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了瞅,看到前面有一棵小樹。
方不爲走了過去,用力的一腳踢在了樹幹上。隨着“喀嚓”一聲,樹幹應聲而斷,樹冠帶着半截樹幹,飛出去了五六米遠。
看了看剩下的半截樹幹,粗細和手腕相仿,再看看新鮮的茬口,確實是被自己一腳踢斷的……
方不爲覺的嘴裡有些發乾,站在那裡愣了半天。
陳心然追了出來,氣喘噓噓的喊道:“你跑那麼快乾嗎?”
“看到那機器就害怕……”方不爲隨意的找了個藉口。
“就是臺大一點的照相機而已……”陳心然解釋道。
方不爲搖了搖頭,往病房的方向走。
陳心然跟到後面,奇怪的看了看那棵斷了的樹。剛纔她還在樓裡,沒看到是被方不爲踢斷的。
兩個人回到病房的時候,病房裡多了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
這間病房就住了他一個,這個中年人有可能是來探望他的。但方不爲不認識啊,站在門口看了一眼,等着後面的陳心然。
看到方不爲的時候,中年人嘆了一口氣,招了招手說道:“進來啊!”
方不爲下意識的走了進去,跟在後面的陳心然叫了一聲“姑父!”
“我剛剛去見過德國博士了……能醒過來就是老天眷顧,失憶不要緊,可以慢慢來……”
聽說話的口氣,應該是長輩。方不爲坐在了中年人的對面。
“我是你舅舅!”肖在明又嘆了一聲。
從醒來到現在,方不爲一直沒機會向陳心然問起家人的情況。等有人來探望自己,纔想到了這一點。
肖在明在軍政部任職,職位不算低。
方不爲猜測,自己的家庭情況應該不算差。
“我父母呢?”方不爲問道。
肖在明的臉色黯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方不爲有了不好的預感。
前世他不知審過多少犯人,對錶情細節很敏感,一看就明白,肯定不會是好消息。
“說吧,我能挺的住!”方不爲說道。
“他們去世了……你父親是三代單傳,現在除了我,和你最親的還有你小舅……”
方不爲愣了一下。上輩子就是孤兒,這輩子到了民國,又是差不多的情況。
他真想罵兩句,但想想能活兩世,老天對他也算不錯了。
看他有些消沉,肖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怕什麼,有我在,總不能放任你不管……”
從肖在明這裡,方不爲知道了自己家世……
父祖是江蘇人,出身中醫世家,自祖父起,就在上海經營一家藥鋪。
方不爲中學畢業後,在肖在明的建議下,考入了中央陸軍學院。
一年前,方不爲畢業後,本身表現優異,再加上肖在明和特務處的馬老闆有些關係,便進入復興社特務處。
父母是年前遇難的,離現在不到四個月。
四個月前,上海發生了一起抗日遊行,藥鋪受到了衝擊……
方不爲察覺到,肖在明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眼神有些躲閃,好像有所隱瞞。
但肖在明明顯不願意多說,有兩次方不爲問到細節的時候,都被他有意的轉移開了話題。
父母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敢讓自己知道的?
方不爲暗暗生疑。
家裡的事情說的差不多了,肖在明又開始給他交待工作上的事情。
“馬春風此人志向遠大,特務處也日漸被委員長看重,擴充之事已被提上日程……你此次臨危不懼,英勇對敵,再加上關景言對你頗爲看重,如不出意外,出院後,應該對你會有擢升。但特務處藏龍臥虎,你當謹守本分,小心應變……”
提到特務處,再提到就算是後世也威名赫赫的那位馬處長,方不爲暗暗的記在了心裡。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此次你差點殞命,與關景言不無關係,以後還是儘量少些與他來往……”
方不爲有些奇怪,剛還不是說了關景言對自己很看重,但爲什麼舅舅又讓自己離他遠一些?
可能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或,肖在明又解釋道:“關景言憑着細節二字,把委員長服侍的無微不至,生生的升成了侍一室的副官。但此人毫無城府與心機,又志大才疏,遲早會栽根頭,你與他交往過甚,到時候很可能會受到牽連……”
聽肖在明解釋了一番,方不爲算是明白了關景言的身份。
其實就是委員長的生活助理,負責生活起居,很得歡心。
按肖在明的話說,如果他一門心思侍候好委員長,遲早能博一個舒適的前程。但他沒有自知之明,認爲自己怎麼也是黃浦軍校出身,想要在軍事一展才華。
越是爭着表現,錯漏越多,長此以往,昔日的聖眷也會一點一點被消磨掉。
方不爲心裡雖然不是很認同,但還是點了點頭。
就算自己是穿越而來的,但也只記得大的方向,細節基本一無所知。一個不慎,就會被大浪拍到海底,連個浪花都翻不出來。
在這個世道,如果沒有點助力,遲早是當炮灰的命。
舅舅雖然在軍政部任職,但職位算不上很高。這個風波詭譎的年代,前一日風光正盛,舉步青雲,第二日丟官去職,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數。
在方不爲的印像裡,就連委員長都是三起三落。若不是機緣巧合,差一點就被淹沒在大勢的浪潮之下。更何況舅舅這樣的?
自己再傻也不可能自廢武功。
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也不同。方不爲沒有傻到去和肖在明爭辯。
循循善誘的交待了一番,肖在明最後看了看陳心然,又對方不爲說道:“那位姚玉君,我也有所耳聞,風聞不是很好,絕非你之良配。乘此機會,最好與她斷了來往。心然對你如此傾心,可莫要負了她……”
什麼姚玉君?
在方不爲的口瞪目呆之下,肖在明看了看臉紅的快要滴下血來的陳心然,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