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屬下認爲張佔的潛伏宜早不宜遲,一是上海南京是日僞的老巢,八十六號孤軍奮戰,萬一有失,淞滬地區的情報戰必將受到沉重的打擊;二是時間長了,張佔一再提供毫無價值的情報,也許會引發日僞特務頭子的疑心。倪新那個人,並不比李士羣好對付。萬一因此再牽連到策反張佔的八十六號,豈非得不償失?最好是在參與鄂西會戰的影佐禎昭回上海之前讓張佔潛伏下來。”
毛人鳳點頭道:“說的不錯,這就需要一個契機,或者說需要給張佔提供一份價值巨大,卻用不上的情報。”
陳勁鬆答道:“毛先生英明,屬下愚見在鄂西會戰即將打響之前,設局讓張佔有機會發現權菅祜得到的我方的作戰計劃是假的,張佔潛逃,具體計劃是這樣的……”
聽完陳勁鬆的計劃,汪秘書忍不住說道:“陳主任慎言!你這會累及毛先生的聲譽,不妥吧?”
陳勁鬆只得答道:“屬下冒犯,請毛先生見諒。”
毛人鳳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個計劃我覺得可行,國家蒙難,我個人的聲望算不了什麼……這樣吧,張弛你回去後轉告周成斌:做好張佔潛伏的準備。張佔的身份知情人越少越好,上海分局只有你和周成斌知道即可,他成功潛伏後和八十六號互不統屬,由你負責和他聯繫,在取得我的同意,結束靜默之前,不得啓用張佔。”
張弛趕緊應道:“是,請毛先生放心。”
毛人鳳又對汪秘書交待道:“設局讓張佔潛逃的事就交給你了,還是那句話:過猶不及,分寸,是最關鍵的。”
四月七號中午,劉澤之帶着宋寧生回到了76號,見到倪新,倪新很高興的說道:“辛苦了,怎麼纔回來?老權比你晚出發好幾天,前天到了日戰區,發來電報說是今天也能回來。”
劉澤之暗道這麼說自己和宋寧生走後,權菅祜最多隻逗留了兩三天,啓動日本人的諜報網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此順利?倪新沒有提到古華,這個人也一起回來了嗎?
笑道:“總算是不辱使命,老權和古華也要回來了?太好了,我還一直在擔心他們,你知道的,張佔是毛人鳳的親信,和重慶政府的烈屬通姦,罪過雖大但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我總怕他突然反水,老權有危險。倪局長,我提議今早啓用張佔,等他開始爲我們做事,就會越陷越深,回頭無路。”
“你的建議我會考慮,去看看弟妹吧,把她接回家。咱們單位東邊不遠,新開了一家日式料理,晚上六點,我爲你們接風。”
“好啊,一路上在國統區擔驚受怕,平安到了日佔區,又急於趕路,吃不上喝不上,晚上要好好吃你一頓。”劉澤之看了看錶:“這才一點,我讓建雪先回家,我把《情況簡報》寫出來。”
倪新笑笑說道:“不急,等老權回來一起寫吧,省的再修改。”
“也好,那我走了。”
晚上六點半,倪新才帶着權菅祜、劉威平趕到那家日式料理,劉澤之起身相迎:“怎麼纔有?老權,路上還順利嗎?古華哪?沒和你一起來?”
權菅祜笑道:“十分鐘前剛趕回來,洗了把臉就跟着倪局長往這趕。古華沒和我一起回來。弟妹哪?還沒到?”
劉澤之一邊爲幾人斟茶,一邊答道:“我沒讓她來,這樣的場合,總要談些公事,她參與不合適。等你們的時候,我把菜點好了,倪局長你看看,還需要點什麼?大麥茶喝的慣嗎?我還要了一瓶日本清酒。”
古華是小野平一郎的部下,日本人在重慶的諜報網是小野派一郎一手重建的,古華沒回上海,這麼說啓動諜報網的工作極有可能是此人擔任的,那麼權菅祜有什麼必要去重慶?古華這個人以前從未見過,局本部跟蹤他能不能有所收穫?有機會到要打探一下這個人的底細。
倪新答道:“這些事你看着辦。小宋,此次你跟着權隊長、劉處長潛入重慶,幹得不錯,從今天起我任命你擔任情報處三組組長,好好幹。”
宋寧生起身恭敬的答道:“謝謝倪局長栽培,此次重慶之行,是倪局長您策劃得當,權隊長和劉處長傾心爲大日本帝國效力,才能順利完成任務,屬下不敢居功。”他斟滿一杯酒:“倪局長,屬下借花獻佛,敬您一杯。”
倪新接過酒喝了一口,說道:“今天是爲你們接風,也不是在單位,沒必要講這麼多的規矩,坐下說吧。我回敬諸位一杯,辛苦了。”
此後數日,劉澤之留心打探,卻始終沒有得到有關古華的任何消息。
四月十號,張弛安全回到了根據地,周成斌問道:“一路上還好嗎?局本部派來的人已經陸續到達,我命唐吉田分頭安頓。經費申請下來了嗎?”
張弛沮喪的答道:“路上還算順利,經費不僅沒有申請下來,毛先生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們搞到了一批物資,命令把其中的一部分緊缺的日本人管控的物資運回重慶,交由局本部總務處統一分配。”張弛掏出一張毛人鳳擬定的清單:“這是清單,局長,您看是否需要追查泄密的人?知情人的範圍很小,不難查出這個人。屬下辦事不力,請您責罰。”
周成斌也是一驚:本想着與其張弛私下彙報,還不如自己代表上海分局主動出面,所以命令張弛向負責軍統庶務的毛人鳳彙報上海分局搞到了一批物資,誰知張弛卻主動說這樣的事情沒有必要彙報,自己想了想也就答應了,畢竟上海分局經費拮据。
毛人鳳怎麼會知道的?知情的餘浩辰犧牲,也不像是孫棟盛和唐吉田,再說他們兩個都沒有和毛人鳳聯繫的渠道。他笑了笑說道:“責罰什麼?這也不是你的錯。罷了,肉爛了在鍋裡,都是自己人,也別追究是誰私下向毛先生彙報的了。至於這些物資……長官有令,怎麼違抗?你讓孫棟盛安排一下,派人運回重慶。以後要過苦日子了,你量入爲出吧。”
“也只能如此了,我一會叫去找孫棟盛,經費的事您交給我辦吧。”
“你準備怎麼辦?”
“毛先生不肯劃撥經費,這之後我就一直在想辦法……您看我的計劃行嗎?”
周成斌仔細盤算後答道:“這麼做有危險,能不能想點別的辦法……”
張弛不以爲然的堅持道:“幹咱們這行的,危險就是宿命,如果成功,最起碼一年之內不用再爲經費發愁。局長,如果經費不足,不能購置車輛、船隻等設備,手頭唯一能用的船被孫棟盛開走運輸物資後,萬一再有事,怎麼辦?過苦日子不要緊,可是該花錢的地方沒錢,會造成更多的犧牲。局本部派來增援的老艾等行動人員,也需要建立聯絡點安置,用錢的地方還多着那。”
周成斌只得點頭答應:“你說的也有道理,按你的計劃辦吧,不過我建議推遲一個月,五月中旬動手。”
“您放心,我也是這個意思,等到張佔成功潛伏再動手。”
“破獲諜報網的進展怎麼樣?”
張弛嘆道:“沒有進展,權菅祜根本沒有和任何人聯繫,那個叫古華的突然失蹤,我二十八號離開重慶,古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周局長,負責跟蹤古華的是陳勁鬆特意挑選出來的跟蹤高手,六七個人,居然還跟丟了。本以爲十拿九穩的事,誰知……留下了隱患。我最擔心的是古華髮現有人跟蹤,才設法擺脫,會不會連累八十六號被懷疑?”
周成斌想了想答道:“應該不會,我還沒有和八十六號聯繫,不過武順送來了一份八十六號放在死信箱裡的情報,八十六號說他暫時是安全的。還有我曾聽陳勁鬆說過,他在有所行動的時候,只要時間允許,總是習慣性的假設自己已被對手跟蹤,用各種辦法掩飾行蹤後,再開始行動。”
“陳勁鬆是軍統的跟蹤高手,他說這個古華他似乎在哪裡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難道古華也是跟蹤與反跟蹤高手?”
周成斌有點奇怪:“勁鬆的記憶力不錯,怎麼會想不起來?不應該啊。權菅祜沒有和日本人諜報網聯繫?那他去重慶幹什麼?難道另有重要任務?”
“這有什麼奇怪?記憶力再好,也總有忘記的時候。周局長,您一語中的,權菅祜去重慶的任務是和一名內奸聯繫,竊取鄂西會戰中方作戰計劃,沒想到被我們識破,毛先生決定將計就計,也算是意外所得……”
聽完張弛的詳細彙報,周成斌也很高興:“沒想到日本人和我們想到一起去了,也千方百計的想得到對手的作戰計劃。鄂西會戰,我方搶得先機,雖然諜報網暫時無法破獲,軍統也算是立下大功。策反張佔的計劃順利嗎?”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毛先生的識人之明,我等望塵莫及,前有八十六號,後又有張佔,經毛先生調教,各個不僅忠心耿耿,且出手不凡。具體的經過是這樣的……”敘述完經過,張弛忍不住再次讚歎:“以毛先生的地位,陳勁鬆提出他的計劃,說實話當時我替陳勁鬆捏着兩把汗:這不是對長官不敬嗎?誰知毛先生度量如海,以大局爲重,居然一口答應了。”
深知張弛和毛人鳳關係的周成斌笑笑說道:“我輩自是不能望毛先生之項背。”
張弛又道:“周局長,安排張佔臥底的具體計劃制定後,八十六號已經離開了重慶,並不知情,還有潛伏在重慶的日本人的諜報網,還需設法破獲,您看是不是找機會和八十六號聯繫,最好能見一面。”
周成斌委決不下,答道:“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