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對?
袁殊跑南京去作什麼了?
方不爲打開竊聽器聽了幾句,臉色一變。
第一屆國民代表大會?
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
還有比這更適合搞事的場合和機會麼?
就南京了……
……
中央大飯店,一間不大的會議室,裡面坐的滿滿當當。
周佛海坐在最上首,左邊是僞南京市市長高冠武,右邊是袁殊。
周佛海一番慷溉激昂的說辭,把坐在下面的那二十幾位一頓猛誇,好像個個都是不出世的善人,活菩薩一樣。
說了快半個小時,周佛海才停下了話頭,示意了一下高冠武,意思是輪到你了。
高冠武換了一種說法,沒有誇,而是許諾。
答應下面這些人,只你們們慷慨解囊,幫我們應付好這次的任務,以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下面一衆漢奸權貴和鄉紳,都快把周佛海和高冠武給罵死了。
他孃的,老子忘宗棄祖當了漢奸,不得沒得到好處,現在反而要自掏腰包?
我去你孃的……
又是半個小時,才輪袁殊。
袁殊站了起來,朝下面的人抱了抱拳:“拜託各位紳佬了!”
說完後,他就坐了下來。
就這樣,完了?
周佛海詫異的看了袁殊一眼,袁殊只當沒聽見,低着頭不說話。
說那麼多屁話有什麼?
讓下面這些王八蛋捐錢捐糧,他們難道還敢不捐?
早該如此了,正好讓他們嚐嚐自食惡果的滋味……
其實下原這些人早就想明白了,這次肯定逃不過去,不捐也得捐?
捐什麼?
自然是錢糧。
新國民政府要辦立國慶典,要開國民大會,到時候,以日本,德國爲首的國家,都會派代表祝賀。
這是舉國之盛世,與封建時期的萬國來朝,舉國同慶的意義差不多,怎麼都不能寒酸了。
全國就不說了,至少,也得讓首都的百姓能感受到,這確實是一個節日,這屆政府確實比上屆政府強。
但僞政府也沒錢,怎麼辦?
那就薅羊毛唄。
江浙滬三地有名有姓的富商,巨紳,都出現在了僞國民政府的名單上。
而這些人,就是縣級以上地方推舉出來的代表,或是各縣商團的頭目……
袁殊民賑濟部部長,到時候籌捐的部分錢會調撥給他,由他負責下發給百姓,所以這次會議他也在場。
他三千,你一萬,多的自不必說,要是少與心目中的數額,周佛海和高冠武就會好心的提醒這些代表,既然做善事,索性就做的爽快一些。
心裡問這三位,甚至包括袁殊的祖宗十八代,臉上擠着生硬的笑意,一羣代表忍着肉痛,在募捐本上寫着名字和數額。
事情算是辦成了,周佛海心滿意足的邀請着這些代表,到樓下赴宴。
袁殊藉口身體不舒服,說是要提前回去休息。
周佛海也沒強留,還假模假樣的關心了幾句。
他早就看出袁殊不對勁了。
開了八個小時的會,可能有六個小時,袁殊就在走神。
看來是真病了……
下了樓,袁殊找到司機,坐了小車出了中央大飯店。
但他沒有直接回下關的揚子飯店,而是讓司機去了夫子廟。
身體當然是沒問題的,他就是心裡有事,但又不敢在周佛海,高冠武這些人面前表現的太明顯,所以一直都覺的魏壓抑。
一離開這些人,心情順暢了許多,袁殊自然的就有了胃口。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替子廟的鴨甲粉絲湯和鹽水鴨。
就連方不爲都說好,那想來肯定是好的……
這會還不到九點,肯定沒有關門……
已是月上柳梢頭了,按常理,飯館早應該打烊了。
但不知道是那個王八蛋出的主意,說是一定要讓國際友人看出新政府的執政能力,所以必須營造出太平盛世的景像,所以新政府下了一道特奇葩的命令:
大會期間,南京城的所有店鋪,哪怕你是賣棺材,賣紙人,更或是賣早餐的,必須要營業到晚上十點之後才能關門……
所以這家店裡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兩個保鏢,一個司機,再加袁殊,剛好坐了一張桌子,在飯店的最裡面,袁殊坐在最靠裡的位置,被另外三個人護的嚴嚴實實。
吃着吃着,袁殊又開始走神了。
他滿腦子都是方不爲。
唉,方不爲啊……
袁殊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
川島死了,還死的那般蹊蹺,袁殊怎麼可能不聯想到方不爲的身上?
他清楚的記得,方不爲臨走時和他說的那幾句話。
“你去哪?”
“去殺人!”
“殺誰?”
“等人死了,你自然而然就知道是誰了……”
然後,川島就死了。
聽說就死在了自己的牀上,和她睡一張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被人殺死的……
這要不是方不爲乾的,袁殊敢把手裡的白磁碗給幹嚼了……
就是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盯上川島了?
也是奇怪。
方不爲剛剛離開上海,這女人反倒來了上海。
也不知道他和巖井英一說了什麼,但看巖井英一一點口不風都不給露的態度,袁殊直覺,應該是極爲機密的事情。
那川島要是方不爲殺的,殺她之前,方不爲有沒有問出點什麼?
心裡轉着亂七八遭的念頭,保鏢遞過來了一支鴨翅,袁殊下意識的接了過來,咬了一口。
這個時候,門簾被人掀開,進來了一個個頭高大,穿着長袍的男人。
戴着帽子,還圍着圍巾,臉看的不太真切,再加上袁殊心裡想着事,也沒心意看進來的是什麼人。
但兩個保鏢和司機卻下意識的多看了幾眼。
男子只是瞅了他們一眼,就直接走向了後廚。
“掌櫃的,一碗粉絲湯,半隻鴨子……弄熱乎一點……”地道的南京口音,一聽就是本地人。
“好嘞!”老闆高興的應了一聲。
他也沒想到,這麼晚了還能有生意。
反着必須提熬到點才能關門,能掙一毛是一毛。
這家店就這幾樣吃食,保鏢並沒有因爲這個男人要的是和他們一樣的東西就起疑,看了兩眼,等男子坐的離他們最遠的一張桌子上,就再沒有理會,繼續吃起了自己的東西。
但袁殊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呆立當場,更差點把一筷子粉絲喂進了鼻子裡。
就是燒成灰,他也忘不掉這個聲音。
這不是方不爲是誰?
特麼的見了鬼了,腦子裡正想着他,他就出現了?
而且就這樣撞上了?
袁殊一萬個想不通,爲什麼就能巧到這種程度?
吃東西是臨時起的意,就連來這裡,也是坐到車上之後纔想到的,那怕想像力再豐富,袁殊也想不出,方不爲有辦法跟着自己來這裡。
對,肯定是巧合……
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沒有。