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夏盈來到大廳。富麗堂皇的大廳，足以容納三四十對舞伴跳舞。宮廷式的大吊燈把廳內照得如同白晝。走進這裡，就給人一種迷離恍惚的感覺，彷彿穿越了時空。當舒緩的音樂響起時，一對對着奇裝異服的男女就踩起輕快愉悅的步子，翩翩起舞。
舞會中的侍應生打扮成小丑或兔女郎的樣子，在大廳裡穿梭。一個兔女郎經過我身邊時，我產生了一個下意識的舉動，擰了兩下她的兔子尾巴，並順手從她手中的果盤裡取了一個蘋果。
夏盈嗔道：“你這樣做，和你現在的身份極爲不符。”
“什麼身份？”我咬了一口蘋果。“那個彈鋼琴的，扮的是誰啊？”
“是基督山伯爵。”
“這可不像大仲馬筆下的那個。話說回來，他還是彈‘命運’比較好，今天彈的曲子軟綿綿的，有氣無力。最不能容忍的是帽子上還插那什麼毛，瞧那樣子就像……”我後面的“好話”還沒說，又看見了新的目標。那目標看見夏盈，眼中光芒大增。“其實基督山伯爵還是不錯的。和這位一比啊，前者就像得勝的將軍，而後者就像鬥敗的公雞。”
“那是吸血鬼德古拉公爵。”夏盈微笑道；“你是不是猜到他是誰，所以那麼損他。”
“你要不說這話，我還只是懷疑。現在我可以確認無疑，他就是你說的主角。不過，說到主角，今天還有誰比佐羅更合適呢。”
“你能照顧好自己麼？”夏盈用眼神詢問我。
“那是自然，你儘管去吧。”我回了一個笑容，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看着李俊傑扮演的“弗蘭茲王子”向“茜茜公主”發出了邀請。就在公主的手正要交到王子的手裡時，吸血鬼德古拉公爵搶先一步，握住了公主的手，並故作紳士地親了一下公主的手背。公主的笑容依然甜美，朝王子揮手作別，挽着吸血鬼的手臂，步入舞池。
“她那身裝束，是扮卡門吧？”“可惜，她是樂隊的，要不然我準邀她跳舞。”我身旁的一撮人在小聲議論着。聽了他們的議論，我向樂隊望去。基督山伯爵似乎沉迷在所彈奏的樂曲中。他們所談論的卡門，就是站在伯爵旁的小提琴手。她半眯着眼睛，一身紅裙裝束，全身伴着樂曲舞動，在柔美的燈光下活力四射。
“花姑娘的大腿真誘人。”聽到這齷齪的聲音，我知道又碰上熟人了。一個頂着普魯士頭盔，面上貼着假鬍子，不被長相卻被聲音出賣的日本人，正用色迷迷的目光，貪婪地盯着小提琴手。這傢伙就是曾被我痛扁的前任體育教師田中。
我剛想着如何對付他的時候，卻被美妙的舞曲旋律給打斷了思路。可不能因小失大了。我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舞池裡。我眼光起初不停地移動，從這對舞伴移動到那對。但很快，我發現自己的眼睛再也無法從一個身影上挪開。事實上，盯住這個身影的人還爲數不少。這種場合，只盯住女人大腿的畢竟不多。
近乎完美的轉身，優雅不失氣度的滑步，舞伴間的默契交流，“弗蘭茲王子”將舞曲的迷人之處演繹得淋漓盡致。他的所有動作，是那麼的流暢有力，他彷彿和舞曲融爲一體。舞伴“灰姑娘”，她的舞步有些青澀，王子會意而又體貼地引導着她。在他的眼裡，“灰姑娘”顯然成了“茜茜公主”，要不然何以他的眼神會如此的含情脈脈，而他表達情感的技術又是何等的高超，完全超越了他的年齡，似有似無，回味無窮。這一曲終了，“灰姑娘”會愛上王子麼？咬了一口的蘋果還銜在我的嘴上。我情不自禁地搓着手。
交換舞伴的時候到了。有幾對還是抱着“舊情人好”的態度，像商量好似地回絕新的舞伴。當一個晃晃悠悠的女人站到我面前時，朝我示意做她舞伴的時候，我只能很不情願地放下口中的蘋果，並將它插在了那頂普魯士頭盔上。我的動作還不夠輕，日本人田中神情不滿地瞪着我。我用手指彈了彈他的頭盔，道：“頭盔質量不錯。但我覺得，今天你扮演牛頓可能更合適。”
“卡門”嘴角一揚，天籟般的音樂在她手裡奏響。序曲聲中，我看見“德古拉公爵”的手，順着夏盈曼妙的腰線緩緩滑下，在她的臀側停住。對舞的公主微笑着擡起嬌美的臉，纖細的手臂成合抱狀摟住公爵的肩。我很費勁地纔看清楚，他們的手指並沒有觸及對方，只是相當貼近地虛託。看來我有點多慮，當時真擔心公爵的手會停不住。
同樣擔心的似乎還有我的舞伴。她摟住我肩的手有點發顫。我不知道她扮演的是哪位角色，但看到她腳下的那雙高跟鞋，我想她就是我在門口遇見的那位面戴黑紗的女人。我和她不用商量，就往“德古拉公爵”他們這對舞伴靠近。我們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驚詫的字眼，腳步卻無所顧慮地向目標前進。
當鋼琴在小提琴之後，彈出了幾個高音，樂曲一下子變得亢奮起來。我的舞伴猝不及防，在一個高音處，腳步打滑，險些跌倒。我適時將她扶住，可她的一隻高跟鞋的跟還是“夭折”了。這下，本來就舞步生疏的她，踩着高低不穩的步子，接連踩了我好幾腳。她踩了我，根本無暇道歉，她的眼睛一直未離開“德古拉公爵”。
這時，“弗蘭茲王子”和“灰姑娘”也舞到了近旁。夏盈如絲的媚眼迎上“德古拉公爵”的野獸之瞳。公主腰身一扭，白玉般的小手像長了眼睛似地，在公爵身上探摸，這動作又恰如其分地合着樂曲的拍子。公爵也是舞中高手，有招接招，看他的眼神，對公主已是傾心一片。他的眼神，惹來我舞伴的一聲哀怨。
夏盈神色一動，左手化爪成拳，目光柔情似水地看着公爵，待對方眼神完全被她的目光所佔據的時候，她的左拳輕盈地打在“弗蘭茲王子”的胸口。王子接住了公主的拳頭，像似中了傷心之箭，握緊，放開，一個華麗的轉身，攜着舞伴，漸舞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