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很是年輕,但精神有些萎靡,臉色有些蒼白,眼睛當中還有血絲……
身上的衣服很新,褲子上的折縫筆直,一看就知道是剛從成衣店買的,還沒過過水。
關鍵的是,方不爲的身上有一絲微不可察的腥味……
這些線索,全都符合在暗道中藏了很多天的樣子。
“什麼意思,嫌生意小?”方不爲霍然站了起來。
武田的瞳孔猛的一縮。
怎麼不按劇本演?
不是來接頭的……
於近春下意識的看着武田。
武田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盯着方不爲,像是很好奇的樣子。
“還真是店大欺客啊!”方不爲像極了受了小看的小老闆,先抱了抱拳,然後袖子一甩:“告辭!”
“唉,這位老闆……”於近春只是唉了幾聲,連腳步都沒有挪一下。
方不爲出了門,朝對面的黃包車伕喊了一聲,又用力的揮了揮手:“過來!”
“唉!”葉興中把半個燒餅包好,塞到了衣兜裡,快步的拉着黃包車跑了過來。
“福昌飯店!”方不爲喊了一聲。
正坐在後街刷皮鞋的趙世銳眼睛一亮。
方不爲說福昌飯店,就等於已經查清楚了。
黃包車剛剛拐過街角,一個挑着擔子的貨郎從街角走了出來,趙世銳的皮鞋也剛剛擦好。
兩個人擦肩而過,趙世銳聽到一個微不可察的聲音:“盯住胖子……”
胖子……哪來的胖子?
……
“派人跟一跟,查一查這個人的底細!”武田給於近春交待道。
“好!”於近春快步走了出去,給剛剛攔過方不爲的那個夥計交待了一聲。
不是接頭的,爲什麼有這麼多巧合的線索?
方不爲就是故意的。
幾天幾夜沒睡覺,臉色能好到哪裡去?
通紅的雙眼,滿臉的胡茬都是這麼來的。
他只是將眉毛往上吊了吊,有意的將兩腮的肉往外擠了擠,讓自己的嘴看起來大了一些。
就這麼簡單的兩招,就讓他面目全非。
抱了幾條泥鰍在懷裡捂了十分鐘,洗了兩次澡,味道才淡了一些。
這一試,還真讓他試出了東西。
接頭的應該是那個胖子,和記商行的經理於近春也有問題。
“長官,後面有人跟上來了!”葉興中壓低聲音給方不爲說道。
“老子還能不知道?好好拉你的車,再敢往後看,屎給你打出來……”方不爲罵道。
葉興中壯的跟鐵塔似的,太過吸引眼球,方不爲壓根就不想讓他跟着。
但這王八蛋受了趙世銳和鄭世飛的蠱惑,死活要隨行,沒辦法,只能讓他拉黃包車了。
夥計一直跟着方不爲,到了福昌飯店的後門,看到有一個廚師給方不爲打着招呼,叫的好像是“丁管事……”
一個小時以後,夥計又回到了水關街。
“問過了,那個人是福昌飯店後廚新來的管事,還是老闆丁福成的本家,專門負責採購……”
怪不得身上有腥氣。
天天都要買菜買魚,沒腥氣纔怪。
武田暗暗的想道。
“問了沒有,怎麼突然跑到我們這裡來進貨了?”於近春問道。
“前一個管事撈油水撈的有些狠,從金陵食品公司進了一口死豬,吃的幾十號客人全拉稀,福昌飯店才換了管事,準備從我們這裡進貨……”
“好,你出去吧!”於近春擺了擺手。
“應該沒什麼問題!”武田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
戒嚴令解除都兩天了,太郎爲什麼還不派人來接頭?
還有這個李振榮……
十天半月都不來一次的李振榮,偏偏今天跑過來看賬?
上級本來就有讓自己和李振榮接觸的計劃,但問題不是現在。
爲了日後好接觸,武田不得扮做大客戶,先和李振榮敲定了一筆生意。
明天就得付定金,但貨運到哪裡?
……
從福昌飯店出來,方不爲直接回了憲兵司令部。
現在是六點過一點,再有兩個多小時,到九點之後,宵禁就要開始了。
那個胖子最多也就等到那個時候。
查到胖子的落腳點,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方不爲抓緊時間補了一會覺。
一直等到快十點,趙世銳才姍姍才遲。
“我還以爲你跟丟了?”方不爲嗤笑道。
說是獨自偵察,但趙世銳哪裡有方不爲這麼大的自信?
他在水關街藏了整整兩組近一百號人,全是老特務,扮什麼的都有。
這麼多人要還跟不住一個人,那趙世銳該去撞牆了。
“你知道個屁!”趙世銳罵道,“你知不知道那個王八蛋有多謹慎,又繞了多少條街?”
“最後到了哪?”方不爲直接問着重點。
“丹鳳街的粉紅樓!”趙世銳回道。
去了青樓?
肯定是臨時落腳的地方。
“盯緊了,但堅絕不能讓對方察覺!”方不爲說道,“只要江邊一行動,等明天消息傳出去,這個胖子肯定會回老窩!”
“明白!”趙世銳點頭道。
“我們也走吧,鄭世飛已經帶人過去了!”方不爲站起來說道。
九點整,宵禁剛開,方不爲才命鄭世飛啓程。
方不爲也不敢保證城內還有多少日本人的探子,只能等宵禁之後再運兵。
邊從軍的第二組也從浦口撤了回來,方不爲命他們在煤炭港的船上待命。
十點半,方不爲和趙世銳也到了下關。
“全部待命,注意,讓下面的人不要抽菸……”方不爲把幾個負責人叫過來交待了一番。
“什麼時候行動?”趙世銳問道。
“五點以後!”方不爲回道。
“爲什麼那麼晚?”趙世銳又問道。
“天不亮,你能看到煙?”方不爲嘰笑道。
方不爲給鄭世飛交待的時候,趙世銳還沒回來,所以不知道具體的行動計劃。
一聽“煙”,趙世銳就明白了:“你是想把日本人當老鼠薰?”
“嗯!”方不爲點了點頭。
他也在以防萬一。
在地道里藏了一個月,江口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在南京,可想而知這個太郎的戒心有多重。
不一定就如江口所說,地下只有這一條暗道,只有這兩個班三十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