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劉澤之和詹營長才騰出時間吃完飯,劉澤之叫來彭寍韡作陪,三人剛吃了兩口,第三戰區韓長官處的第二份電報又到了,指名是給劉澤之和詹營長二人的。詹營長看罷,說道:“劉副局長,軍令不可違,雖然您風塵僕僕,看來還得再辛苦一趟。”
彭寍韡插話道:“這話不對,軍統上海分局並不是第三戰區的下屬單位。而且那些卡車不是留在天台縣了嗎。”
“可這批物資本來就是第三戰區的,劉副局長帶隊前往平陽縣劫奪落入日本人手裡的物資,奉的也是第三戰區副總司令韓長官的命令。剛纔軍統收藏物資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妥。”
彭寍韡淡笑道:“詹營長,你也說了,第三戰區的物資,落入日本人手裡了,軍統是從日本人手裡搶回來的。”
劉澤之趕緊勸道:“老彭,少說兩句!詹營長,我也有我的難——進來。”
電報員進來報告道:“劉副局長,局本部的電報,請您過目。”
劉澤之接過來看罷,苦笑道:“詹營長,雖是家醜,不過你我是自己人,你也看看吧,局本部申飭,說是我自作主張,把軍統行動搞到的物資中的三成留給了其他單位,命我明白回話,我怎麼回話?你我這樣的,辦事難吶。”
少校軍銜的詹營長萬不敢和軍銜高着他兩級的劉澤之比肩,忙答道:“劉副局長,我怎麼能和您相提並論?我是說您的難處我當然知道,可是……唉,就像你說的,難吶。”
劉澤之想了想,答道:“韓長官對我個人,對上海分局,都不薄,野戰軍缺醫少藥,我豈能不知?可軍統下轄的忠義救國軍第三縱隊,也是如此啊。算了,還有批藥品,局本部反正已經申飭了,彭副主任,你明天派個人送到韓長官的駐地。”
詹營長大爲感動,說道:“劉副站長,都說您仗義,果不其然。我會給韓長官發報,說明您的難處,請他體諒。”
劉澤之連連擺手:“罷了罷了,別再把你扯進是非裡,萬一韓長官不諒解……”
“劉副局長,您說的是什麼話?我詹某人不是孬種!哪能讓您一個人擔責?雖說我人微言輕,可該說的話,我一定要說。”
劉澤之心下愧疚:此人如此豪爽,自己卻利用人家,實在是不應該。又主動提出運送藥品時,隨船運過去一批軍火。詹營長喜出望外,更覺得劉澤之爲人實在不錯。
六月四日上午,彭寍韡帶去範大可,押運一船的物資,去了韓德勤的司令部駐地。
中午一點,杜一帆親自護送受傷的李奕回到浦江縣回春康醫院,劉澤之問道:“李奕,你傷的怎麼樣?”
李奕苦笑了一下,艱難的說道:“要不是,恰巧碰上,杜一帆,這條命就撿不回來了,是我的錯,已經看到了燈光,因爲着急回來,沒有隱蔽,想着,也未必是敵人的巡邏隊,也許是連夜捕撈的漁民,即使是巡邏隊,也能趕在,他們前面過封鎖線,誰知錯估了距離,遭遇了。劉副局長,聽說姜戎鵬反正了?太好了,都是我,還讓您親身涉險,屬下自請處分。”
“行了,下回引以爲戒吧。你傷在肺部,儘可能少說話。王庚,去請醫生,再爲李奕全面檢查一下。”
沒過一會,崔峰也回來了,聽說劉澤之在醫院,找了過來,劉澤之命令道:“去請詹營長,一個小時後我們三個在軍管會開個碰頭會。”
兩點整,軍管會主任辦公室內,劉澤之對詹營長、崔峰說道:“李奕的傷一時半會好不了,崔峰,我任命你暫時代理軍管會主任一職,和彭寍韡一起,負責協助詹營長、鄭縣長的工作。日本人攻佔平陽,我擔心日僞還會有針對浦江的軍事行動,大家一定要打起全付精神應付。”
詹營長答道:“浦江外有軍統第三縱隊三個中隊的好幾處游擊區,內有我的守備營和四中隊,也不是好拿捏的。”
“詹營長,此次我運回來了一批軍火,除了第三戰區軍需處的正常補給,我再給額外給你一批。”
詹營長大喜,連連致謝。
劉澤之又道:“詹營長,一家人,太可氣了反而生分。崔峰,要吸取平陽縣陷落後,物資落入日本人之手的教訓,這次運回來的物資範大可、王庚已經藏起來了,之前的物資,留下近期使用的,其他的也要堅壁清野。”
崔峰答道:“是,會後屬下就去安排。劉副局長,周局長回重慶,是爲了協助局本部偵辦日本人在重慶的諜報網吧?”
“是的。”
崔峰欲言又止,劉澤之會意,說道:“王庚,進來——你帶着詹營長去收藏軍火的地方,老詹,你自行挑選一百支各色槍支,五十箱彈藥,五箱手雷,辦個手續。”
“是。詹營長請跟我來。”
詹營長興沖沖的跟着王庚去了。
劉澤之說道:“崔峰,說吧,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也談不上線索,剛剛結束的湘西會戰中國人第一次轉守爲攻,取得了真正的勝利,殲滅日軍萬餘人,會戰還沒有結束,五月初岡村寧次就開始撤退侵入廣西的軍隊,接着又從廣州和湘西撤兵。”
劉澤之不解的答道:“是啊,湘西會戰標誌着日本人全面潰敗的開始,即使他們在江浙垂死掙扎,也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可這和周局長破獲日本人在重慶的諜報網有什麼關係?”
“湘西會戰的失敗在汪僞集團內部引發了巨大的震動,原本和我有過聯繫,卻一直搖擺不定的人,紛紛起了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心思,屬下趁機在汪僞集團內部發展幾個外圍小組,其中一個在財政部,有三名成員,這是他們的的名單和身份,請您過目。這個小組由武順負責和他們聯繫,爲了安全,只能武順單方面主動約見,他們要和武順聯繫,必須通過死信箱。”
“很周全,周局長和我佈局光復後的接受,近期估計也會有大的進展,可惜主持這一工作的周局長這個時候離開了淞滬,主要的參與者葛佳鵬也走了,我實在是力不從心,你回來了,我的擔子就輕了一半——”說到這裡,劉澤之自嘲的笑道:“瞧我,東拉西扯的,崔峰,你繼續說。”
崔峰答道:“謝謝長官的信任,前天我收到其中一人放在私信箱裡的一份情報,是有關軍統局本部的,我命武順約見他,進一步覈實,昨天武順發出了要和他面談的請求,還沒有進一步的接過,就接到了您命我返回浦江縣的命令。”
“汪僞財政部得到的,有關軍統的情報?是有關軍統經費方面的吧?于思文?他在局本部發展了一個內線,駭人聽聞的局本部爆炸案,我雖不知詳情,也可以想見正是此人和于思文裡應外合,乾的好事!對了,我一直疏忽了,這個內線應該認識我!”
崔峰奇道:“爲什麼?”
“爲了挖出這個臥底,破獲諜報網,局本部‘造’了一個劉澤之,還有一個葛佳鵬,誰料被于思文識破,將計就計,製造了局本部爆炸案,行動處一名姓羅的中校組長犧牲,馮根生也受了重傷,對了,重傷的還有稽查處處長徐逸軒。葉君遠在局本部,假的劉澤之、葛佳鵬,應該是他的作品,試問如果不是熟悉我和葛佳鵬的人,怎麼能看出破綻?葛佳鵬很少出現在局本部,而我剛從青浦培訓班畢業後的一年多,擔任毛先生的秘書,幾乎天天在局本部出現。”
“有道理,劉副局長,再加上我收到的情報,兩個條件,也許可以鎖定那個陳勁鬆等人苦尋不着的奸細。”
劉澤之大喜:“崔峰,你說吧,我們仔細分析。”
“這份情報是關於局本部發給各個外勤站點一批特別經費的,從情報中得知軍統近期各外勤站點紛紛派出負責人級別的回局本部述職,臨走時,局本部下發了數額不等,但都很可觀的一筆特別經費。汪僞財政部居然知道這筆錢是僞造的中儲劵,而且知道其中幾家外勤站點的領取人和領取的金額。”
劉澤之點頭道:“我明白了,于思文發展的這個奸細應該是局本部財務處的,各家外勤站點負責人離開局本部的時間不一,去領取特別經費的時間也不定,此人瞭解的是他值班的時候,去領錢的人的姓名——領取經費要簽名。這筆特別經費,是局本部發給各個外勤站點,用於光復後的接收的。接收,主要是在南京、上海,可其他各地也需要提前佈局……基本上可以按圖索驥了,對了,此人還應該和盛豐棟,接任我擔任76號的總務處長,相識。”
“爲什麼?”
“盛豐棟是軍統叛將,于思文發展內線,怎麼着手?自然需要軍統叛將的配合,才能找出合適的人選。張佔,是我們的人;尤漢波,離開軍統的時間太長了;羅翔陽,以前不過是上海分局發展的外圍成員。都不具備這個能力,而盛豐棟之前是局本部總務處的,財政人員也歸屬總務處管轄。”
崔峰很興奮,答道:“您說的有道理,命武順拿到這份情報的具體內容,三個條件,找出這個奸細,並不難,再加上週局長出馬——”見劉澤之一副自責不已的樣子,崔峰奇道:“劉副局長,您怎麼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唉,周局長曾和我談過有關局本部奸細的事,那個時候,我就該想到的,當時我沒用心,直到今天,周局長奉命返回重慶負責破獲工作,我才——我這個人,總是因個人的好惡影響工作。”
“那也不是您的錯,誰又能在任何時候,都面面俱到?周局長奉命偵破,我們當然會多用一點心。”
“罷了,崔峰,等一等武順的消息,而後馬上給局本部發報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