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遊人越來越多,道濟搞不清楚狀況,又怕影響道觀的清譽,只得把衆人請進靜室暫坐。驚慌之下鶴子和徐建雪誰都想不起來軍醫院的電話,鶴子也不願意讓有傷在身的丈夫擔心,提議給劉澤之打電話。
那兩個人眼見事情敗露,又苦於無法對兩個女人解釋,強行離開吧,礙於鶴子的身份,萬一發生衝突,輕不得重不得。低聲商議着,不知如何是好。
劉澤之很快開車帶人趕來,驚魂稍定的鶴子和徐建雪迎上去爭着述說經過,劉澤之越聽臉色越難看,對那兩個人問道:“我是76號總務處長劉澤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認識拙荊和倪太太?我提醒你們:說實話,否則請你們到76號坐坐!”又對一旁的道濟等人說道:“你先出去,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準進來。”
道濟鬆了口氣,趕緊出門溜之大吉。劉澤之帶來的兩名76號特工守住了門。
那兩人面面相覷,語焉不詳的答道:“我們是奉倪局長的命令執行公務……劉處長,您還是別問了,如果您不信,可以向倪局長覈實。”
劉澤之冷笑道:“倪局長派你們監視倪太太?你和我開玩笑哪?”
那人硬着頭皮說道:“不是監視,是保護。”
鶴子氣急,對劉澤之怒道:“他們撒謊!他是給我派了一輛車,那個司機不是這兩個人。劉桑,你一定要好好問問,我懷疑他們是要劫持我和尊夫人。”
那人趕緊用日語答道:“倪太太不要誤會,劫持?那是不可能的……”
劉澤之打斷了他的話:“你居然懂日語?倪太太,我懷疑其中有陰謀,必須要立即審訊,就交給我吧——來人,拷上他們,押回76號。嫂夫人,我派人送你去醫院,見了倪局長,你也問問他。建雪,你回家吧。”
鶴子來到醫院探視倪新,詢問了丈夫的病情後,又服侍他喝湯:“這是劉太太特意爲你煲的,還麻煩人家送過來。”
倪新讚道:“很不錯,替我謝謝劉太太。”
“還說那,我請劉太太陪我去白雲觀,想替你請個護身符——你別瞪眼,差點出了大事,有兩個獐頭鼠目的男人跟蹤我們,還說是你派來的,氣死我了!好在觀裡還有別人,纔沒讓他們得逞。劉太太讓我給你打電話,偏我又忘了這裡的號碼,想着你又有傷在身,就叫來了劉處長,劉處長把他們押回去審訊了。”
倪新一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詳細說說。”
見丈夫關心自己,鶴子很高興,仔細說了經過,倪新時不時插話問幾句。在醫院陪牀的秘書劉威平進來報告:“倪局長,權隊長的電話。”
“轉進來吧。”
權菅祜說道:“局長,不知怎麼回事,劉處長把我從小野將軍那裡借來跟蹤劉太太的人給抓了,等我聽到消息趕到刑訊室,他已經用刑了,那兩個人招了,劉處長很不高興,當衆和我發生了衝突……”
權菅祜很着急,聲音不低,一旁的鶴子隱約聽到,吃了一驚,問道:“權菅祜派人監視劉太太?還是從父親那裡借的人,爲什麼?你事先知不知道——他向你彙報,你事先是知情的,你想幹什麼?對了,你是不是也派人監視跟蹤我?”
倪新哭笑不得:“傻丫頭,想哪去了?我監視跟蹤你幹什麼——澤之,你怎麼來了?”
劉澤之神色氣憤,也不答話,徑直坐在沙發上看着倪新,鶴子知趣的說道:“我去找醫生,你們聊吧。”
劉澤之冷冷開口:“倪局長,我辭職,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把我抓起來,也不必費心跟蹤了,不瞞你說,我是軍統的臥底,請不要再騷擾我的家人!”
倪新苦笑道:“你這是看我有傷在身,故意來氣我?小野將軍的人,我能做主嗎?實話告訴你:在南京圍捕軍統上海分局的那個晚上,行動開始之前五分鐘,從國防部招待所打出了一個神秘的電話,你有嫌疑,不能調查嗎?”
劉澤之一愣:“還有這事?”隨即更加憤憤不平:“那你就懷疑我?那裡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淺野君、權菅祜、何其莘,對了,還有井上和彥和他手下的人……”
倪新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調查他們?還記得嗎?軍統上海分局向長沙轉運藥品,李主任曾命人調查過我和榮田中勝榮。”
劉澤之語塞,哼了一聲,沉着臉不再說話。
倪新教訓道:“幹我們這行的誰沒被調查過?你看看你的態度,和權菅祜當衆衝突,還在我面前自承就是軍統臥底,也就是我,換個人,誰能容你?”
劉澤之沒好氣的答道:“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了?”
倪新笑笑答道:“那倒不必,下回注意。”
“下回?這麼說你不同意我辭職了?”
倪新正色道:“以你的職務,我沒有權利批准,如果你執意胡鬧,去找小野將軍吧。”
劉澤之不服氣道:“你少拿小野將軍壓我,影佐將軍回來了,既然你不批准,我就去向影佐將軍辭職。”
倪新答道:“影佐將軍暫不復職。”他和緩了語氣:“得了,你回去把人放了,給權菅祜道個歉,你和他私交不錯,我就不追究了。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從今天起,停止對你的調查。”
劉澤之起身嘆了口氣,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養傷。”很有可能是日本大本營參謀部的軍官和影佐禎昭同機返回,而影佐禎昭又暫不復職,他參與鄂西會戰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影佐禎昭身邊並沒有軍統的人,何況怎麼才能和周成斌取得聯繫?倪新說停止調查,可信嗎?此次之所以沒有暴露身份,並不是自己的運氣有多好、能力有多高,全仗周成斌等人掩護。餘浩辰、龔振宗犧牲,而局本部交代的任務尚未有頭緒,決不能輕言放棄。
倪新卻又叫住劉澤之,囑咐道:“田中君也在軍醫院治傷,就在樓梯口的那間病房裡,既然來了,你去探視一下,今後還要合作,面子上的事總還是要做一做的。”
劉澤之答應着走出病房。
淞滬日本佔領軍司令部,小野平一郎說道:“果然術有專攻,這麼短的時間,影佐君就破譯了這封密電。”
影佐禎昭故作謙遜的擺了擺手,答道:“將軍謬讚了,如不是您告訴我這份密電有可能是大本營特意爲軍統炮製的那份《鄂西會戰皇軍作戰計劃》,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有收穫。”
小野平一郎問道:“你覺得軍統上海分局是真的誤認爲這份計劃是真的嗎?”
“應該是,從我們追蹤到的頻率變化看軍統報務員在拍發這封密電的時候,變換了四個地點。您看最後還有一句:原件附圖即將用第三套方案送往重慶。
小野平一郎答道:“影佐君說的不錯,幾十頁的文字部分運送不便,且途中所需時間過長,這份計劃早一天到手,重慶政府就多一天應變的時間,所以通過電臺拍發,而地圖卻一定會派專人送達。”
影佐禎昭又問道:“將軍,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喬治爵士曾提出過便攜式發報機的初步設想,難道軍統已經有了這種最新是的電臺?”
小野平一郎嘆道:“是美國人援助重慶政府的,我曾命福建情治機關半路攔截,可惜沒有成功。除了便攜式電臺,還有其他先進的諜報工具,筆試手槍、煙盒式微型相機等等。”
影佐禎昭罵了一句:“該死的美國佬!軍統有了這批諜戰裝備,豈非如虎添翼?”
小野平一郎勸解道:“我聽說本土技術部門也在加緊研製,已開始小批量生產,估計很快就會裝備到前線。影佐君破譯了這封密電,是不是意味着在軍統局本部改變和上海分局之間聯絡用的密碼之前,我們只要監聽到他們的電報,就可破譯?”
“軍統的電訊技術一直領先於我們,郭烜雖死於上海,還是人才濟濟。重慶局本部與各個外勤站點聯絡用的密碼經常變化,同一時間,也都是數套密碼同時使用,在電文的最後標出所用密碼的加減數。完全相同的密碼使用不會超過三次,而這份密電的拍發時間又在三四天前,對以後的破譯工作價值不大。”
小野平一郎沉吟不語,暗道:這份作戰計劃是僞造出來誘惑周成斌上鉤的,這一點劉澤之是知情的。上海分局如此重視這份作戰計劃,反證劉澤之是靠得住的。
見狀,影佐禎昭問道:“將軍在想什麼?”
“哦,重建皇軍在重慶諜報網的工作基本到位了,不過實力和以前不能相提並論,特別是在重要的軍警機關,沒有內線。影佐君,你我之間沒必要說那些場面話,隨着戰局的發展,願意和皇軍合作的中國人,特別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中國人,越來越少。目前我們手裡的軍統叛將雖還有幾個,除了劉澤之和盛豐棟,其他的人在重慶局本部的根基都不值得一提。”
影佐禎昭答道:“將軍的意思是派遣劉澤之和盛豐棟潛回重慶,發展內線?”
“盛豐棟是我們用喬文榮那個軍統奸細交換回來的,聽何其莘說此人這些日子頗爲賣力,但他在軍統局本部認識的人也不多,我想派劉澤之去。此人原是毛人鳳的秘書,人頭熟,又是76號的總務處長,大日本帝國對他不薄。何況他有家人,便於遙制。”
影佐禎昭點頭道:“將軍考慮的很周到,偏勞了,影佐明天就要去南京,三月七號從南京去鄂西前線。”
“這件事還需要和倪新商量,畢竟最瞭解劉澤之的是他。鄂西會戰關係到中國整個戰局,影佐君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