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也在暗暗的後怕。
如果他抱着明哲保身的念頭,不是在這裡破譯的電碼,而是回到中央路的據點後再破譯,至少也要多浪費半個小時的時間。
那個時候,白崇喜早被炸的屍骨無存了。
到最後,這口黑鍋他不背也得背。
背不背黑鍋倒是其次,關鍵是白崇喜真要出了事,接下來的局面又會發生什麼變數?
蔣李二人反目,桂系與中央系對峙?
接下來的淞滬會戰和南京保衛站又會不會發生變數?
數息之間,方不爲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特麼的,以後再不能自以爲是了。
稍稍一藏拙,害死的可能就是數十萬,更甚至幾百萬人的性命。
看方不爲默不做聲,其他三人都知道方不爲是在後怕。
錢大均往前一步,扶着方不爲的肩膀說道:“不爲此次之表現,又讓我歎爲觀止了……我會如實向委員長秉報……”
“主任謬讚!”方不爲定了定神,道了一聲謝。
“你也不要過於自謙!”錢大均又說道,“健生兄能逃脫此難,多虧有你……以往紀常兄在我面前一提起你,就贊你是一員福將,我之前不大信,但現在由不得我不信了……”
剛纔錢大均說白崇喜洪福齊天,這“洪福”二字,說的就是方不爲。
錢大均以爲,要沒方不爲,白崇喜哪來的這麼好的運氣?
黴運當頭還差不多。
谷振龍也長長的嘆了一聲。
他無比贊同錢大均的說法。
錢大均說的情真意切,但方不爲卻唏噓不止。
自己一個疏忽,差點惹出大禍。
現在不是聽奉承話的時候,黃浚父子及同夥,還在外面逍遙法外呢。
“司令,主任,處長,那卑職就先去了!”方不爲轉着身的敬了個禮。
“好!”錢大均呵呵笑道,“靜候不爲的佳音了!”
方不爲點了點頭,大步流星的出了辦公室。
坐在車裡,方不爲依然思緒未定。
白崇喜差點遇刺,給方不爲的感觸太深,說是經驗教訓也不爲過。
自己腦子裡的那點記憶,不一定就能事事都驗證。
天知道他現在的這個年代是怎麼會事。
看似事事都在隨着歷史的軌跡在發展,但時不時的就會出一點意外,刺激刺激方不爲。
方不爲再也不敢大意了。
其次,方不爲覺的以往的自己活的有些憋屈了。
他生怕被別人看出端倪,懷疑到他的來歷,以往一直都在遮遮掩掩。
但這一次方不爲才認識到,處處小心,並非他的處事之道。
既然都已經決定以身許國,生死不論了,甚至連後事都安排好了,自己還有什麼好怕的?
況且他也沒準備一條道走到黑,走到四五年就行了。
就算以後的七年中,自己表現過於扎眼,有人會懷疑自己的身份和來歷,但最後又能怎麼樣?
老子光拿功勞壓,都能壓死你!
說起來,方不爲這已經是第二次救委員長了。
第一次是關景言,侍從室參謀,委員長官邸的管家。
日本人竟然想買通關景言對委員長不利,幸虧被方不爲陰差陽錯的識破。
這是第二次。
更何況還有僑盟代表這個身份,有司徒美堂,於二君等人的幫趁,有谷振龍,陳祖燕,乃止宋子聞這些大人物的力挺,都快能在南京城橫着走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竟然也成了個人物?
方不爲的眼神漸漸的堅定了下來。
離開憲兵司令部之前,方不爲特意給馮家山打過電話,黃浚父子暫時還沒有異常的地方。
黃浚下班後,特意接上了黃晟,兩人剛剛纔到家。
方不爲估計,吃過晚飯之後,黃浚就會有所行動。
怕打草驚蛇,再一個特務處和憲兵司令部的幾個特警大隊,都對行政院和外交部的滲透不深,手下無人可用,所以方不爲並沒有在這兩部安排內線,只是對黃浚和黃晟能接觸到的幾部電話做了監聽。
到現在,方不爲還不知道黃浚是不是應日本人的要求,對昨天國防高級會議的記錄再次拍了照。
所以他猜測黃浚八成是給日本人送情報去了。
其實黨調處和特工總部一直都負責對內,外交部和行政院當中都有他們的人,但方不爲對賀清南這個人信不過。
中日兩國打的腦漿子都淌了一地,身爲委員長心腹之一,國民政府最高特務機構負責人的賀清南,竟然和日軍合起來印假鈔,還販運到了重慶等後方主要城市變現?
法幣貶值的那麼快,其中就有賀清南的一份功勞。
這件事要不是歷史上真實發生的,誰敢信?
方不爲覺的,賀清南此人和投敵的漢奸沒什麼差別。
到了中央路的據點,方不爲剛要下車,小樓的門突然被推開,馮家山快步的迎了上來。
“有動靜了?”方不爲問道。
馮家山關好了車門,又點了點頭:“老邊剛剛打來電話,說是黃浚坐着車出去了!”
“哪個方向?”方不爲又問道。
“往北了!”
往北?
日本領事館就在中央路的西北方向。
黃浚要逃?
難道日本人打給黃晟的那個電話,並不是要黃浚重新拍照,而是在示警?
但不應該啊?
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
“走!”
方不爲先讓司機發動了小車,然後又問道:“黃晟呢,還有黃晟的兒子呢?”
“都在家,我已在黃府四周安排好了……”馮家山回道。
兒子和孫子沒有離開黃府,那黃浚出逃的可能性就不是太大。
黃晟是黃浚的獨子,黃晟也只有這一個兒子,如果黃浚知道自己暴露了,肯定是會讓兒子和孫子先逃,而不是他自己。
看來黃浚確實是要去和日本人接頭。
膽子夠大啊!
方不爲冷笑了一聲。
網已經布好了,黃浚插翅也難逃了。
小車快要開到中央軍官學校門口的時候,一個走在路邊的黃包車伕從脖子裡取下毛巾,在臉上擦了一把,又把毛巾抖了兩下。
這是馮家山提前安排在各街口的隊員,專門用來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