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好找車,陳寶林來的時候,只帶了二十幾個人,剩下的人還在半路上。
這已經算是不錯了。
從鄞縣縣城到溪口有三十多公里,一輛小車上至少坐了八個人,陳寶林能在一個小時左右趕到,怕是在路上沒少催司機。
方不爲讓王世和的十個手下全部留在了小洋樓,又讓陳寶林安排了十二個縣保安團的警察,守在樓下。
剩下的十個警察由他帶領,排查線索,順帶抓人。
這個時候,縣級地方還未設立警察局,治安均由保安團負責,保安團以下設有公安科和警佐室。
警佐室現在履行的就是縣警察局的職責。警佐就類似於縣警察局長,警士就類似於普通警察。
鄞縣是大縣,警佐加警士,足有六十人,另外還有一個警察中隊,一個消防分隊,合起來大約有一個連。
陳寶林帶來的這二十幾個人,便是警佐室的精幹警士,剩下的還在半路上。
方不爲先派了幾個人,將廚師班子控制了起來。
酒是王世和從鄞縣買回來的,但運回來之後,就交給了廚師班子,再沒有過問過。
這是所有環節當中,破綻最多的一個。
只要派個人混進廚師班,輕輕鬆鬆就能把毒下進去。
人被控制住了,但方不爲並沒有急着審,而是先去看王世和特意從紹興買回來的這批酒。
酒已全部被收了回來,唯一就打開了一罈,正是方不爲和王世和喝的那一罈。
上百罈子酒整整齊齊的碼在一間屋子的地中間,兩個派酒的夥計五花大綁的捆成一團,正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王世和手下已經審過了一遍,兩個夥計被打的不輕,臉上身上全是傷。
方不爲看了一遍口供,看筆錄,王世和的手下基本沒從這兩個夥計口中審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唯一有一點引起了方不爲的懷疑。
一百二十壇酒,全都被做過記號。
一大半是前街給流水席的流水席喝的,一小半是花園的主客喝的。
而主客的這四十多壇酒,也分成了兩部分。
一小部分用草繩結了網兜,用繩子吊到井裡冰鎮,等酒席開始的時候纔會被拿出來,上到最靠近禮臺的那幾桌上席。
想來也能明白,一口井就那麼大,又能吊下去多少隻酒罈?
也只能緊着主桌上的客人先上。
方不爲把沒做記號的,做過記號的,冰鎮過的,每樣各拿來了一罈,先仔仔細細的瞅了一遍。
壇口最外面包着布,打開布以後,又是一層泥封,敲開泥封,才能看到用布包着的軟木塞子。
只有把軟大塞子撬掉,才能倒出酒來。
密封到這種程度,毒藥多半是密封之前就下進去的。
真是這樣,反倒好查了。
方不爲估計沒這麼簡單。
到底是不是,試一試就知道了。
方不爲讓警佐開着酒罈,他則拿來了一隻碗,一罈一罈的嘗着。
跟在他身後的鄞縣警佐,驚的眼珠子差點掉地上。
不是說酒裡都被下了毒麼,這個年輕的長官就不怕被毒死?
當方不爲喝下第一碗的時候,猛的眯起了眼睛。
這明明是放在井裡冰鎮過的那一批,但酒裡竟然沒毒?
方不爲又打開了兩壇,各喝了一碗。
還是沒毒。
他又換了準備給花園下席和前街流水席上的酒水。
還是沒毒!
方不爲足足嚐了十幾碗才做罷。
他得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毒不在酒裡。
方不爲冷哼一聲,看着酒樓的老闆問道:“酒壺在哪?”
“在……在隔壁!”管事結結巴巴的回道。
方不爲站了起來,走進了旁邊的庫房。
這是放的是盤碟盆碗之類的餐具,酒壺酒杯被擺在兩張大方桌上,擺的滿滿當當。
大部分都是白瓷酒壺,銀酒壺銀酒杯只有六副。
說是銀壺,只是看起來是銀色的而已,基實是錫制的。
而花院的上席,用的全都是這一種。
看到這六副錫制的酒具,方不爲就大概猜出怎以回事了。
方不爲拿起一隻錫壺,打開看了看,還聞了聞,但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他又讓一個警察提了一罈酒,倒進了壺裡,直接提起酒壺,咬着壺嘴喝了一大口。
入嘴辛涼!
這特麼不是毒酒是什麼?
原來毒不在酒裡,而是被下在酒壺裡。
方不爲將所有的錫壺全部試了一遍,六支錫壺,全部都有毒。
但白瓷壺裡卻沒有。
確定只有錫壺裡有毒之後,方不爲才鬆了一口氣。
這纔對嗎!
現在又不是後世,各種見血就能封喉的毒藥也不是滿大街都是。
植物蛋白毒素最大的特點是接近無味,混在酒菜裡,普通人根本嘗不出來。
而且發作慢,且無藥可醫,比氰化物相比,更能殺人於無形,絕對是殺人越貨的極品。
但不易提煉也是這種毒藥最大的缺點。
刺客手裡真要是有一次性能毒死幾百號人的蓖麻毒素,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方不爲就要掂量一二了。
但既便如此,這種毒藥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得到的。
方不爲的第一懷疑對像自然是日本人。
他想不出,除了日本人之外,誰還能用這種毒藥,來刺殺建豐同志?
但也僅限於懷疑。
他不記得日本是不是現在就掌握了蓖麻毒素的提純屬技術,但至少知道,截止目前,蓖麻毒素類的值物蛋白毒素,提純技術最好的應該是美國,其次是蘇聯。
而世界上第一個計劃將蓖麻毒素應用於戰爭的,就是美國。
二戰前,美國就好像生產了數千噸的蓖麻毒素粗品,原本是準備用來打生化戰的,但不知什麼原因,和德國打到最激烈的時候,也沒見美國拿出來用過。
二戰後,直接公開銷燬了。
美國……美國?
像是打開了魔鬼的潘多拉盒子,方不爲腦子裡突然閃出一個念頭:這次的毒藥,會不會來自美國?
那刺客呢,又是誰派的?
想到這裡,方不爲的心猛的一跳,又用力的搖了搖腦袋,抒這個念頭甩到了九宵雲外。
腦子被驢踢了,胡思亂想什麼呢?
這樣的事情也是能亂猜的?
會死人的,而且一死就是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