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劉澤之等人回到常熟情報站,剛一進大門,就吃了一驚:不大門廳裡停放着六具蒙着白布的屍體!冷着一張臉的高松原田正在向臉色鐵青、帶人初步屍檢的趙敬東交代:“和影佐將軍聯繫上了。將軍命令我們馬上趕回上海,常熟警署答應借給我們兩輛轎車和一輛運屍體的靈車,馬上就來。你準備一下,我去向李主任彙報。”
見淺野一鍵帶人又擡進兩具屍體,趙敬東迎上來問道:“淺野君,劉秘書,你們那裡也有兩名兄弟殉職?”
劉澤之答道:“不是,這兩具屍體是顧靜生和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我們那裡兩名輕傷,一名傷勢較重,送到醫院去了。這是怎麼回事?居然死了這麼多人?陳勁鬆一個人,就是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啊。”
趙敬東也吃了一驚:“顧靜生死了?不是陳勁鬆一個人,我們中了埋伏,軍統拉開架勢和我們硬碰硬的幹了一場,爲怕打草驚蛇,跟蹤陳勁鬆的只有三輛車十一個人,軍統出動十五六多人,又是有備而來……”見淺野一鍵在旁,趙敬東不願多說:“影佐將軍命令所有的人馬上趕回上海,屍體也要帶回去,你們也準備一下吧。”說完,自去安排。
劉澤之對淺野一鍵說道:“那還得把屍體擡上車,我先去見見李主任。”
淺野一鍵答道:“你去吧,這裡有我。”
站長辦公室門口,劉澤之碰到了正準備出發回上海的李士羣,劉澤之邊跟着走邊彙報道:“主任,顧靜生身中四槍,當場斃命,還有一個女的。咱們只有三個人在爆炸中受了傷。屍體已經運回來了。”
“都先運回上海再說。”李士羣只交代了這麼一句,就上了車。
劉澤之正想也上這輛車,趙敬東拉了他一把,又推了李學惠一下,說道:“老李,你們的車第三個走,一路上主意安全。”
六輛車組成的車隊出發趕往上海,那輛借來的運屍車殿後,趙敬東和劉澤之帶着老錢和另外一名行動隊的特工在第二輛車上。
車隊駛出常熟市區,劉澤之忍不住問道:“老趙,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趙敬東嘆道:“誰知道陳勁鬆敢和我們玩了這麼一手!他走到半道上,來了一輛車接他,我們都以爲他是去赴顧靜生之約,車子開出十多公里,拐上了一條簡易公路,又走了幾公里,兩邊都是蘆葦蕩,李主任覺得不太對勁,兩個一街之隔的人會面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命令我停車,讓前面的兩輛車跟蹤即可。我剛下車觀察,就聽前面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劉澤之忍不住插話:“和我們的情況差不多。沒想到軍統上海分局有如此強的戰鬥力……也對,擴編了嗎,也有錢了。”
劉澤之這句話只有趙敬東明白:他們二人奉李士羣的命令只劫持了從東北運到上海的一批金條,另外一批丟失的金條十有八九在軍統手裡。
趙敬東又道:“對方火力太強,明顯就不是爲了會面而來的,李主任命令撤退,好在對手也並不戀戰……唉,就這樣,還有五名特工殉職。”
“五名?不是六具屍體嗎?哦,那一具是對手的。”
趙敬東苦笑道:“你這話說的也對,也不對。你知道那具屍體是誰嗎?”
“我哪知道?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賣關子?什麼也對也不對,莫名其妙。老趙,我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很蹊蹺……算了,回上海再說吧。對了,你還沒說那具屍體是誰?”
“張小丹。”
什麼?劉澤之大吃一驚!想追問當着另外兩個人的面又覺不便,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二人滿腹心事,誰也不再說話。
一行人回到上海已是正午時分,李士羣下車後命令劉澤之善後,佈置屍檢、鑑定等工作,命趙敬東馬上通知有關人員召開工作會議。
劉澤之在停車場指揮衆人:“把所有的屍體都擡到地下室空着的那間大房間去,老彭,你帶着法醫馬上開始屍檢——先別走,我給屍體編了個號,按順序屍檢,前兩具有結果了馬上告訴我。毛科長,這是現場收集的子彈、炸彈碎片,你檢測一下。”
一輛掛着軍用牌照的汽車直駛而入,劉澤之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小野平一郎所轄的特種經濟工作處的車。張勝宇施施然下了車,劉澤之只得迎上前招呼:“張隊長,你怎麼來了?”
張勝宇微微笑道:“我是代表小野將軍來的。聽說劉秘書也參加了行動?”語氣中帶着幾分坐看好戲的得意。
劉澤之正想諷刺他幾句,門口有一輛車被衛兵攔住,似是發生了爭執,劉澤之正好藉機擺脫張勝宇:“那你進去吧,我去門口看看。”
一箇中年男子從被攔住的黑色雪佛來轎車裡走了下來,劉澤之一眼認出是有過兩面之緣的周佛海的辦公室主任邵東書,他堆上一臉笑意迎了上去,寒暄道:“邵主任,衛兵不認識您的車,怠慢了。這麼熱的天,怎麼驚動了您?我正說着要給您去個電話。請去再說吧。”
邵東書的臉陰沉的可怕,冷笑道:“不敢打擾,我是奉周主席的命令,來領走顧秘書遺體的。”
劉澤之爲難道:“這個……當然是應該的,不過目前正在屍檢,可能要耽擱一兩天……”
邵東書打斷了劉澤之的話:“屍檢?憑什麼?顧秘書死在76號手中,你們總要給個交代吧?”
劉澤之也冷下了臉,答道:“就憑我們發現顧秘書的時候,他和軍統的人在一起。交代?屍檢不就是爲了查明真相,給家屬和周主席一個交代嗎?”
邵東書正要翻臉,平川新野匆匆走了過來,遠遠打着招呼:“邵主任,你還記得我嗎?平川新野。借一步說話。”
平川新野強拉着邵東書走到一邊,壓低聲音說着些什麼。。
劉澤之繼續安排衆人卸車,交代各項物證。
半響,邵東書悻悻然上車離去,平川新野走了過來,劉澤之問道:“不是在開會嗎?你怎麼來了?”
“會議取消了,影佐將軍來電話說他下午兩點過來,改爲單獨彙報。澤之,你忙完了嗎?還沒吃午飯吧?我想和你聊聊,走吧,去會客室邊吃邊聊。”
影佐禎昭親自訊問,可見事態之嚴重。
二人來到離李士羣辦公室最近的一間會客室裡,茶几上已經擺好了兩菜一湯。劉澤之嘆了口氣,吃了半碗飯就放下了筷子。
平川新野和劉澤之平日相處的不錯,說道:“沒胃口?也難怪,又在陳勁鬆手下栽了這麼大個跟頭。劉桑,我在76號留守,到現在也沒太搞清楚狀況,不過我覺得這件事很詭異。就算是軍統上海分局今非昔比,到底也沒有能力攻克上海吧?陳勁鬆用自己作誘餌,硬碰硬的和我們過招,想幹什麼?情報戰不是這個打法。”
劉澤之答道:“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目的,我奇怪的是顧靜生是怎麼攙和進這件事裡的?哎,剛纔你是怎麼打發走興師問罪的邵東書的?”
“我告訴他影佐將軍命他回去耐心等着,又安撫了他幾句。他說和顧靜生死在一起的那個女的他也認識,是顧靜生的姘……那個,女朋友,顧靜生有妻有子……”
劉澤之覆着額頭苦笑:“還有這麼一出?什麼事嗎,他媽的。”
平川新野也不屑的笑了笑,又很誠懇的說道:“澤之,我們在一起共事也有一段日子了,很多事情你瞞着我……你別急着否認,我沒怪你,李主任對你不錯,效忠長官值得肯定,不像有的中國人見風使舵、毫無信義,對這樣的人我是很鄙夷的。不過澤之……有的時候你也要替自己考慮考慮。”
劉澤之愣了愣,答道:“爲我自己考慮?怎麼考慮?李主任是76號的當家人……”劉澤之似有所悟,頓了片刻才又說道:“謝謝你,平川君……”
法醫來找劉澤之:“劉秘書,這是一號、二號屍體的屍檢結果。”
劉澤之接過來答道:“你去忙吧。”看了看遞給平川新野:“你也看看吧。顧靜生和張小丹兩個人一共中了六槍,都是點三八手槍發射的。這種型號的手槍黑市上太多。除了彈孔,手腕上也有傷,初步可以肯定是手銬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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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新野看完屍檢結果沒有發表意見,看了看手錶,說道:“走吧,先把屍檢報告交給李主任。”
李士羣辦公室內,影佐禎昭已經到了,劉澤之把屍檢報告呈給李士羣,李士羣接過去看了看交給影佐禎昭。影佐禎昭接過來看罷,說道:“那就從劉秘書開始吧,說說你參與行動的經過,和你對整個事件的看法。平川君,你負責記錄。”
劉澤之簡單敘述了他參與的行動的經過,而後說道:“屬下就參與了這麼多。屬下愚笨,想不明白如果顧靜生確實是奉周主席的命令和軍統暗中接觸的,那爲什麼身負重任的顧靜生如此不檢點,私會姘……如果不是,爲什麼又和軍統的人在一起?老錢他們負責監視的那個小組親眼看見他們兩個人和另外兩個男人上了車,我們跟蹤,然後交火。從對手的火力、使用的美式微型衝鋒槍判斷,應該是軍統的。還有顧靜生之死,到底是死在誰手裡?當時我們跟蹤而至的兩輛車,一輛被炸翻,三個人當即失去戰鬥力,只有我和淺野君、兩名特工四個人蔘與了戰鬥,一直處在下風,顧靜生身中四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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