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依舊不緊不慢,平靜的有些嚇人,這樣就過去了一年。我一直慢吞吞的生活着,沒有太多的悲傷,也沒有一丁點兒的喜悅。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忙忙碌碌,各自過着各自的日子。我經常幻想自己站在十字路口,不停地擲着硬幣,應該選擇哪條路來走。
我可憐的凌方宇小同學則是堅定不移的跟在我屁股後,不停地追趕着,而我卻從來不肯回頭,不只是不想,也是不敢。要說沒有感動,那真的是假的,我的心是肉,從來不是冰。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接受或者不接受,愛或者不愛,都很迷茫。當然,讓我這樣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還有一個人,段楓。
我承認我根本就忘不了,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卻還總是掙扎着從那個夢境中驚醒,他的背影,那麼寂寞和無助。我是真的心疼他,也心疼着我自己。可我卻忘記了心疼另外一個可憐的孩子,那個叫凌方宇的孩子,以至於我是那樣傷害了他。
他忽然之間輟學了。
在連續五天沒有看到他之後,我終於開始恐慌了,千方百計的打聽他是不是生病了等等之後,卻得知了這樣一個消息。
忽然之間變得好空蕩,我手足無措。腦袋不由自主的想着在這個不算太大的校園裡再也無法偶遇並且給他一筆白眼;想着在那一段太過熟悉的路程再也沒有他熟悉陪伴的身影,眼淚卻是不停的啪嗒啪嗒的打疼了我的手背。
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開始爲凌方宇哭泣,且一發不可收拾。
在他離開的兩個星期以內,他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忽然間沒有了任何的消息,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我才發現,原來在半夜給我打電話發短信的一直只有他一個人啊。
在百般糾結之後,我終於忍不住給他撥通了電話。我閉着眼睛聽着電話裡“嘟嘟”的聲音,一邊又感應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忽然覺得時間過得好漫長,就在我快要窒息在這種感覺的時候,他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在我耳畔,提醒着我還活着的現實。
“喂。”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喂。”一時間我不知道應該再怎麼說話。
“有什麼事麼?”聲音簡直是不帶一點情緒。
“沒有。”我的心忽然涼了個透,不想再繼續這通電話,眼眶卻還是在發酸。
“嗯,那我先掛了。”
沒等我回答他就掛斷了電話,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我們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掛我的電話。我呆呆的還抱着手機,腦袋裡一片空白,我這到底是怎麼了?還有,他這是怎麼了?我們之間就要這樣老死不相往來了麼?
我真的不能理解,明明好好地,爲什麼忽然之間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兒?他忽然之間脫離了我的生活,忽然之間變得冷冰冰,太多太多的疑問在我心裡不斷的浮現,而這些問題,到了最後我也沒能問出口。
有些時候,我的自尊直接葬送了我的幸福。它搭着靈車憤恨的看着我,漸漸遠去,而那個時候,就算我把自尊扔在地上再踩上幾腳,也早已經無濟於事了。
我沒有再給他聯繫只是故作姿態的如無其事。照舊每天騎着自行車,聽着爵士樂,慢悠悠的遊走在巷子裡,卻忍不住的回頭看看,有沒有一輛淺綠色的電動自行車在我後面尾隨,而事實證明這一切只不過是妄想。
再次見到凌方宇是在一個月以後,我發現學習文化課已經是真的力不從心了,憑着那一點點對藝術的感悟,我決定轉爲藝術生,學習美術。而就在那天我提着一大塑料袋的顏料走得異常艱難的時候,一雙大手從後面把它接了過去。
我回頭看,果然是他。
一個月不見,他的劉海長長了不少,看樣子最近沒有剪過,照常理來說,他是一個月見一次頭髮,他說一個月剪一次,短一個星期,好看兩個星期,長一個星期。正好一個循環。他的臉比以前更消瘦了,顯得有些憔悴。我思量着要怎麼開口說話,他卻盯着前方忽然笑了起來,嘴裡輕輕地呢喃了一聲,當時我沒有聽清,也沒有在意。
“你真打算學這個?”他的語調顯然變得十分輕鬆。
“呃?哦。”我竟然受寵若驚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嗯。挺好。”他從頭至尾都沒有看我一眼,只是直直的看着前面的路。說完這一句他又沒了聲音,我只得再次閉口。悶悶的走着。
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我接過來塑料袋,想要說聲謝謝,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他笑了笑,纔開始看我,幾秒鐘之後他伸出手摸摸我的頭,我才發現他最近又長高了不少,只是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是忽略,現在想起來不由得一陣懊惱。、
“我走了。”他輕輕的說了一聲,就直接轉過身離開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一時間竟跟段楓離開的有些相似,忽然心疼的無法承受,蹲坐了下來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然後聽到了蕭文婧的聲音。
“說吧,你到底是怎麼了?”她美麗的雙眼皮瞪得大大的,臉上是少見的嚴肅。
“……”我低着頭,思想卻在神遊。
“你知不知道剛剛的臉色有多嚇人?慘白慘白的。”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沒事。真的。”
她看我嘴的那麼緊,沒有再繼續追問,放我回去。我如釋重負,這要我怎麼跟她解釋?畢竟凌方宇以前是追求過她的,雖然早已經過去了,但現在這種情況,說出來?要我情何以堪?
我躺在自己的小牀上,看着雕滿暗花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來今天凌方宇小聲說的那句話,應該是“還是被你打敗了。”心裡就打翻了五味瓶,他,我要拿他怎麼辦?
我仔細的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形式,第一,凌方宇顯然還是沒有忘記我的意思;第二雖然我現在對他有了一些感覺,而我自己卻不能確定;第三,我還不能完全從段楓的事件裡脫身,這樣就跟他在一起實在是太不負責任;第四,就算我真的跟他在一起,就以我媽的態度早晚還是要分開。
理清所有了頭緒,我終於下了一個決定。
倒在牀上想要大睡一場卻總也睡不着,不停地翻來覆去。幾乎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頂着大大的很眼圈,來到學校,照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而那片操場上卻早已經不再有那個身影,強行壓制着心裡的失望和辛酸,不斷的告訴自己我是對的,這樣做對大家都好。
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偉大的,以爲自己把一切的一切都憋在自己心裡,所有的誤會和苦澀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可以讓大家都好過。就這樣抱着這麼愚蠢的心理,我錯了一步又一步。
忽然手機震動了起來,是凌方宇的短信。
【你今天中午有空麼?我有個東西想要你幫忙給下五班的英傑】
我彎了彎嘴角,我知道他忍不住的,他會示好的。心情就變得愉悅起來,說不出的輕鬆暢快。
【知道了。我去找你。】我飛快的按下一連串的按鍵,飛快的發了出去。我們之間的故事原來還沒有結束。
他的頭髮還沒有剪,但明顯精神好了很多,嘴角還掛着一絲壞壞的笑容。我輕鬆的好像要飛起來一樣,甚至有些蹦蹦跳跳的來到了他面前。
“什麼東西?”我把手伸的高高的,舉在他面前。
他一把拍掉我的手,卻是不動聲色的握在了手裡。我臉一熱,慢慢把手抽回,定了定看看他。
“說說吧,爲什麼忽然不上學了?”我轉身看着操場上的籃球框,破敗的網子隨着風輕輕的擺動着。
我故意用着自以爲十分輕鬆的語調說着,想要找回原來的感覺。可過了幾秒鐘,他卻沒有做聲,我回頭看了一眼,他看着我,眼裡氤氳着我看不懂的霧氣,沉默了一小會兒,輕輕了說了一句根本無關的話。
“我還是比較習慣注視你的背影。”
我如同雷打一樣怔怔的站在那裡,忽然很想要逃離。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是多麼讓我心疼,他的話更是讓我難過得無法呼吸。
我趕緊給他要了東西以極其迅速的速度離開了現場,急急的走着,不敢回頭,我怕他的身影還是那麼落寞。
我拿着他給我的書,找到了五班,正準備找個同學叫英傑出來,就出來了一個女生。是她,徐嬌嬌。就是那個跟凌方宇關係特別好的女生,那麼溫婉賢淑,一時間我忽然覺得有些自慚形穢,正在躊躇着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卻事先說了話。
“你是韓小莫吧。”她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雖然有些不可思議,我對這個女生的印象特別好,雖然她跟他的關係可能並不像凌方宇自己說的那樣單純,卻還是讓我討厭不起來,或許現在的凌方宇正是需要這樣的女生來安慰照顧吧。
“嗯。”我努力笑的十分友好,她卻露出了“我瞭解”的笑容,多麼聰明的女孩兒啊。
“你來這裡有什麼事麼?要找人麼?我幫你叫啊。”
“嗯,我找英傑。”
她慢慢的走到教室裡,不一會兒出來了一個男孩,皮膚有些黑黑的,卻有着孩子一樣天真可愛的表情。
他熟惗的蹦到我面前,說是“蹦”這個詞語一點兒也不爲過,實實在在的笑了一跳。
“哈,是你,韓小莫!”他的牙齒白的有點嚇人,倒是很燦爛。
“你認識我?”我顯然還沒有從剛纔的驚嚇裡回過神來。
“嗯,你不是也在學習美術麼?我也是啊,我早就知道你了。”他像哥們一樣摟住了我的肩膀,我有些不自然,卻還是沒有推開。
“這是凌方宇給你的書。”
“哦,這個啊。麻煩你了啊。”
“沒關係。要是沒有什麼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啊。”我急急的轉過身,我直覺感覺他有點怪怪的,眼神裡總是有些意味。還有那個徐嬌嬌,倒是好像知道些什麼東西。
我晃晃腦袋,不願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