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崎貴由的辦公室裡,劉澤之在電話裡向李士羣介紹了情況,又話裡有話的加了一句:“其他的事情也都辦完了,如果不是出了這麼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我和趙隊長今天就可以回上海了。”
李士羣答道:“你們在那裡等着,我和小野將軍協商後,再找你們。”
放下電話,江崎貴由也回來了,劉澤之遞給他一根菸,說道:“江崎君,今天我們可能要在這裡住一宿。”
“沒問題,我讓人去安排。”
張勝宇走進來 ,搭訕着問道:“今天還走不走了?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開船了,江崎君,你們究竟審出什麼了?”
趙敬東和劉澤之低頭喝茶,江崎貴由只得答道:“他們可能走不了了,張隊長你……隨便吧?也沒什麼,就是有個叫米勒的猶太人,願意交出一筆物資換取他的自由。”
張勝宇也來了興趣,很不客氣的說道:“這件事爲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集中營歸小野將軍管轄,我是小野將軍手下特工隊的隊長。”
劉澤之不鹹不淡的接了一句:“我來集中營辦案,奉的也是小野將軍的命令。集中營日常工作的最高長官是江崎君。”
張勝宇還想再說些什麼,一名幹事進來報告道:“江崎君,小野將軍的電話。”
江崎貴由走了出去,幾分鐘後回來說道:“小野將軍命令馬上把米勒押回上海,交由將軍親自處理。我已經命令返航的船等我們。”
幾人回到上海來見小野平一郎,劉澤之說道:“將軍,這都是江崎君管理有方,米勒這樣的犯人自覺逃跑無望,皇軍在各個戰場上又節節勝利,這才徹底絕望,願意交出事先藏起來的藥品換取自由。”
劉澤之這番歸功於江崎貴由的話很牽強,江崎貴由心中很高興,暗道劉澤之這個人確實不錯,當即投桃報李:“說起來都是之前劉秘書和淺野君在集中營裡的工作做得好,提審剛開始的時候那個米勒還有些拿搪,想要一部分貨款,好在劉秘書經驗豐富,幾句話就讓他打消了那個荒唐的念頭。”
趙敬東也湊趣道:“劉秘書的運氣一向不錯,張隊長去集中營公幹多少次了,也沒有這樣的意外收穫。”
張勝宇心中很不高興,也說道:“將軍,屬下覺得米勒會不會有所隱瞞?最好還是用刑審問,逼他招出所有的東西,而後……也沒必要和階下囚講信用吧?”
江崎貴由嗤笑道:“張隊長,我們當然是有預案的,米勒已經說了:一年前,他把藥品的清單放在了瑞士國家銀行上海支行的保險櫃裡,他帶我們找到藥品,和清單核實後,馬上送他上開往瑞士的遠洋客輪,有生之年他重返上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有必要隱瞞嗎?”
趙敬東也道:“張隊長這話我不敢苟同,米勒不過是個商人,交出藥品後沒有任何價值,如果我們言而無信,集中營裡也許會有和米勒相同情況的人,他們還會和我們合作嗎?”
劉澤之也插話道:“這批藥品估算起來,在黑市上的價值已達四五十萬美元,可算是一個不小的意外收穫,屬下建議在集中營裡廣爲宣傳米勒先生和皇軍合作的誠意。”
張勝宇嘲諷道:“劉秘書對黑市的行情這麼清楚?這也難怪,聽說你和一家叫……”
小野平一郎擺擺手道:“住嘴!扯到哪去了?不識大體!我們是軍人,在保證大日本帝國利益的前提下,沒必要行此齷蹉之事。江崎君,就按你們答應米勒的條件辦,索性好人做到底,再給他一筆路費,劉秘書精通英文,繼續協助辦理吧。”李士羣已經就範,恩威並用,這段時間沒必要再找他的麻煩,何況就算是棄用李士羣,76號的職業特工還是要繼續設法讓他們爲大日本帝國效勞的,對這個劉澤之,他影響還不錯。
六月十二號上午九點,餘東古鎮法光寺內,張弛來見周成斌,周成斌交給他一張三寸寬、五寸長的紙條:“這是兩批藥品的埋藏地點,你帶人起出來,葛佳鵬明天過來協助你,對藥品進行僞裝後,運回重慶。”
張弛拿着那張紙條,笑的合不攏嘴,答道:“你放心吧,這張紙條可值錢了,地下污水管道,砌了密室,這個猶太商人還真有點辦法,地點選的不錯,上海地下污水管線密如蛛網,沒有人指明,憑空還真找不到。對了,勁鬆說米勒先生捐獻藥品的條件是從集中營裡把他救出來,您總不會……我的意思是雖然米勒先生身陷囹圄,也不能不講信譽吧?”
周成斌失笑道:“張弛啊,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麼一副背信棄義的小人形象?你放心吧,米勒先生昨天已經乘坐新約克號遠洋客輪前往瑞士了。”
張弛趕緊解釋:“屬下失言,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聽陳副站長說從集中營裡救人,不啻登天,所以多問了一句。既然米勒先生已經安全了,我就放心了。”張弛很知趣的沒有追問營救米勒先生的細節。
周成斌又道:“張弛啊,你剛從重慶回來,國統區的西藥供應體系全面崩潰,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這批西藥戴老闆已經答應提供給幾大戰區的前線醫院了,除了葛佳鵬,我派唐吉田和餘浩辰協助你,一定要安全運抵重慶,否則你我都難逃軍法的嚴厲處置!”
張弛想了想答道:“周局長,不是我推辭,重慶破獲諜報網失手,後來奉毛先生的命令故意縱放倪新逃走,唐吉田和餘浩辰對我成見很深,苦於又無法解釋,我怕……能不能讓陳勁鬆負責押運?”
周成斌答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勁鬆一會也來,等他來了和他商量吧。”
說曹操曹操到,陳勁鬆走了進來,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最近這兩天運氣太好了,我看就是把聯絡點設在法光寺的緣故,你想啊,有佛祖保佑,那還能差了?”
張弛性格凝重,對陳勁鬆的做派很不以爲然:這不是拿工作開玩笑嗎?
周成斌卻是看慣了,也從不覺得有何不妥,笑道:“什麼事這麼高興?別忘了米勒先生安全逃出集中營,只是第一步,藥品運達重慶,你再得意忘形,也不遲。”
“我也是見過大世面的,營救區區一個米勒,手到擒來,高興個什麼勁?有一個你們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先喝口水。”他得意的等着周成斌和張弛追問。
周成斌搖了搖頭,並不追問,說道:“勁鬆,張弛正和我商量,由你帶人押運藥品回重慶,你看如何?”
陳勁鬆笑道:“沒問題,我人緣好,其實你不說我也要和你爭這個任務,我必須要回趟重慶,原因嗎,現在不說。老張,你是不是怕唐吉田他們幾個不配和你?”
張弛有點尷尬,乾笑道:“哪有的事?你誤會了。你爲什麼要和我爭這個任務?我記得你和我一樣,沒有家眷,又沒有人在重慶等你。”
陳勁鬆故作神秘的笑笑不語。
周成斌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商議一下細節吧,勁鬆,你把那兩輛汽車的車牌處理一下,總不能用一次,就棄一次車吧?經費緊張,經不住這麼敗家。張弛,明天晚上十一點,你帶人開車去把藥品運到這裡,給葛佳鵬兩天的時間僞裝,十五號裝船運走。”
張弛再一次仔細看了看紙條,燒燬後說道:“您放心吧。”
陳勁鬆奇道:“你們真的不想知道我帶來的好消息?”
周成斌笑道:“想啊,不過不想慣你賣關子的毛病,說來聽聽吧。”
陳勁鬆無可奈何的笑笑,說道:“周佛海的秘書說很多事他只能面見周局長您才能說,爲了表示誠意,交給了我四份只有他那個級別才能看見的絕密文件,還是原件。”
陳勁鬆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拿出幾份文件,交給周成斌,周成斌接過來仔細一頁一頁瀏覽着。一旁的張弛忍不住插話道:“這樣我們就徹底放心了,比扣押人質更可靠,只要他敢兩面三刀,就公開這些文件,日本人絕對不會放過他。其實勁鬆你去見他,我也一直在擔心,萬一是個陷阱,怎麼辦?”
陳勁鬆答道:“你多慮了,真的是個陷阱,也要等到周局長露面,才能收網,我的腦袋價值不夠。言歸正傳,我答應只要他不出賣周局長,無論會見結果如何,雙方今後是否能進行實質性的合作,這些文件永遠不會見天日。”
張弛想了想,又問道:“不對,這件事不至於你高興成這個樣子,是不是還有別的好消息?”
陳勁鬆故意嘆了口氣,說道:“又來了個聰明人,以後我更沒法混了。張弛,你說如果能破獲潛伏在重慶的日本人的諜報網,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值得?”
張弛的心猛跳了幾下,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又覺不妥,強自鎮定坐了下來,問道:“真的?如果能破獲日本人潛伏在重慶的諜報網,我願意付出生命!不,我的這條命這還不夠值錢,毛先生寧願放過血債累累的倪新!哦,我明白了,這就是你要回重慶的原因!勁鬆,我求你……不對,周局長,這事還得和您說,押運藥品的任務還是交給我吧,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陳勁鬆也爭着說:“哎,老張,沒你這樣的,對了,你就不問問我是如何發現破獲這個諜報網的突破口的嗎?”
一句話提醒了張弛:“對,對,你究竟是怎麼發現……哦,我明白了,是這幾份文件!”
“別爭了!”周成斌放下手裡的文件,說道:“我和周佛海機要秘書會面的事就安排在六月十五號,張弛,同一天你先押送藥品出發,我晚兩天一起返回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