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號聯絡點,劉澤之說道:“大可,明天周局長髮起佯攻後,我們就要開始行動了,首先要配合周局長,再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協助姜戎鵬,劫奪物資。 老蘇跟着姜戎鵬,他的妻子我的意思是暫不撤離,所以不能參與行動。王庚冒充‘劉威平’,也不能在露面了。目前除了你我,只有你帶來的兩個人,還有老彭,他是個文人,身手如何,你是知道的。”
範大可答道:“我明白,屬下一定全力以赴,您放心吧。劉副局長,能否不讓彭主任參與行動了?”
“不,有些事只有他纔有能力辦妥,大可,按照約定,下午要和老彭聯繫,你去一趟三號聯絡點,請老彭過來,把電臺也帶過來。三號聯絡點,那家還沒有開業的小飯館,是你花錢盤下來的,繼續保留。這裡是你‘借來’的,用完就放棄吧。”
範大可不好意思的笑笑,答道:“我這不也是沒辦法才借的嗎,那我去了。”
下午三點,彭寍韡帶着電臺先來了,說道:“爲了安全,我和老範分頭走的,他一會就到。今日凌晨接到軍管會發來的電報:周局長昨天奉命回了重慶。臨行前,周局長下達了兩個命令:一是令崔峰返回浦江縣,在您離開期間,主持軍管會的工作。二是命令孫棟盛負責六月二號的佯攻,孫隊長已經帶人潛入了和平陽接壤的瑞安縣。”
周成斌回重慶,應該爲的是偵破于思文爲首的日本人在重慶的諜報網,即使順利,也要到一個多月後才能回來。劉澤之命令道:“老彭,此次前來我只帶來了六罐高純度乙醚氣體,現在我還需要一個來小時後見效的高強度延時安眠藥,最好是無色無味,夠二三十個人用的,越快越好,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我來想辦法,也不知道平陽縣城有沒有賣安眠藥的?我這就出去看看。”
劉澤之有些擔心,說道:“老彭,雖然排名靠後,可你也在日本人的通緝名單上,我派個人替你去吧?”
“不行,我需要隨機找些能用的材料,只能自己去,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等一等,我帶的有工具,簡單喬裝後,你再去。”
三個多小時後,彭寍韡回來了,說道:“澤之,等急了吧?大部分藥店都不開門,開門的幾家也早早關門了,逼得我以家中有人得了急病爲名,強行敲開了三家藥店的門,纔算找齊需要的東西。”
“急病?那你只買了些安眠藥,不會引發對你的懷疑吧?”
“這麼多年來,我看也看會了,你放心吧,我還買了些治療瘧疾的藥掩人耳目。我不和你聊了,我買到的這兩種安眠藥的效果都達不到你的要求,我還偷了幾隻試管,一個酒精燈,買了幾盒鎮定針劑,要處理一下。”
對有關醫學方面的事,劉澤之一向性質頗高,命令道:“老彭,我來做你的助手,大可,你擔任警戒。”
午夜十一點多了,彭寍韡還在忙碌着,劉澤之看了看手錶,說道:“老彭,我和大可必須要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這就快好了,你們也多保重。”
處在嚴格軍管中的平陽縣城一片死寂,身穿和平救國軍軍裝的劉澤之、範大可一前一後,拉開三四十米的距離,抵達原第三戰區軍用倉庫位於平陽縣城城鄉結合部,事先範大可奉命仔細觀察了周圍的地形,二人在距離倉庫二百米開外一條河道處停了下來。不遠處老蘇提前安排了一輛盜來的汽車。
六月二日凌晨兩點,一長兩短三聲貓頭鷹的叫聲傳來,範大可迴應了一長兩短三聲叫聲,和上海分局參與行動的兩名特工取得了聯繫。
劉澤之找到了姜戎鵬預先藏在一座小石橋拱形橋洞下的四桶十公斤一桶的汽油,命範大可送給兩名下屬兩桶。半個小時後,分兩次運送汽油的範大可回來了,示意一切正常。
凌晨三點,劉澤之和範大可就地取材,找到各種易燃物,各拎着一桶汽油,灑在上面,又分頭放置了兩枚手雷,布好導火索,撤到幾十米外。
三點半鐘,三顆紅色信號彈在北方天空升起!隱約聽到北邊傳來密集的槍聲,槍聲還越來越近。
四點整,槍聲還在持續。彼此間隔二三十米的四個人幾乎同時開槍,佯攻倉庫!
倉庫的守軍立即還擊!他們的任務是守住倉庫,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搞不清楚對手的實力,不敢貿然出擊。
劉澤之開了幾槍,換了個位置,又開了幾槍,而後衝着倉庫的大門扔出一枚手雷!與此同時,另外兩名下屬也分別扔出了手雷!範大可駕車四處拐彎,故意留下很多車轍,邊開車邊用微衝對着倉庫射擊。
劉澤之扣準時間,點燃了導火索。兩名下屬同時點燃導火索,四人會和上了汽車,飛速離去。這時,北邊的槍聲也漸漸消停了。
大火燃起,火勢很快蔓延,還夾雜着爆炸聲!守軍拼命射擊,槍聲此起彼伏,足有二十來分鐘,才發現對手似乎力不能支,已經撤離。駐守倉庫是一個守備連和一個日軍一個小隊,隊長和連長商議後,派出一支二十人的部隊在大部隊的掩護下,各自手持軍用強光手電筒,走出倉庫大門,四處偵查,周圍被炸得一片狼藉,卻沒發現一個對手。
凌晨五點,克服平陽縣軍事行動聯合指揮部裡,影佐禎昭等軍政長官被從睡夢中驚醒,居然有對手敢對守備森嚴的軍用倉庫下手!影佐禎昭命令一同前來平陽縣的何其莘:“我懷疑是軍統乾的,你帶隊去現場,儘快拿出初步的勘察結果。”
八點,何其莘回來了,影佐禎昭參加的臨時緊急軍事會議恰好結束,何其莘彙報道:“大火引着了倉庫的一角,好在已經被撲滅了。倉庫外邊發現多處車轍,可惜被炸得七零八落,一時搞不清究竟有幾輛汽車,都是什麼型號的。倉庫守軍有三人受傷,都不重。屬下已經拍了現場照片,留待仔細研究。現場還發現了軍統上海分局習慣使用的美製手雷的殘骸。”
影佐禎昭暗自盤算:剛纔的辦公會議上,通報說有一支不明番號的部隊試圖通過瑞安縣,和當地守軍遭遇,發生激戰,幸得駐守平陽的部隊大部未及撤離,實力雄厚趕往增援,纔打退了這支來歷不明的部隊。這難道是巧合嗎?難道軍統上海分局有意劫奪軍用倉庫的物資?劫奪不成,就燒燬?
軍統上海分局屢敗屢戰的韌性,影佐禎昭多次見識過,一次不成,他們就能死心嗎?平陽縣陷落後,參與大規模軍事行動的軍隊會陸續撤離,留下的守備部隊能應付嗎?思慮再三,他決定向聯合指揮部提出建議:在大部隊撤離前,撤銷倉庫,把庫房裡的軍火、汽油、不多的一部分藥品、一部分糧食秘密運往上海,其他的馬上派發給需要的部隊。
姜戎鵬接到命令,頓時心涼了半截:日本人命令他帶領十輛大卡車向上海運輸物資,除了每車配備兩名日本憲兵押運之外,還派遣一個小隊長帶領二十人乘坐一輛大卡車押運,76號也派出四名特工、四名憲兵乘坐一輛軍用吉普押運。算上沒有佩槍的司機和助手,再加上每車三名押運人員,自己的人手也只有五十人,其中三十人配有手槍,且不說這些人得知自己投靠軍統,未必聽從指揮,就算上下一心,也不是日本人的對手。
事到如今,他已經幫助軍統在倉庫外放火,回頭無路了。姜連長悄悄找來了老蘇,彙報了情況。老蘇答道:“別擔心,搞清楚這些就夠了,你有所不知:劉副局長可是個傳奇人物,他早就做好了應急的預案。我這就把情報送出去,你出發前設法和我再見一面。”
姜戎鵬心下稍定,答道:“現在是十點,日本人命令今天下午三點出發,中午十二點你以駐地外熟食攤夥計的身份,給我送醬牛肉,再見一面,有可能沒機會說太多的話,你做好事先把劉副局長的計劃寫在紙上的準備。”
“十二點來不及,十二點半到一點之間吧。”
十二點四十,老蘇來找姜戎鵬,遞過一個裝在布袋裡的鋁製飯盒,陪笑道:“這是您要的兩斤醬牛肉,調料都給您放好了。”
姜戎鵬接過飯盒,押運的日本步兵小隊隊長浜田次郎恰好走了過來,操着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姜桑,這是什麼?出發在即,你的,應該檢查汽車。”
姜戎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強笑道:“浜田君,要走夜車,帶點吃的。”
老蘇點頭哈腰的搭訕:“太君,您嚐嚐,我們的醬牛肉是百年老湯,平陽最有名的。”
本來只是一句客氣話,誰知浜田次郎卻真的接過布袋,拿出飯盒,打開了蓋子!
姜連長臉色煞白,老蘇神色如常,似是不經意的上前一步,擋在姜戎鵬身前,笑道:“袋子裡有筷子,太君,您吃點,保證好吃。”
浜田次郎打開飯盒,晃了晃,露出一絲笑意,說道:“看着,是不錯。不吃,姜桑,收起來吧,趕緊安排出發前的準備。”
姜連長的心放下了一半,擠出一絲笑意答道:“浜田君,您放心吧,我這就去安排——”轉頭對老蘇說道:“哎,你還不快走?”
老蘇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姜連長,您還沒付錢那。”
姜戎鵬佯裝纔想起來,掏出兩張中儲劵遞給老蘇。
老蘇眉花眼笑的收起錢,遞過幾張小面額中儲劵:“找您的零錢,姜連長,一路順風,我先走了。”
姜戎鵬本想不收,卻看見老蘇用眼神示意他趕緊收起來,當即明白,收起零錢,擺手道:“好了,趕緊走!哪來這麼多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