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平之,於十月二十五日進入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特徵:肥胖……深居簡出,領事館普通工作人員很難見到本人……
上午六時起牀,在屋內鍛鍊身體……七時,手下出領事館,若當天出‘新聞報’則購買‘新聞報’,若當天出‘申報’則購買‘申報’,蓋因兩報皆連載張恨水小說‘燕歸來’、‘小西天’……
七時十分,準時將早餐送至其房間,由保鏢親自和廚師送進……這時廚師才能見到小林平之……
早餐爲法式麪包、雞蛋、牛奶一杯。廚師先各品嚐一些,十五分鐘後,廚師離開……
另:二十八號下午2時,小林平之有外出計劃,此消息未鑑定真假。”
唐銘水看的非常仔細。
惠子的辦事能力,絕對無可挑剔。
她把唐銘水需要的資料全部弄到手了。
而且,是如此的詳盡。
在唐銘水之前得到的資料上:“好讀書,尤喜野史,近年甚迷安徽人張恨水之小說……”
沒錯,這個“小林平之”就是董博安!
“九尾狐”提供的情報同樣是準確無誤的。
董博安謹慎到了極點,除了領事館的高層,其他人根本沒有機會接近他。
他不出門,不運動,就連吃飯前也要讓廚師先試毒。
他對自己的的安全,已經做到了極致的地步了。
刺殺他,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
天黑了。
唐銘水還沒有吃晚飯,他一點胃口也都沒有。
很多人都說,一個真正的情報人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越遇到大事,越是放鬆,從來不會緊張。
這是放屁。
至少唐銘水是這麼認爲的。
只要你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就會緊張,就會害怕。在即將執行一個重要任務之前,你一樣會焦慮,會胃口變差,會擔心任務能不能夠順利完成。
間諜也是人,而且間諜的焦慮情緒比任何人都更加重。
唯一不同的,只是有人容易把這種焦慮流於言表,有人更加善於隱藏起來。
唐銘水是那種比較會隱藏自己感情的人。
小孫給他端來了一碗麪,上面放了一大塊的肉。
一看到這塊又肥又膩的肉,本來就沒有胃口的唐銘水更加覺得噁心。
可他必須要吃。
而且他會當着部下的面吃的“津津有味”。
他要告訴部下,自己對這次任務充滿了信心,有自信的人,胃口才會好。
他“呼啦呼啦”吃着面,吃着肉,還特意不斷的發出“吧唧”聲。
那樣子,吃的要多香甜有多香甜。
“大哥!”
一碗麪吃到一半,鮑殷亮帶着一個老人走了進來,嗅了一下鼻子:“大哥,又在吃大肉面了啊……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找張凳子,讓他坐。”唐銘水埋頭吃麪,頭也不擡。
他生怕一擡頭,不斷難受的胃部,會讓已經吃下去的麪條全部噴出來。
老人膽戰心驚的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一收攤,剛進家門,就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傢伙給塞到了一輛轎車裡。
自己也沒得罪過誰啊?
唐銘水終於壓制住了胃裡的不適,還特意喝了一口麪湯:“爺叔,叫什麼名字啊?”
一句“爺叔”,讓老人的心情多少放鬆了一下:“長官,我叫馬福生。”
“你怎麼知道我是長官?”
“一看您的樣子,我就知道您是當官的了。”馬福生趕緊恭維了一句。
唐銘水笑了笑:“馬福生,不要害怕,我們沒有惡意,那天我在‘暢春園’洗澡,聽說你在日本領事館門口支攤子的?”
“是的,是的,長官。”
馬福生怎麼都弄不明白,自己在“暢春園”洗澡的事情這位長官是怎麼知道的?
“日本人一直來你攤子上買東西?”
“是的,長官,主要是買香菸。”
“你還賣報紙?”
“賣,我上了歲數,腿腳不靈光了,不能像那些小孩子一樣,拿着報紙滿街跑着叫賣,只能把報紙放到攤子上,等着別人自己來買,所以每次就進兩三份報紙。”
唐銘水點了點頭:“那天,你咋‘暢春園’還說,日本人經常買你的報紙,刺探我們中國人的情報?”
這位長官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馬福生一點都不敢隱瞞:“長官,我是吹牛皮的,日本人,從來不來我的攤子上買中國人的報紙,聽說他們有自己的報紙。來我攤子上買的,大多是一些路過的人,或者是從領事館下班的中國人。”
這點唐銘水早就預料到了:“那麼這兩天呢?有沒有領事館的人來買你的報紙?”
“有,有。”馬福生連連點頭:“您說這就奇怪了,這幾天,天天七點鐘的時候,領事館就有人出來買報紙,每次買,還總是要問,有沒有‘張安慶’的小說。啊,就是張恨水,聽說他是安徽安慶人。”
情報完全對的上。
唐銘水使了一個眼色,小孫立刻拿出五塊大洋放到了馬福生的手裡。
馬福生都有一些懵了:“長官,這是……”
“給你的。”唐銘水淡淡說道:“我要借用你的攤子,做一點事情,這裡五塊大洋,就是借用費。我的人,一會會告訴你應該怎麼做的。事情要是做好了,我再給你一百塊大洋,你去開個小店,不用再擺攤子了。”
多少?
一百塊大洋?
馬福生都被嚇傻了,自己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的大洋啊。
“謝謝長官,謝謝長官。”馬福生趕緊站了起來,連連鞠躬。
鞠躬的時候,身子都哆嗦了。
“謝就不要謝了,要想拿到這一百隻大洋,要憑你自己的本事。”唐銘水忽然換了一種冰冷的口氣:
“但是,你要是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一個字,我要你全家在黃浦江裡相會。”
這一點,馬福生倒不害怕:“長官,儂放心,我馬福生也是跑過江湖的人,曉得應該怎麼做,今天的事,就連我的老太婆也保證不知道。”
“好了,先帶下去,鮑殷亮,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訓練他,要讓他做到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不能露出聲色來。”
“知道了,大哥。走吧,馬福生。”
鮑殷亮帶着馬福生出去了。
唐銘水在那想了一會:“小孫。”
“水哥,什麼事?”
“任務完成,帶馬福生一家人離開上海灘,去蘇州定居吧。”
“知道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