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醫生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哀求道:“長官,我是被逼的!日本人逼我……我不敢不幹,您就原諒我一次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閉嘴!”周成斌一聲斷喝,嚇的沈醫生打了個哆嗦:“這不是你當漢奸的理由!”
葛佳鵬煽風點火:“周局長,這個人的話不能信,還是殺了他,爲鍾偉討還公道。他的兒子還在我們手裡,扔到孤兒院去自生自滅!”
沈醫生恍然大悟:難怪妻子居然和軍統配合,把自己誘出醫院,原來愛子在他們手裡。他愛子心切,心一橫說道:“我兒子只有六歲,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日本人說軍統匪類,可不能讓他們說中……”
葛佳鵬上去狠狠給了他兩記耳光,怒罵道:“土匪?你在罵誰?日本人燒殺搶掠,纔是土匪!你是一箇中國人,居然助紂爲虐,我宰了你這個敗類!”掏出槍頂在他的太陽穴上。
沈醫生嚇壞了,連連哀求:“長官,別這樣,我是個醫生,你們總不至於殺害平民吧?長官……”
“平民?”周成斌冷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軍醫,有少校軍銜。”
“長官,那不是日本人逼得嗎?我以前是美國教會醫院的,日本人成立軍醫院,強迫我……這位長官,求您把槍收起來,你們讓我做什麼?儘管說,我也是中國人……”
周成斌似是不願相信:“你居然還有良心?願意將功贖罪?”
沈醫生話都說不利落了,詛咒發誓的哀求:“長官,您不能這樣,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放了我,我馬上辭職,餓死也不給日本人幹了,求你了……”
周成斌似是有所遲疑,沈醫生頓足發誓:“我是真的悔悟了,長官,我願意爲您效勞,你需要我做點什麼,只要我能辦到,一定將功贖罪!”
“像你這樣的漢奸,殺了你,我都嫌髒了手!好吧,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仔細聽着……聽明白了嗎?”
沈醫生長出了一口氣,不殺自己就好了,他連連點頭:“我一定照辦,長官,你放心吧……長官,我兒子還小,請您放了他……”
葛佳鵬冷笑道:“放了他?放了他你出門就能把我們賣了!只要你配合我們的行動,你兒子肯定沒事!”見沈醫生還想遊說,葛佳鵬一板臉,怒道:“廢話少說,你倒是幹不幹?”
葛佳鵬手裡的槍一直沒有放下來,沈醫生無計可施,只得說道:“我幹,長官,你們也要信守諾言,別傷害我的兒子。”
葛佳鵬帶着一名行動特工押着沈醫生來到院中,等了一會,纔看見有一輛掛着軍用牌照的汽車駛來,葛佳鵬對天連開兩槍,沈醫生開始拼命的向着軍車駛來的方向逃跑!
葛佳鵬追出去,對着他又是兩槍,一槍打空,最後一槍卻擦中了沈醫生的右腿,沈醫生踉蹌倒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喊道:“我是軍醫院的醫生,軍統要殺我!救我!”邊喊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攔在馬路中央。
那輛軍車一個急剎車,差點撞上沈醫生,司機喊道:“你不要命了?喊什麼?你再說一遍?誰在開槍?”
葛佳鵬又是兩槍,子彈打在軍車的車身上,火花四濺!好在他使用的是射程不太遠的點三八手槍,汽車雖被打穿,卻沒有傷到人。這輛軍車是上海憲兵團的,後排坐的兩個人也都有佩槍,拔槍還擊!
趁着雙方槍戰,無暇顧及,沈醫生扯虎皮做大旗,大叫:“我是日軍軍醫院……不是,我是淞滬日本佔領軍司令部的,帶我去見影佐將軍!快,追我的人是軍統的!”
淞滬日本佔領軍司令部是憲兵團的頂頭上司,雖然將信將疑,卻也不敢自顧自撤退。葛佳鵬等人似是怕槍戰驚動他人,引來麻煩,只得一邊還擊一邊撤退。綁架沈醫生用的那輛汽車駛了過來,周成斌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喊道:“不得戀戰!上車!”
下午五點,倪新聽完權菅祜的彙報,正要去親自再審張佔,淺野一鍵跑來報告:“倪局長,影佐將軍請您去醫務室等候,他馬上也過去。憲兵團的吳團副把沈醫生營救回來了,將軍命令他們把人送回76號。沈醫生受傷了。”
倪新微微吃了一驚,問道:“憲兵團?怎麼回事?綁架的人抓住了嗎?”
“聽說沒有,那個姓沈的說明了情況,吳團副他們三個人沒敢去搜查,向影佐將軍求援,將軍在電話裡當即嚴令他們必須立即行動,他們搜查後說關押沈醫生的那個地方已經空無一人。將軍發了好大的脾氣,還說要追究吳團副的責任。”
倪新很不滿:“立即搜查,都未必有收穫,居然還貪生怕死!貽誤戰機!受到嚴厲處置是他們自找的。”
淺野一鍵點頭稱是,二人向醫務室走去,走廊裡迎頭碰見軍醫老彭,倪新叫住了他:“彭軍醫,這是從哪來?”
“我奉影佐將軍的命令在牢房裡給劉澤之療傷,回來取點消炎藥。”
倪新嘆了口氣,問道:“他怎麼樣了?”
“不太好,將軍提審的時候命令再次用刑,昏迷後將軍命我……局長,有句話……”
“有什麼話就說吧。”
“到底相識一場,雖說……請局長您法外開恩,給他一個痛快吧。他這個樣子,我看着……”自從劉澤之身份暴露被抓捕,76號衆人先是大吃一驚,幾天來酷刑審訊,劉澤之堅不屈服,又讓很多人,特別是之前私交不錯的一些人,暗生欽佩之心。
倪新教訓道:“行了,這樣的話以後不準再說了!你也是76號的老人了,還沒習慣?去忙吧。”
六點整,沈醫生被送進了76號醫務室,他的傷勢並不重,簡單處理縫合後,影佐禎昭和倪新親自開始訊問。
聽沈醫生說過被抓的經過,倪新命川崎哲也去拿軍統被通緝的成員的相片,問道:“和我們瞭解的情況差不多,你說那個威脅你的人叫另外一個人周局長?”
“是的,他叫了兩次。”
“你是個醫生,依你看,那個姓周的身體狀況如何?”
“不太好,好像有比較嚴重的心臟病,好在是慢性的,似乎又經過了治療,短期之內沒有什麼的大礙。”
再一次驗證了周成斌並沒有中毒,倪新只得徹底死心,又問道:“那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這時,川崎哲也拿來了照片,倪新道:“等一下再聊,先看看照片,你見過的幾個人都是誰?”
沈醫生仔細看了又看,答道:“這張就是那個被稱作周局長的,這個叫孫棟盛的,就是綁架我的人,嚇唬說要殺了我,對我開了四槍的是這個叫葛佳鵬的。”
倪新淡然一笑:“果然都是些要犯,你繼續說,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哀求他們不要殺死我,那個最兇的叫葛佳鵬的,說讓我設法給他們找一些易博停針劑和強心膠囊,就可以考慮從輕發落。我說易博停不好找,家裡倒是有一些強心膠囊,可以帶他們去拿,姓葛的就押着我去,出了門,看見有軍車路過,我拼命逃跑。倪局長,您可要爲我做主啊,我兒子還在他們手裡。”
倪新的臉色看不出什麼喜怒,說道:“你安心在這裡養傷,其他的事就別想了。”
沈醫生似乎還有話說,彭軍醫過來說道:“將軍、倪局長,沈先生的傷勢並不嚴重,劉澤之受過電刑後……沈先生是這方面的專家,能不能請他給看看,屬下是外科醫生,76號其他的兩名醫生一名是法醫,一名學的也是外科。”
倪新並不留難,一口答應:“也好,那就辛苦沈大夫了,劉澤之暫時還不能死。將軍,您還有什麼吩咐?”
沈醫生臉上一閃而過的喜色並沒有逃過影佐禎昭的眼睛,他答道:“倪桑看着辦吧。”
回到辦公室,影佐禎昭問道:“倪桑,說說你的看法。”
倪新笑道:“將軍這是在考我啊,周成斌失去了劉澤之,再加上張弛、唐吉田、鍾偉等人死於非命,亂了方寸,也不奇怪。試問沈大夫一個文弱的軍醫,能從周成斌。孫棟盛、葛佳鵬手下安然逃出來?怎麼可能!如果屬下所料不差,周成斌是衝着劉澤之來的,本來我還想找個什麼辦法讓姓沈的去給劉澤之做個全面的檢查,沒料想彭軍醫無意中提出來了。”
影佐禎昭也笑了,說道:“倪桑所料不差,周成斌重情重義,執意營救劉澤之,76是是什麼地方?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設法把劉澤之調出76號,纔好行動。我估計姓沈的肯定會說需要全面檢查,甚至需要手術云云,建議我們把劉澤之轉到軍醫院去。以前逃跑的王德福,加上死了的鐘偉,軍醫院裡也許還有一個軍統的臥底,我們不妨將計就計。”
“將軍,劉澤之被使用了電刑,76號知情的人不少,張佔卻一直被關押着,軍統是如何得知的?難道76號裡還有劉澤之的同夥?而張佔是清白的?”
影佐禎昭答道:“張佔的事並不重要,我想讓他執行劉澤之的死刑,如果他照辦,此人不妨留一留再說,雖然不能據此證明他的清白,卻可以讓毛人鳳難堪。至於劉澤之有沒有同夥,目前還不好判斷,畢竟電刑是76號最嚴酷的刑法,對劉澤之這樣罪行滔天的要犯使用電刑也是意料中事。何況姓沈的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尋機給劉澤之檢查,使用過電刑,最好,以此爲藉口建議轉院;沒有使用,他自然會找別的藉口。”
倪新答道:“將軍說的是,屬下建議僞造一個‘劉澤之’,由淺野一鍵和權隊長負責,誘捕周成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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