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澍霖暗道:看起來道貌岸然的周成斌,居然和女下屬不清不楚,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難怪上海分局人才濟濟,周成斌回重慶,卻帶了紀羣。色令智昏,居然對紀羣說起了這些,恰好有讓自己聽見,豈非天助我也?
下午三點,周成斌領走了齊科長忙碌了好幾個小時才籌措到的二十根金條,而後匆匆離開了局本部。
晚上七點,食堂給加班的財務科送來了晚飯,高澍霖吃完,來找齊科長,說道:“齊科長,加班的消息來的太突然,我的治胃病的中成藥吃完了,東邊前面那家藥鋪九點才關門,我想去買兩盒,請一個小時的假,可以嗎?”
並不知情的齊科長答道:“快去快回,萬一有人找你,見你離崗,就麻煩了。”
“謝謝科長,我去去就回。”
位於辦公樓一樓,剛接手擔任行動處組長之一的張佔也在加班會見下屬們,從開着的窗戶看見高澍霖,一邊拿起電話一邊擺手命令下屬暫時出去。
軍統局本部正北邊不遠處一棟二層的旅社房間裡,周成斌放下電話,命令道:“紀羣,目標出現,向東邊去了。”
早已喬裝好的紀羣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
周成斌觀察到高澍霖沒有攜帶任何物品,知他不會走的很遠,沒有必要作爲第二梯隊跟蹤,居高臨下,也許就能找到他所去的地點。
果不其然,望遠鏡裡,高澍霖走進了一家中醫診所,十幾分鍾後,又走了出來,向局本部走來。
周成斌拿起電話,撥通了張佔的電話:“張佔,是我,目標去了局本部東邊的仁和中醫堂。”
“明白。”
放下電話,張佔叫進來三名等待接見的下屬,說道:“八點一刻了了,今天就先這樣吧,你去通知大家可以下班了。你們兩個跟我來。”
走出局本部,張佔找了家可以看見仁和中醫堂的擔擔麪館,三人坐下,張佔說道:“你是叫易偉明吧?替我給電訊處送封信。”
“是,屬下這就去。”
張佔要了兩碗麪,兩個小菜,提前付了款,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二十分鐘後,一輛汽車從局本部開了出來,兜了個圈子,在仁和中醫堂後面不遠處停了下來。又過了十幾分鍾,仁和中醫堂關門打烊。幾分鐘後,一名身材瘦小、穿着灰色襯衣的男子走出了中醫堂。
張佔推開吃一半的面,起身道:“跟我來,盯住那名穿着灰襯衣的男子。”
跟着張佔來麪館的是一名叫趙光鈞的特工,張佔留心過他的檔案,跟蹤技術比較突出。趙光鈞並不多問,二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麪館。
十點,周成斌接到了電訊處姜處長的電話:“成斌,那家中醫堂裡沒有電臺。”
“謝謝姜姐,還勞您親自出馬。”
“不客氣,你的事,我當然盡力。我今天晚上不會離開辦公室,有事隨時找我。”
十分鐘後,張佔的電話也打了進來:“周局長,中醫堂出去的那名男子把什麼東西放進了一點五公里之外的一個死信箱。”
“張佔,沉住氣,爲怕高澍霖察覺,我不能露面,你再調幾個人過來,盯住那個死信箱,還有中醫堂,不要輕易驚動前去取情報的人。死信箱距離軍統局本部太近,我懷疑只是用來中轉的。”
“是,我明白,您放心。”
十點半,拎着十來個沙果、一個小西瓜的紀羣也回來了,彙報道:“天氣太熱,跟多人在乘涼,我藉着買東西和周圍的鄰居聊了幾句,那家中醫堂很小,是半年前開的,生意很清淡,只有一名坐堂大夫和一名夥計。”
“我知道了。紀姐,你不是借宿在宿舍一區嗎?趕緊回去吧,太晚了也許會讓也住在那裡的高澍霖起疑。回去後找幾個人聊幾句,佯裝你是送我離開重慶後回去的。”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周成斌又撥通了陳勁鬆的電話:“勁鬆,局本部東邊有家叫仁和的中醫堂,是半年前開業的,你設法查一下:這家店面以前是幹什麼的?有沒有內部示意圖?中醫堂接手後,有沒有進行過裝修?如果有,裝修了幾天?規模有多大?”
“您是想搞清楚裡面有沒有地道密室吧?我這就辦。”
十二點,張佔再次打來電話彙報道:“周局長,有人取走了情報,去了青樹坪一家小茶葉鋪子。我已留下了一個小組監控。”
周成斌再次請電訊處協助,姜處長二話沒說,還是親自出馬。
六月七日凌晨三點,姜處長打回電話說茶葉鋪發現電臺,一個小時前曾向外拍發電報,時間大致爲半個小時。
周成斌謝了又謝,
清晨六點,陳勁鬆那裡也傳來了消息:“周局長,仁和中醫堂之前是民居,三四年來換了三撥租客,其中一撥搬到了別處,還有一家人去了蘭州,我感覺這些人不像有問題。中醫堂的人租下來之後,裝修了一週,從裝修的效果上看並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可重慶最近的污水管線距離那裡有三百來米,我判斷密道不可能有,可一定有密室。”
周成斌暗暗盤算:茶葉鋪有電臺,半個小時的時間,只夠拍發一次,“情報”是有關上海分局奉命炸燬淞滬日軍軍火的,應該是拍發給影佐禎昭的。高澍霖和于思文之間到底有沒有直接聯繫?如果沒有,之前的行動,特別是局本部爆炸案,爲何配合的如此默契?如果有,按照紀律,高澍霖得到的情報爲什麼不先送給於思文審閱?
局本部的主要目標是于思文,如果不能一網打盡,就不算完成了任務。周成斌決定再耐心等一等。他撥通了張佔的電話:“是我,你請示毛先生,請他致電上海分局,命劉副局長做出個要炸燬日軍新建的軍火庫的樣子。”
張佔答道:“劉副局長已經搞清楚日軍新建的軍火庫的具體地點了?”
“我想還沒有,不過,我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姿態,你放心吧,劉副局長知道怎麼辦。”
“是,我這就去辦。”
旅社距離局本部太近,心知徐逸軒也不會完全放手,定會追問進展,周成斌索性以化名悄然入住軍統附屬醫院。爲了保密,他的病情對外宣傳是惡性傳染性痢疾,楚院長爲他找了最盡頭的一間單間病房。
果然,周成斌入院不過半個小時,徐逸軒坐着輪椅來了:“成斌,我想想還是來找你問問進展——”
周成斌很客氣的從病牀上起身禮讓道:“老徐,你腿上有傷,來,躺着吧。”
徐逸軒也不客氣,躺在了牀上。
周成斌詳細介紹了情況後問道:“徐處長,你有什麼看法?對了。老馮哪?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我讓他一起過來商議,誰知他說有你老周在,聽命就是,你沒發話,人家不肯來!一點勤謹敬業的態度都沒有。成斌,不是我說你,上海分局,怎麼這麼多驕兵悍將?你過於縱容了!就說上次劉澤之,居然當面嘲諷我,你說說,他才加入軍統幾年?居然軍銜和我一樣,都是上校,毛先生對他也太……罷了,這和我也沒關係。”
周成斌笑笑,解釋道:“澤之不是那樣的人,他就是在自己人面前,信口開河慣了,您別介意。”
“信口開河?他是個特工!這個毛病還了得?你也不管教管教!”
周成斌面上雖然還是笑着,口氣卻已冷了下來:“我和澤之各有分工,平日見面的機會並不多,有機會我說說他——老徐,澤之是軍統的王牌臥底,優秀特工,戴老闆曾不止一次當衆說過這話,稱讚他‘心思縝密,人情練達,意志堅定’,戴老闆的判斷,我從來沒有異議。”
徐逸軒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心中更加不悅,卻不敢非議戴笠識人不明,只得說道:“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句,劉澤之到底年輕,期許深,責備嚴,這不也是戴老闆說的嗎?當然,我和他平級,說這話不合適,可你是他的直屬長官。罷了,言歸正傳吧,暫不收網,繼續監控,也有道理,可要是高澍霖察覺,逃跑了,怎麼交代?”
周成斌也不在深究,答道:“要想一網打盡,當然會有風險,可也不能被因噎廢食,對陳勁鬆、張佔的能力,我還是有信心的。萬一……由我承擔全部責任。”
有人擔責,何樂不爲?徐逸軒就勢答道:“毛先生命令由成斌你全權負責,就聽你的吧。”
六月七日晚上七點,劉澤之叫來了崔峰、範大可三人,問道:“日軍新建的軍火庫準確地址搞清楚了嗎?”
崔峰答道:“十幾天來,鞏肅和、武順一直在設法查找,我去催問一下。”
“如果沒有準確情報,我需要進展。”
“是。”
七日上午十點,崔峰來向劉澤之彙報:“劉副局長,鞏肅和、武順的回電到了,目前還沒有搞清楚軍火庫的準確地點,可疑的目標有以下七處。兩份電文中不約而同的提到:軍火庫戒備空前森嚴,有缺乏內線的配合,進一步確定很困難。”
劉澤之思忖道:“也只能如此了,崔峰,武順那裡人手不夠,命鞏肅和派遣七個行動組,對可疑目標進行騷擾式偵探。”
“明白,不需要真的搞清楚那家纔是我們的目標,但要讓影佐禎昭、倪新誤以爲我們已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