸案,屬下認爲是軍統上海分局對我們近期先後攻佔平陽、寧海、天台、三門的報復。好在柳川平助將軍並沒有受傷。”
影佐禎昭心情鬱郁,答道:“雖然對外宣稱:皇軍勢如破竹,武運長久。實則不過是勉強爲之,皇軍本就不多的有生力量……唉,這也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還有件事,大本營得到消息:美國人對日本本土的轟炸有可能升級,據說是美國人制造了一種威力很大的炸彈……當初一着不慎,失去了威廉史密斯,否則日本也許可以趕在美國人之前,研製出這種炸彈。現在……唉,我擔心……”
倪新開解道:“將軍過慮了,美國人對日本本土的轟炸也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什麼炸彈?有多大的威力?”
“據說威力驚人,如果大日本帝國擁有這種炸彈,就是炸不到美國本土,萬不得已,可以使用在中國戰場!寧可同歸於盡,也不能忍受下賤的支(和諧)那人,戰勝大日本帝國!”
突然,倪新心中早就存在,卻一直不敢正視的一種情緒再也無法剋制:也許這些年,走的路一直是錯的!也許自己爲之付出了一切,走的路卻是南轅北轍!日本,骨子裡就是一個強盜!
倪新茫然起身,沒說一句話,走出了房間。
心緒極差的影佐禎昭已知失言,卻沒有心情挽回,想來倪新也不過是一時之氣,由他去吧。
下午四點,江崎貴由報告道:“將軍,倪局長剛來了電話,說是身體有癢,先回上海了,留下何其莘、毛駿,供您差遣。屬下請他直接給您打電話,並且交接一下,他沒說話,就掛斷了。”
影佐禎昭很不悅:這個時候,因爲個人情緒,丟下工作,一走了之,太不像話了!也是平日過於寬縱,纔敢如此不敬!他冷笑道:“由他去吧。江崎君,繼續調查,如果有需要,你直接調用76號的人,命他們來杭州,不必通過倪新,哼!有癢?那就安心養病吧。”
江崎貴由不敢多說,只答道:“是,屬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