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陳江去南京,是方不爲計劃中最爲關鍵的一環。
鍋底下的火都被抽走了,我看你這鍋水怎麼燒開?
但方不爲也沒有掉以輕心,該查的線索,還得繼續往下查。
他準備先查清楚,這位曲老闆每天去醫院,是在給誰送飯。
肯定不會是宋夫人。
想想也能知道,剛剛經歷過刺殺,宋夫人身邊的護衛人員再大意,也絕對不會讓她食用從外面帶進來的食物。
端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方不爲讓付會中把醫院的那兩個特務召了回來。
這兩個隊員留在醫院,是專門用來傳信的。
比如委員長或是侍從室,有什麼事情需要徵求宋夫人及端納的意見和建議,肯定不會從公開渠道發送電文或是打電話,最安全的,自然是特務處的保密電臺。
宋夫人和端納有什麼消息需要向南京轉達,也會通過蘇州站的電臺。
這是目前爲止最爲安全的聯絡渠道。
所以這兩個特務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醫院,就待在宋夫人和端納的病房外面。
都有什麼人去探視過端納和宋夫人,這兩個應該有印像。
方不爲自然還是單獨訊問,沒讓付會中參與。
而且事後,肯定還要把這兩個特務單獨關押。
方不爲本以爲曲老闆辯識度這麼高,如果去過,兩個隊員應該記的很清楚纔對。
但沒想到這兩個隊員根本想不起來。
“每天去探視的人太多了!”第一個隊員回道。
“去探視端納顧問的人,比探視夫人的人還多……”這是第二個隊員的原話,“而且大部分都是洋鬼子……”
宋夫人的人設是“親民”,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去探視她的人,想來身份也不低,宋夫人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拒絕,人去少了纔不正常。
但去探視端納的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端納的身份只是顧問,並無實職,手中更無實權,難道也有人想趁此機會巴結他?
再一個,這些洋鬼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方不爲有些發懵。
問了半天,結果什麼也沒問到,還害的付會中的這兩個手下被關了起來。
醫院肯定是不能去的,誰也不敢保證曲老闆是不是在醫院留下了後手。
一旦有人去查這方面的事情,豈不是告訴曲老闆,已經有人查到醫院這一步了?
現在只能等陳江的消息了。
方不爲爲了以防萬一,又把付會中叫進來嚀囑了一番:千萬別起好奇心,會死人的,可能是連渣都不剩的那一種。
付會中聰明,從他能當上蘇州站站長這一點就能看的出來,當場就聽出了方不爲的話外之音。
什麼叫渣都不剩?
自然是死的神不知鬼不覺,更或者你死了以後,別人還以爲人失蹤了的那一種。
付會中心裡翻滾着驚濤駭浪,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也算看出來了,方不爲真不是有意嚇唬他,不然同樣的話不會對他說兩次。
送走了付會中,方不爲躺在牀上,沒一丁點的睡意。
他在想,萬一走漏了風聲,會不會衝出一隊槍手,把自個也給滅了口?
……
杭州,湖畔,一幢紅磚小樓。
後世西湖邊上的房子價格高的飛起,而在八十年前的民國時代,價格也不低。
別說買,能租的起的,都的相當有錢。
方不爲輾轉難眠,曲老闆卻睡的安然自得。
房間裡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穿着睡衣的男子,坐在另一張牀邊抽菸。
面前的菸灰缸裡,已經插滿了菸頭。
怎麼還不來?
男子走到窗前,把窗簾掀開了一條縫。
但今天是陰天,路燈也早就關了,窗外一片漆黑,連顆星星都看不到。
男子扔下窗簾,看了看正打着呼嚕的曲老闆,冷哼了一聲,在曲老闆的背上推了一把。
“嗯……”曲老闆毫無意識的吱了一聲,睜開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回了回神才問道,“他回來了?”
男子搖了搖頭。
“沒回來你叫我做什麼?”曲老闆抱怨了一句,翻過身準備繼續睡。
他身還沒翻利索,樓下傳來幾聲動靜,剛剛推過他的男子眼神一冷,把耳朵貼到了窗戶上。
樓門被人打開,又被關上,然後外面亮起了燈,好像有人順着樓梯上了二樓。
“來了!”男子叫了一聲,快步的迎了出去。
回來的也是個男的,穿着短風衣,看着年歲不大,頂多三十出頭,面相很白淨。
“怎麼樣了?”睡衣男子問道。
“沒什麼消息!”風衣男子摘下帽子,掛到了衣架上。
“不應該啊?”睡衣男子嘀咕了一句,又問道,“上面怎麼說?”
“說是讓我們再等等!”風衣男子回道。
“等?”睡衣男子皺起了眉頭,“這都兩天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兩天又怎麼了?”曲老闆打着哈欠走了出來,好整以暇的坐了下來,還沒忘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提神:“民國政府這些機構辦事是什麼效率,你們沒領教過,自然不知道……”
“難道連蔣總裁的獨子遇刺之事都敢敷衍了事?”睡衣男子冷笑着問道。
“說敷衍有些過了啊!”曲老闆依舊慢斯條理的說道,“浙江保安司令都親自帶人去溪口了,國民政府最年輕的少將,最厲害的特務頭目都親自追到蘇州去了,你還要他們怎麼重視?”
“最年輕的少將,最厲害的特務頭目,就是這種水平?”睡衣男子冷笑道,“留下了那麼多的線索和證據,就算爬,也該爬到醫院去了……”
“水平還是有一些的!”一直沒說話的風衣男子說道,“至少一伸舌頭,就能嚐出是蓖麻毒素的這份本事,你我誰也比不了……”
“這還真不是水平的問題!”曲老闆一臉譏笑的說道,“特派員剛到蘇州,你們就想催着讓人家查案,還懂不懂點人情事故?怎麼也要接接風,洗洗塵……”
“我不是中國人,不需要了解什麼人情事故!”睡衣男子冷笑道,“但我現在至少明白了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曲老闆下意識的問道。
“就算亡國,也是你們咎由自取!”
“我亡你媽!”曲老闆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