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威平進來報告:“將軍、倪局長,禁閉室的看守來電話請示:張佔提出想見您二位。”
影佐禎昭答道:“倪桑,邵東書的事,由我來辦,你去見見張佔,聽聽他怎麼說,對了,張弛帶人強攻76號時,變電箱和電話總機總機離奇被破壞,我命溫處長調查,幾天下來,沒有任何進展,你過問一下。”
倪新來到牢房,命人把張佔押上來,說道:“聽說你要見我,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說吧。”
短短的數日,張佔消瘦憔悴,他答道:“倪局長,我不怪你,易地而處,對我這樣來歷的人不放心是正常的。倪局長,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證明自己的清白:執行劉澤之的死刑。”
倪新嗤的一聲笑了:“這倒是一個辦法,可惜你說的太晚了。”
“難道劉澤之招供投誠了?那也好啊,他可以證明我事先並不知情,是真心來投奔你,共建大東亞共榮圈的。”張佔很失望:劉澤之還是沒有能堅持到最後;也有大勢已去的悲涼:他推測劉澤之是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卻不能不堅持到最後,因爲他還有一線渺茫的希望:假如劉澤之供出了他,倪新不應該是這種態度。
“你猜錯了,張弛強攻76號,硬碰硬的打了一場遭遇戰,救走了劉澤之。”
張佔是真的大吃一驚,脫口而出:“真的?不可能吧?這不符合軍統的家法……”
“除了規矩和利害,還有感情,軍統上海分局的當家人是周成斌,此人是我尊重的對手。”
張佔神態頹然,幾乎站立不穩,隨即又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得說道:“張弛帶隊營救劉澤之,卻沒有顧及我,反證我是清白的!倪局長,您說是不是?”
倪新冷冷的反駁:“不是,你被關在牢房裡,營救有難度,再說也有可能是張弛要賭一把,賭你可以取得我的信任,別忘了軍統上海分局失去了劉澤之這個內線,當然希望你能潛伏在76號。”
張佔欲辯無言,愣在那裡發呆。
倪新起身說道:“來人,把他押回去!”
張佔突然提高聲音喊道:“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死去,我不甘心!倪局長,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參加76號的行動,自證清白。”
倪新腳步略緩,想了想沒有答話,徑自離開。
路過一間審訊室,倪新向內看去:技術處一名特工正在按照謝威的描述畫像,毛駿和川崎哲也坐在那裡監視。倪新本想催問一下進展,沒等他推門,只見謝威說着說着,停頓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麼,偷覷一眼毛駿等二人,又繼續說了下去。
倪新站在門外觀察着,過了一會,鄭敏押着蔣睿和走了進來,臉上帶着幾道青紫外傷的蔣睿和也看到了倪新,先是一愣,隨即低頭走了過去。原以爲蔣睿和會痛哭流涕的攀交情、求饒的倪新有些出乎意料。
倪新叫住鄭敏吩咐道:“這個姓蔣的就是個書呆子,先關起來,聽候影佐將軍處置,別再動粗了,也不必審訊,雖然他私下安頓了林世榮,不過馮根生一定已經再次轉移了。”
鄭敏點頭答應。倪新又命人叫出川崎哲也叮囑道:“謝威一定有事瞞着沒說,此人目前神經高度緊張,刑訊傷也很重,不能再用刑了,你嚇唬嚇唬他,就說影佐將軍盛怒之下,決定殺人立威,因爲他提供的口供沒有價值,所以押上刑場槍決。”
下午兩點,軍統特工艾高文奉周成斌之命,拿着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帶着一名叫趙旉國的特工來到了原法租界一棟公寓樓,老艾命趙旉國望風,自己撬開鎖進了二樓的一個套間。十幾分鍾後,老艾走出房間,復原房門,招呼趙旉國一同離開。
下了樓梯,剛要進入一樓公寓大廳,遠遠看看公寓門口不大的停車場內,錢明奇等三名76號的特工下了車。
艾高文等人初到上海,錢明奇不認識他們,老艾等來上海後,張弛安排他們潛伏後,要求這些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上海分局最重要的對手——76號主要成員的情況。老艾止步,命令道:“小趙,跟我來。”
二人從樓梯上到二樓半拐彎處,隱蔽觀察。
錢明奇等三人也沒有乘坐電梯,步行上樓,到了二樓邵東書租住的住所。錢明奇擔心房間裡有人,先敲了敲門,見房間內毫無動靜,掏出工具撬門,三人進了房間,回身關上了大門。
老艾心下仔細盤算:好懸那,只差這麼一步,如果被堵在房間裡,就麻煩了。來人是76號的,看來周局長的擔憂變成了事實,這些人的到來倒是給了自己一個絕好的機會,既然要栽贓,就要做到底,此時的他如果冒險現身,來此放可疑物品栽贓邵東書的行爲,在76號眼中就會一變成爲來取走可疑物品的。
老艾命趙旉國掩護 ,自己走到房門口,敲響了房門。
公寓內,正在搜查的錢明奇等三人都是一愣:邵東書常住南京,這裡是他在上海的臨時住所,知道的人不會很多,主人邵東書被關押在76號,即使還有人在此同住,也只會用鑰匙開門,難道是有訪客光臨?
錢明奇低聲命令道:“別出聲,外面的人以爲房間內無人,就會離開。”他們來這家高檔公寓搜查,事先並沒有和管理部門打招呼,公寓裡的住客多少都有些身份,錢明奇不願意節外生枝。
敲門聲再次響起,房間內的三個人屏息靜待。過了一會,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門外有人撬門,動作還很熟練,很快門鎖就被撬開,房門被推開……
錢明奇掏出手槍戒備,一隻穿着黑色皮鞋的腳邁進房間,錢明奇正準備上前控制來人,那人似乎馬上發現房間內有人,反應出人意料的神速,並不轉身,後退一步,“砰”的一聲大力鎖上了房門!
錢明奇撞到門上,鼻青臉腫,他拉開門,持槍衝了出去,只見樓梯口一個人影閃過,迅疾不見。
兩名特工也衝了出去,錢明奇愣了一下,命令道:“你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你回房間繼續搜查。”
錢明奇用房間裡的電話撥通76號的電話彙報了剛剛發生的情況。倪新問道:“你確定這個人的身手不錯?”
“是的,反應很敏捷,身手也很好,我們連他的正面都沒有看到,屬下懷疑是一名訓練有素的職業特工。”
倪新追問道:“一共幾個人?手裡拿着什麼東西嗎?”
“人數不敢肯定,可以肯定的是屬下看見的那個人是空手來的,他只穿着一件襯衣,衣兜裡即使攜帶的有東西,也不會很多。”
“你們從房間裡是否抄出了可疑物品?數量有多少?”
老錢清點了一下,答道:“搜查還在進行中,目前抄撿出的有四根金條、三百多美元,兩幅字畫,價值暫時無法判斷,一支手槍,還有些色q刊物什麼的,對了,有一本日語原版的《源氏物語》,這本來沒什麼,不過這本書放在衣櫃的暗格裡,有點奇怪。”
“暗格裡還有其他物品嗎?”
“有,金條和美元也藏在暗格裡。”
倪新思索了一下,命令道:“仔細搜查房間裡的痕跡,看能不能判斷一下近期除了主人,是否還有人進入房間。”
再次提審了邵東書的影佐禎昭走進了房間,倪新起身彙報了在邵東書住所發生的情況。
影佐禎昭說道:“這麼說公寓裡的那個人是去拿走什麼東西的,倪桑,邵東書懂日語嗎?”
“沒聽說他懂日語,我這就派人去訊問。”倪新拿起電話,命劉威平去找邵東書訊問。
影佐禎昭說道:“我提審的時候,這個人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周佛海身上,沒有一點擔當,當然,對我們而言,是件好事……”
倪新不以爲然,反駁道:“屬下倒覺得此人大智若愚,周佛海的親信,怎會一點本事都沒有?劉澤之不也是這樣的人嗎?現在想想,如果劉澤之的爲人,真的像他表現給我們看的那樣得過且過、口無遮攔,豈能在76號混的風生水起?我早該想到的,卻被他矇蔽了這麼久,實在是不甘心!”
提起劉澤之,影佐禎昭也頗有感慨:“是的,此人是一個優秀的特工,更難得的是對組織的忠誠,倪桑,76號也只有他和你差相彷彿,此次放虎歸山,只怕後患無窮……”
電話鈴響起,影佐禎昭拿起電話:“小野將軍,你好,還在南京?何時回上海?唉,難怪橫山勇將軍動怒,主要的責任在我,卻讓您受委屈了,什麼?政保總部?明白了,周佛海是怎麼說的?明白,我馬上着手辦理。”
放下電話,影佐禎昭嘆道:“在南京的軍事會議上,橫山勇將軍嚴厲的斥責了情治部門,倪桑,我上報的把你的軍銜提升爲少將的報告也被駁回了,小野將軍被當衆責備,唉,軍統……屢敗屢戰,有這樣的對手,是大日本帝國的不幸……”
倪新安慰道:“都是屬下等人辦事不利,連累二位將軍,軍銜什麼的,將軍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自責,亡羊補牢猶未爲晚。”
影佐禎昭心下鬱郁,卻無法和倪新多說,只得強打精神說道:“在南京周佛海和小野將軍一同出席會議,中間休會時,周佛海請小野將軍幫忙調查,說是他手下的辦公室主任邵東書今日行蹤詭秘,倪桑,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